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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蘭德草原尋夢

手機:M版  分類:童話故事  編輯:pp958

  碧波翻騰,捲起千層浪;珊蘭德草原的天使,追尋着理想的夢鄉。

  一、

  一望無際的珊蘭德草原,烏雲密布,沙塵陣陣。

  年輕的領頭羊哈瑞利疾步走在前頭,羊群緊隨其後;高大威猛的牧羊犬帕波恩,費勁地驅趕着掉隊的羊兒返回隊伍中去。

  一陣狂風捲起塵土,掠過羊群。羊兒受了驚嚇,“咩咩”叫着四處奔逃。哈瑞利回頭見狀,忙立定原地,高昂起頭,“咩——”地一聲高過一聲,呼喚着失散的羊兒。帕波恩更是左突右撲,竭盡全力將驚慌失措的羊兒往回攆。

  風沙過後,羊群依舊驚魂未定。帕波恩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朝哈瑞利跑來:“哈瑞利首領,這裡是風口,我們必須儘快通過,沙塵隨時都會再度襲來。”

  “是啊。可我們該去哪兒呢?”哈瑞利抖了抖身上的沙土,抱怨道:“可惡的天氣,該死的草原,羊群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上幾根好草,喝上一口清水,再這樣下去,很多羊會支撐不住的。帕波恩,用你那靈敏的鼻子,為羊群嗅出一塊避風擋沙的草場來吧!”

  帕波恩苦笑着說:“我又何嘗不想呢?你以為我樂意在風沙中跑嗎?”他四處嗅着,像是嗅到了什麼,說:“首領,從這兒向東北方向兩公里多,有一個齊拉爾山丘,在那兒很容易找到一處山坳避一避風沙,沒準能遇上水源和草場呢。”

  “好啊,我說你的鼻子就是靈嘛,我一定要為它投保。”哈瑞利打趣道。然後,對着羊群,“咩”一聲發出命令:“向東北方向,齊拉爾山丘進發——”

  “齊拉爾!”羊群彷彿注入了一支興奮劑,疲憊一下子消失了許多。更有好事的年輕公羊,一路喊着“齊拉爾,我們愛你!”率先奔了起來。整個羊群的行進步伐加快了。

  二、

  齊拉爾山丘的一個山坳里,由於有山丘的阻擋,風小了很多。但這兒草木依舊零落。

  哈瑞利望着眼前的羊兒,正在一汪泥塘中爭飲,禁不住眼眶濕潤了。

  帕波恩也看到了這一幕,快嘴快舌的他冒冒失失地說了一句:“唉,只怕過不了多久,羊群連這些也吃不上了。”

  這話讓哈瑞利聽見,更增添了他的傷感。他不禁回想起童年的珊蘭德草原,真似一幅“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美圖畫。“珊蘭德草原啊,曾經生長着鮮嫩草料的天然大牧場,今天,卻讓我們為了填飽肚子費精勞神,疲於奔命。”哈瑞利噙着淚,聲音都有些哽咽了,“帕波恩,羊群忠實的衛士,告訴我,珊蘭德草原究竟怎麼啦?”

  “我一直在努力尋找着這個答案,”帕波恩陷入了沉思,“我清楚地記得,早年的珊蘭德草原到處是鮮嫩的青草,羊兒夢囈中都會銜着它。那時,羊兒們除了提防扎克拉辛野狼外,根本不必為肚子操心。

  “有狼的時候,我是睜着一隻眼睛睡覺的,遇有動靜,另一張眼皮才會打開;可是扎克拉辛野狼絕跡以後,我卻要為上哪兒去找一塊好一點的草場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傑克和我用我們靈敏的鼻子,到處嗅着,一心想嗅出哪兒的草肥,哪兒的水美。可是我們卻嗅到了野兔的蹤跡,到處都是,簡直泛濫成災。我們分析,除了野兔,不會有第二種動物會給草原帶來如此的災難。”帕波恩在哈瑞利面前來回踱着,低着頭邊想邊說。

