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安了竊聽器

　　最近幾天，我細心地發現小張總是頻繁地往領導的辦公室跑。這使我很奇怪，因為小張和我一樣，平時對領導只有四個字：敬而遠之。如今他卻天天往領導的辦公室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起老主任退休了，傳說領導想在我和小張之間選擇一個做主任，小張頻繁與領導接觸，是否與這事有關？我決定弄清楚這件事。

　　這天快下班的時候，小張趁出去上廁所的機會，悄悄把一張紙條放在我面前，上面寫着：下了班有空嗎？老地方見。

　　小張說的老地方，指的是“好心情咖啡屋”，我和他經常到那裡喝咖啡。下班后我直奔“好心情咖啡屋”，坐下沒多久，小張也來了。小張開門見山地說：“哥們，你知道領導在咱們辦公室安了竊聽器這件事嗎？”我大吃一驚，說：“你說什麼？領導為什麼要在咱們辦公室安竊聽器？”

　　“還不是為了掌握大家的思想狀況。”

　　“這也太過分了吧，簡直是克格勃嘛！”我氣憤地說。

　　按照小張的說法，領導在辦公室安竊聽器，實際上是為了掌握哪些人對他不滿、發表了有損領導形象的言論。聽了這話，我的感受就不僅是氣憤了，簡直有點心驚肉跳，因為我這人平時口無遮攔，喜歡議論領導所犯的錯誤。有一次甚至趁領導不在，還大膽地分析過領導的性格弱點，我還說，領導有段時間喜怒無常，經常發脾氣，可能是夫妻關係出了問題，甚至是性生活不和諧。

　　小張見我呆了，推心置腹地對我說：“咱們是好朋友，我才對你說實話。主任這事，我是沒有指望了，因為你知道我這人多少還有點骨氣，我也議論過領導，而且我拒不認錯。領導對我很失望。實話對你說吧，領導本來是偏重於我的，可是現在，我是完蛋了。因此你必須掌握主動，去給領導道個歉，或許領導會原諒你。不過你得記住：千萬別提竊聽器的事，否則領導會在心裡想你早幹嗎去了，現在事情暴露了才來道歉，就像一件衣服破了，補了也是塊疤啊。”

　　我不知道如何用語言來表達我對他的感激之情，內疚地說：“小張，我對你還有過誤會，我見你常去領導那裡，還以為你……”小張大度地擺了擺手說：“很正常，我知道誤會我的，肯定不止你一個人。”

　　可是，我會去給領導道歉嗎？小張是個有骨氣的人，我也不是孬種，雖然我也想嘗嘗當官的滋味和好處，但是我絕對不會為了一個主任而丟了自己的人格。

　　小張嘆了口氣說：“我了解你，知道你不會去道歉的。可是這樣一來，主任這個位置就會落入別人手裡，這不是太可惜了嗎？”

　　“沒什麼可惜的。”我對小張說，“我不僅不會去給領導道歉，我還想把竊聽器毀了，免得以後再害人！”小張說：“可是你想過沒有，就算能找到竊聽器，把它毀了，領導就不會再安嗎？”

　　“那就再把它毀了！”我斬釘截鐵地說。

　　“有種！要干咱們一起干，風險一起承擔，大不了滾蛋，不吃他這碗飯了！在這種單位幹活，薪水再高也沒意思，成天提心弔膽，壽命都不知要短几年！”小張緊緊地握了握我的手。

　　我們把行動時間定在明天晚上。

　　第二天晚上十點左右，我按照約定時間來到辦公室。保安問我這麼晚了來幹什麼，我謊稱加班。可是小張沒來，我等了一會兒，小張還是沒來。我決定邊干邊等。

　　我開始尋找竊聽器，決定先從辦公桌找起——那些電影電視里的竊聽器，多半就是安放在辦公桌下面的。我先是查看了自己的辦公桌，上下左右，凡是有可能藏竊聽器的地方都找遍了，沒有找到那玩意兒。然後我逐一搜查其他人的辦公桌。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張桌子了。我的心莫名其妙地跳起來，感到見分曉的時刻到了。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然後果斷地在那張桌子前蹲下，查看起來，又用手到處摸索。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響起敲門聲。我趕緊趴在地上，屏住呼吸，馬上又意識到這不僅沒用，還會弄巧成拙，因為辦公室的燈亮着，敲門人見屋裡沒人，肯定會進來查看。於是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雙大手忽然抓住我的衣領，把我像拎小雞那樣拎了起來。

