舍的美滿

　　漢武帝時，李夫人被形容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美的偶像。可惜紅顏薄命，得了要命的病，眼看就要死了。漢武帝跑去看她，想見她最後一面，可是李夫人卻拒絕了，為了給情人留下一個艷光照人的好回憶，而不是一個風姿憔悴的壞印象，她拒絕了“人情之常”的訣別，這就是“奇情”；“舍”的美麗；是濃抹處淡妝；是無情處有情。

　　秋日的夜晚,月亮蒼白無力地掛在天邊.當我坐在窗前的書桌上讀着”鬼才”作家李敖這一段對”奇情”的解釋時,情不自禁被他的故事所感染,也不禁想起我的好友素芬的愛情故事來。

　　那年,進入高三的那年,班上來了一位新班主任老師,28歲左右吧,個子不是很高,瘦瘦的身材,皮膚黑里透着紅,鼻子有點像劉德華式的那種鷹勾鼻,他最好看的要算嘴巴了,輪廊分明,很有個性.他常常穿着一條很帥的牛仔褲.於是,在他來的第二天我們背地裡就叫他"牛仔王".

　　素芬和我是同座，平時上課時愛跟我不停地嘀咕，可“牛仔王”跟我們上第一節複習課《祥林嫂》時，她竟用手支撐着下巴，擋在課桌中間的“三八”線上，我不服氣地擰她的手，她飛快地寫出幾個字丟向我：上他的課請勿和我說話。

　　漸漸，原來愛說愛笑的素芬，一下子沉靜了許多，她發憤複習，我們笑她被“牛仔王”動人的道理打動了；被“牛仔王”好看的嘴巴迷住了。她卻一臉的幸福狀，說，好像愛情來臨。“嘖嘖！愛情！”我們興奮新奇不解地打鬧着,鬧夠了才發現素芬的眼淚在不停地流着。漸漸，素芬愛上“牛仔王”的新聞傳遍了整個高中年級。她的表現也太過份了，頻繁地上“牛仔王”的辦公室請教，球場上只要有”牛仔王”的影子,她必會出現,她的行為讓”牛仔王”尷尬極了。特意帶着他的新婚妻子找素芬談話；校長也請來了素芬的父親，看在即將畢業的份上，只給了素芬一個警告處分。但倔強不服輸的素芬，忍住別人的議論埋在書堆里。最後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師範大學，畢業后又如願地分回本市某中學教書。

　　時光荏苒，許多同學都已為人父、為人母。而素芬一直沒有放棄對“牛仔王”的追求，她拒絕結交新的男朋友，在相思的煎熬和忘我的工作中度過了她的浪漫青春歲月。那年，她的論文《教師目光語言探微》在全國有影響的報刊發表了，在市內教育系統引起不小的震動。聽到這一消息，我跑到她的閨房做飯小聚慶祝,閨房中除了滿架書香氣息外,隱隱約約總感到這房中有男人呆過,在我不斷地追問下，她才喃喃地說：“我剛來的一個晚上，他突然來了，淚流滿面地跪在我的面前，說，他很苦，說我是他心中的月亮。”她說這話的時侯拿出一件精緻而小巧玲瓏的項鏈盒，盒中竟是她和“牛仔王”的合影照片。“喔喲！怪不得市優秀青年被刷了下來，原來勾引有婦之夫！”我裝出不屑的目光看着她，她怪叫一聲跳將起來，小嘴翹得老高，追打着我，她的臉因興奮、嘻鬧，就像夏日的晚霞一樣緋紅而美麗動人。

　　也許是素芬的痴情影響了“牛仔王”的家庭生活；也許是“牛仔王”的移情別戀終於引發了“家庭政變”，“牛仔王”的妻子在離婚報告上簽字後去了海南。當我們聽到這一消息時，相約去了素芬那，素芬像瘋了一樣，又哭又笑地鬧了一晚。然而一個月後，壞消息不斷地傳來，說素芬不同意嫁給“牛仔王”，並且準備調離本市。

　　“為什麼啊？多麼不容易！”我注視着素芬憔悴的臉，不解地問她。

　　“愛情花終於開了，而花開了終究是要調謝的，不是嗎？“素芬蹬着那雙因失眠而暗淡的眼睛慢慢地說：“十年子，我擁有這苦難的、幸福的十年。我不敢想像和他終生生活在一起的情景，深深地害怕自己對他的那份情感會褪色；害怕會象《亂世佳人》中的思嘉一樣，在熾熱的追求后終於擁有了希禮而感到的內心失落與空虛；害怕會象托爾斯泰筆嘉一樣，在熾熱的追求后終於擁有了希禮而感到的內心失落與空虛；害怕會象托爾斯泰筆下的安娜和福樓拜筆下的包法利夫人一樣，在激情過後羞愧地死去，於是，我決定走，把他永遠守在心中。"

　　記得，當時無論我如何勸阻她，她只是一個勁地搖頭，淚水如水般不停地湧出她的雙眼。

　　她悄悄地走了，不知道她近年過得好不好。此刻，她蒼白美麗的面容浮現在我的眼前。我放下書本，推開窗戶，窗外那一抹薄薄的月牙兒，寂寞地游在空中，顯得異常凄涼、暗淡。

　　本文作者：寂寞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