  “分析得有道理,帕波恩,”哈瑞利不住地點頭,“我平時只注重羊群的內部事務,對外面的情況太陌生。我們太忽視野兔的存在了,一直以為野兔和我們是一樣的食草動物,跟我們不會有根本的利害衝突,不可能威脅我們的生存。”

  哈瑞利抬頭望着天空,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又說道:“我們對扎克拉辛野狼的恐懼根深蒂固,以致於它們絕跡后,我們只是沉浸在欣喜之中,沒有理智地考慮未來對我們生存構成威脅的因素將來自何方。”

  “野兔?!”哈瑞利皺着眉,從牙齒縫裡迸出幾個字。

  他想起了那隻小兔子。

  三

  那還是他父親老哈瑞利做羊群首領的時候。一天,哈瑞利趁大家在北坡吃草,沒注意到他,便偷偷溜到南坡底下一片水窪邊飲水。忽見遠處一隻扎克拉辛野狼,追趕一隻小生靈朝他這裡跑來。他趕忙躲進身邊的一叢茂密的灌木林,從林木縫隙中,清楚地看見,跑在前頭的是一隻驚惶失措,嬌小柔弱的小灰兔。“她哪兒是狼的對手呀!”哈瑞利便趁她跑近叢林的一瞬間,輕輕呼喚一聲,順勢一把將她拖了進來,掩住嘴不讓它發出一絲喘息聲。

  那隻野狼追趕過來,找不見獵物,嗷嗷叫着在原地轉了兩圈,耷拉着耳朵,順原路回去了。

  小灰兔得救了!

  “謝謝羊哥哥救了我,”小灰兔緩過神來開口第一句話就說,“當時我都嚇懵了。嗯,叫我伊絲苔娜好了。”

  “哈瑞利。”哈瑞利友好地報了自己的大名。

  “哇!你就是羊群首領的大公子,未來的首領?!我們兔子家族都知道你耶,我真幸運能遇上你!”伊絲苔娜晃動着兩隻大耳朵細聲細氣地說。

  哈瑞利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將頭扭過去,看見前面有一叢碧綠爽清的青草,忙把話岔開去,對伊絲苔娜說:“看,多麼豐盛的點心,正適合我們。”邊說邊走了過去。

  伊絲苔娜也感到肚子是有點餓了,也跳了過去,“唧唧”地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大概覺得還不過癮,乾脆將青草連根拔起,摔去泥土,大口大口嚼了起來。

  哈瑞利看了覺得新鮮,便問:“你怎麼連草根也吃呀?”

  “我們兔子都這麼吃,這叫‘寧可居無洞,不可食無根’么,”伊絲苔娜邊說邊送了一把過來,“甜滋滋的,好吃着呢。”

  “我們羊是不吃的。”哈瑞利推脫道,“我認為,吃草根的習慣不太好,好像在‘斬草除根’,將來這兒會不長草的。”

  伊絲苔娜嘻嘻笑了起來,不以為然地說:“草是會長的呀!再說,珊蘭德草原大着呢,100天100夜都走不出去,還在乎這一小塊地方不長草了?”她眼皮抬也不抬地一個勁兒大嚼。

  終於,她打了個飽嗝,“吃飽喝足,要是沒有狼,那日子過得才美呢。”說著,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憂慮,“我討厭狼,我們家每天都會有很多兔子讓狼叨去,……”

  “那你們不是要從珊蘭德草原上消失了嗎?”哈瑞利小心翼翼地嘟噥了一句。

  “哪能呢!”伊絲苔娜滿不地乎地說,“我們兔子能生着哩!一窩五六個、七八個,一兩個月就生一次,生完一胎接着一胎,肚子沒空的時候……”

  “啊?整天挺着個大肚子?”哈瑞利覺得有趣極了,竟哈哈笑了起來,還比劃着大肚子的模樣說,“那你長大以後也這樣,哈哈——”

  伊絲苔娜讓哈瑞利笑得窘極了,轉身跳着跑了。哈瑞利正準備回去,忽聽一聲呼喚,“是帕波恩在叫我,一定是出事了。”他心頭一緊,忙往回跑!