　　抓住我的人是大樓的保安。這個身材高大的保安說：“你不是說你加班嗎？現在你在幹什麼？”

　　“我在找東西。”“找東西？你說你像找東西的樣子嗎？為什麼白天不來找？這麼晚了到辦公室來找什麼東西？我看你在做賊！”

　　“您可別誤會，我可是本單位的工作人員。”我急了。“那就是家賊了？”保安冷笑一聲。

　　“您說什麼？說話可得有根據！”

　　“我沒有什麼狗屁根據，我只相信事實。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好了，不跟你廢話了，我還要留着口水養牙齒呢。有什麼話，到派出所去說！”

　　我只得和他去派出所。

　　接下來，我受到的自然是一番嚴格的審問。但是我不能出賣朋友，因此我一口咬定是在找東西。

　　當天晚上，我在派出所待了一夜。第二天，派出所經過調查，沒有找到我偷東西的證據，我又沒有前科，就把我放了。

　　派出所雖然把我放了，但是領導卻不想放過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談話，非要我承認夜闖辦公室的真正目的不可。我說我在加班，他當然不信，因為以前我從來沒加過班，何況那時候是一個月最閑的時候。我說我在找東西，他也不信——找東西怎麼找到別人那裡去了？就算別人拿了你的東西，你也應該正大光明地跟他要，用不着偷偷摸摸地撬人家桌子啊。

　　我什麼時候撬人家桌子了？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他的精神折磨，只好承認了是去找竊聽器。

　　“竊聽器？什麼竊聽器？誰安的？”領導莫名其妙。

　　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也就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把什麼都交代了。領導當即把小張找來。可是小張說什麼也不承認他對我所說的一切。我又氣又急：“小張，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麼害我？”

　　“我還問你為什麼害我呢！”小張說，“我明白了，你陷害我的目的，是為了那個傳說中的主任位置吧？讓誰當主任，領導自有安排，非德才皆備者莫屬。你為什麼要陷害我呢？”這話雖然是對我說的，可我分明聽出他對領導的暗示——這人無德，不適合當主任。

　　我像看陌生人那樣看着小張，一字一頓地說：“小張，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不領情，我就不客氣了，你非要我拿出證據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看到小張的臉色變了，結結巴巴地說：“難道，難道……”

　　“不錯，我已經把我們的談話錄了音。呵呵，還得感謝單位發給我的採訪機呢。對不起，職業習慣了，我習慣了和任何人說話都打開採訪機。”

　　小張的臉漲得通紅：“原諒我吧哥們兒……”我不想聽他說下去，小張轉身要去求領導，可是領導已經拂袖而去了。

　　沒幾天小張自感沒臉再待下去，辭職走了。

　　小張灰溜溜地滾蛋后，領導把我叫了去，指着我的鼻子罵起來：“你也不是什麼好鳥，我又不是克格勃，搞那些名堂幹什麼？你們在辦公室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自然有人向我彙報，我心裡明鏡似的！可是我拿你們怎麼樣了嗎？沒有吧？在我看來，員工對領導有些意見和議論，那是正常的，再正常不過了！你們這些傢伙，寧願相信那些空穴來風，也不相信領導。這下怎麼樣，上當了吧？好了去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我誠懇地向領導道了歉，內疚地離開。剛走到門口，領導把我叫了回去：“回來！呃，你的採訪機舊了，把它交給我，給你換個新的吧。”

　　我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說：“除了去採訪，我是不帶採訪機的。原來那話，我是詐小張的。”

　　領導不信，我把衣兜翻給他看，他這才朝我揮揮手：“去吧去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