  四、

  原來,就是剛才那隻扎克拉辛野狼,沒追着野兔子,惱羞成怒,回去糾集了十幾個同夥,向北坡老哈瑞利的羊群襲來。

  羊群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中唬住了,頓時陣腳大亂。老哈瑞利高聲叫喚,提醒羊群鎮靜,同時指揮着羊兒分割包抄,二、三十隻羊圍住一隻狼,公羊不住地用頭上的彎角頂撞狼,再由牧羊犬帕波恩和奈尼爾輪番上前撕咬。有道是“獨狼難敵群羊”,狼群被分割成一隻只孤狼,野狼的戰鬥力大大削弱了,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一隻只拖着鮮血淋淋的身子,且戰且退,奪路而逃。老哈瑞利呼喚羊群乘勝追擊,自己跑在最前列。他死死咬住那隻領頭的野狼。野狼狡黠地來了個急速轉身,將老哈瑞利引向一片空曠地,猛回身咬住他的脖子。老哈瑞利打了個咧咀,摔倒在草地上,鮮血染紅了一大片綠草,昏死過去。奈尼爾早就看出老哈瑞利中了野狼的詭計,加緊奔襲而來,為時已晚。他大吼一聲,一個健步竄上前去,快捷地來了一個鷂子翻身,一口咬住野狼的頭頸,野狼使勁犟開,猛地反咬住奈尼爾的頭頸,兩個在草地上撕咬着,翻滾着,一齊斷了氣。

  羊群最終取得勝利,但他們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失去了忠誠的衛士奈尼爾,首領哈瑞利也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哈瑞利急急趕回北坡,見到如此慘狀,滿腔怒火湧上心頭,加緊腳步,趕到父親跟前。只見老哈瑞利眉頭緊鎖,嘴唇烏紫,脖子上滲出殷紅的鮮血。小哈瑞利輕聲呼喚着“父親”,便撲在他的身上,低低地抽泣起來。老哈瑞利微微睜開眼睛,嘴角抽動了幾下,用只有小哈瑞利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孩子,看來我是不行了,你要擔當起首領的重任,向外尋求援助,為草原清除狼患。扎克拉辛野狼一日不除,羊群就一日不安寧。記住,扎克拉辛與我們不共戴天!”說完,頭一歪,斷氣了。

  羊群悲痛萬分,他們厚葬了老哈瑞利和奈尼爾,擁戴哈瑞利為新的首領。

  哈瑞利神情莊重地奔向高坡,對着野狼逃跑的方向,“咩——咩——”長號不已,彷彿是在發誓:不除狼患,誓不罷休!

  五、

  奈尼爾一死,整個羊群的安全保衛工作,都落在了帕波恩的肩上。儘管帕波恩任勞任怨,但畢竟分身無術,難免顧此失彼,帕波恩遂向新首領哈瑞利建議,再聘一隻牧羊犬。

  “奈尼爾有個外甥,傑克,“帕波恩推薦道,”剛從特種犬技術學校畢業,為什麼不找他呢?”

  就這樣,傑克來到了珊蘭德草原哈瑞利羊群群落。

  他一身濃密的深褐色的捲毛,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透出一股靈氣,大大的嘴巴好似永遠帶着微笑,搖着短尾巴,邁着輕快的步伐,一路小跑而來。

  帕波恩緊跑幾步迎上前去,用鼻樑磨擦着傑克的下巴頦兒,又伸出舌頭舔着傑克的面頰,眼眶中滾動着晶瑩的淚珠。他就像重新見到奈尼爾一樣,心情無比激動,“傑克,好孩子,把你的本領使出來吧,羊群需要你。”

  傑克果然不負重望,除了接替舅舅奈尼爾的工作外,更多地為羊群佔據有利地形,開闢新的草場辛勞地工作着。

  “把草場建立在狼群的眼皮底下。”傑克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他很熟悉狼群的動向,總是在狼群飽餐美味后懶洋洋地回窠穴的時候,將羊群領到這裡來。因此,羊群遭遇狼患的機會反而減少很多。

  同時,傑克還證得哈瑞利的同意,與他昔日“科班”畢業、現在當局“剿狼突擊隊”里的朋友們保持密切聯繫,將狼群的動向及時報告他們,有時甚至協助他們一起清剿。

  終於,在傑克來后一年時間,珊蘭德草原上的狼群便被徹底消滅了。

  這一天總算到來了!珊蘭德草原披上節日的盛裝,羊兒們載歌載舞,歡喜異常。哈瑞利指着豐盛的酒宴對傑克說:“傑克,把你的朋友們邀請來吧,和珊蘭德草原一起狂歡!我要為你和你的朋友們慶功!”

  狂歡進入了高潮。看着大伙兒沉浸在無比的喜悅之中,哈瑞利默默地離席,來到父親和奈尼爾的墳前,跪下嗑頭,然後,神情莊重地將狼患清除的消息告訴他們。墳上的青草輕輕搖擺,好似英靈頷首微笑。

  哈瑞利回過神來,側耳傾聽,曠野里鴉雀無聲,剛才震耳的狂歡聲驟停。他轉過身,見是帕波恩、傑克領着羊群和突擊隊的朋友們,在向英靈默哀。許久,羊群里發出一陣低鳴聲。

  六、

  狼患清除之後,哈瑞利沒有感到輕鬆,相反,他越來越覺得身心疲憊。他總為羊兒吃不飽犯愁,也為風沙侵襲擔憂,這在過去都是沒有的事。帕波恩和傑克已經儘力了,他們努力地嗅到每一寸長着青草的土地,還要將被風沙吹散開去的羊兒攆回來。

  然而,眼前這些事情只能由帕波恩獨自完成。因為當局來了通知,草原上每一支畜牧群落,都要派一個聯絡員,負責與當局生態司保持密切聯繫,共同監控、研究日益嚴重的草原沙漠化的問題。這次,傑克離開草原去開會,已有一個月了。

  “該回來了吧,傑克?”哈瑞利想起傑克來了,“帕波恩,傑克不是說今天回來嗎?”

  “是的,首領,他是這樣說的。我擔心這樣的天氣,他會找不到我們,臨走時他並不知道我們會來齊拉爾。”

  “我相信他會找到的,他也有和你一樣靈敏的鼻子。”

  帕波恩笑了,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鼻尖,興奮地說:“我希望他能乘當局的直升飛機回來,和前幾次一樣,真羨慕傑克又做了一回飛鳥。”

  正說著,天空中就傳來了“嗡——”的聲音,由遠及近,大家抬頭向空中看去,果然見一個黑影,迅速放大,朝頭頂飛來。“是直升飛機!”所有的羊兒一起喊起來。

  只見直升飛機帶着一股巨大的旋轉氣流,捲起塵土,穩穩地停在坡地上。機艙門打開,就見傑克縱身跳下,對着羊群大喊。他身後,跟着一隻紅冠高聳、嘴喙彎鉤、眼睛彈出,羽毛艷麗的大公雞,拍打着翅膀走下機艙,口中念念有辭。

  傑克將大公雞帶到哈瑞利面前,相互介紹着:“草原當局的特派員庫克先生,首領哈瑞利,我的同事帕波恩。”

  庫克將兩扇翅膀抱地胸前,不停地搓揉着,從鼻孔里“嗯哼”了一聲,算是應答。

  哈瑞利微微皺了皺眉頭,但出於禮貌,還是把庫克讓到一塊大岩石邊落座。

  庫克咂了咂嘴,向空中招了招翅膀,就見直升飛機上跑下一隻狒狒,手裡端着一瓶紅葡萄酒和高腳酒杯。庫克接過酒杯,用羽毛拂去一層浮塵,輕輕呷了一口,這才開口道,“我受當局委派,着手解決草原生態環境惡化問題。草原生態環境的惡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么,這涉及到……”

  傑克打斷了庫克的講話,“庫克先生,還是簡短一些吧,呆一會兒還要急着往回趕呢!”

  “啊喔——對不起,我是想把問題說得透徹一點,既然時間不允許,那我就長話短說,直截了當,單刀直入,一針見血,“庫克說著一通廢話,心裡在理着講話的頭緒。

  哈瑞利打心眼裡鄙夷庫克這樣的官僚,心裡埋怨當局怎麼派這麼個碎嘴的公雞做官員,別指望他能帶來什麼好消息。

  庫克清了清嗓子,一仰脖子將葡萄酒全灌進了肚子,在大岩石上磨了磨嘴喙,說道:“這是當局在徵詢了各位畜牧群落聯絡員的意見后,擬定代號‘沃福30’行動計劃草案,今天與各群落首領見面並磋商一些具體細則。”庫克一邊翻着計劃書,一邊不經意地說:“‘沃福30’行動計劃么,簡言之,就是向草原投放三十匹狼嘍!……”

  “狼!”羊群聽見了這個詞,頓時尖叫起來,秩序大亂。

  七、

  哈瑞利怒目圓睜,死死地盯着庫克,彷彿他就是狼似的。他又將目光移向傑克,狠狠地說道:“什麼?向草原投放狼?”

  “是的,”傑克見哈瑞利怒髮衝冠的樣子,趕緊解釋,“不過,是這樣的——”

  “沒必要解釋!”哈瑞利吼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解決草原生態環境惡化問題的狗屁計劃?

  “當初,為了剿狼,援助剿狼突擊隊,我們羊群已經花費了幾乎所有家當。早知如此,又何必剿狼呢?

  “草原當局這是安的什麼心,竟想以犧牲羊群的利益換取草原生態環境的治理!你們根本不在乎羊群,根本不在乎羊兒遭受的蹂躪!

  “你們只在乎每年徵收的巨額稅款,和一萬二千個就業機會,只在乎你們手中的特權,以及某些人手中的葡萄酒!”

  哈瑞利冷眼向庫克逼去。聽見“葡萄酒”三個字,庫克打了個寒噤,險些跌一跤,手裡的高腳酒杯“噹啷”一聲摔到地上打碎了。

  帕波恩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了,他完全理解哈瑞利此時此刻的心情,心裡埋怨着傑克:難道你不知道你的舅舅是怎麼死的嗎?你居然有臉把這個豺狼計劃,連同這隻腐朽的大公雞帶到草原上來?

  這時的帕波恩,兩眼發紅,喘着粗氣,瞅准庫克驚魂未定之際,一個箭步竄上去,將它手中的文件夾打翻在地。

  羊群義憤填膺,向前涌動,每隻羊的眼睛里都冒着怒火,看那架勢,彷彿要把庫克踏平似的。

  庫克心裡着了慌,心想:這下誤會鬧大了,三言兩語是沒法解釋清楚的。眼瞅着就要動起手來,他急中生智,兩翅急速地扇動,身體原地飛快地旋轉三十六圈,驟停后,夾緊羽翼,使勁伸長脖子,拚命漲紅臉頰,從喉嚨里逼仄地擠出一聲“喔、喔、喔——”

  這一聲,好似春雷乍響,引得齊拉爾山山坳里迴音四起,經久不息。沸騰的羊群給震住了,哈瑞利、帕波恩也不知所措,瞪大眼睛看着庫克。

  只見庫克抖動着翅膀,跳上大岩石,面色冷峻,目光犀利地掃視了一下,調高了嗓門,大聲說道:

  “哈瑞利首領,你要令你的手下克制。對一個政府官員動武,意味着什麼?剛才那隻搶奪我文件夾的牧羊犬,叫什麼來着?帕波恩!你的行為已對我的人身安全構成威脅,你得跟我到當局調查局走一趟,必要時我將訴諸法律。

  “不要以為我們公雞無能。半個世紀前草原上的一場蝗災,就是由我們庫克家族平息的。我們的先輩日夜奮戰在草原上,連撕帶咬,啄破了嘴喙,脹破了雞肫,最終平息了蝗災。為此當局特賜庫克家族世襲爵位,到我已是第十三世了。我們庫克家族對草原是有功的,對草原的情況是了解的,對草原的災難也是同情的。我們認為,問題的解決,應本着‘耐心、細緻、周到、合法’的精神,妥善加以解決。象你們剛才的行為,魯莽、粗暴、無理、失常,成何體統?小不忍則亂大謀!“

  庫克先生抹了抹頭上冒出的冷汗,見大家已不似先前那樣躁動,遂放緩了語調,說道:“下面,請大家耐心地聽我把‘沃福30’行動計劃的全部內容講完。”

  八、

  “沃福30”行動計劃的核心,就是向草原派遣三十匹代號“基恩克”的狼。與扎克拉辛野狼不同,“基恩克”狼是經過嚴格篩選並馴化而來的,理論上對草原畜牧群不會構成威脅。

  “為什麼只有三十匹,而不是更多?”哈瑞利問道。顯然,他已經接受了這個計劃,並希望它的威力更大些。

  庫克解釋道:“‘基恩克’狼沿處於試驗階段,我們將在實踐中進一步跟蹤,掌握更多的第一手材料,為今後的規模化投放創造條件。

  “但即便條件成熟,也不可能向草原投放太多的‘基恩克’,我不希望看到‘基恩克’的出現而使野兔絕跡,那樣不僅‘基恩克’自身難以為繼,同樣以野兔為食的蛇、鷹等物種也會瀕臨死亡,從而引發新一輪生態危機,野兔將被控制在一定數量以內,這,就是‘基恩克’的任務。

  “我們有理由懷念扎克拉辛野狼出沒的日子,那時的珊蘭德草原綠草如茵,氣候宜人,這顯然與野兔的生息受到限制有關。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扎克拉辛是草原的生態使者,它的絕跡對珊蘭德草原來說是一大損失。”庫克說起來就沒個完。

  “看來,我們應該為野狼樹碑才是。”帕波恩嗯嗯唧唧地說:“不過,我可不願與狼共舞,即使是什麼‘基恩克’。我不希望看到狼受本性的驅使,襲擊羊群的局面發生。”

  “當然不會,帕波恩,所以當局才會對‘基恩克’狼進行篩選和馴化。你別忘了,你的祖先也是狼,可是經過世代馴化、篩選,早已忘了羊肉的美味,不是嗎?忠誠的羊群衛士?”庫克朝帕波恩翻了翻白眼,反唇相譏道。

  到這時,羊群緊張的氣氛緩和下來,哈瑞利也暗中舒了口氣。他為剛才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儘管庫克的言談舉止讓人有些看不慣,“但是,‘沃福30’行動計劃是向著草原的,我應當向庫克先生道歉,以自己及整個羊群的名義。”

  哈瑞利向庫克真誠地伸出右手,握住庫克的右翅使勁地搖了搖,請求他的寬恕。

  “誤會,僅僅是誤會而已,我不會介意的,”庫克嘴上這麼說著,但神態依然冷漠,抽回右翅補充道:“不過,對剛才涉及威脅我人身安全一事,我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帕波恩本來準備跟在哈瑞利後面,也道個歉,聽了庫克的這番話,反而更加怨恨起來,鼓着腮幫子趴在地上一聲不吭。

  九、

  “庫克先生,我們下一步該幹些什麼?是敲鑼打鼓迎接‘基恩克’嗎?”哈瑞利急於想知道羊群該為行動計劃做些什麼,便顧不上庫克拿腔拿調、酸不溜鰍的樣子,急切地問道。

  “當然不是,迎接‘基恩克’的應當是野兔,”庫克翻了一頁計劃書道,“哈瑞利首領,你們馬上準備去拉克姆西克地區,珊蘭德草原的最南端,那裡有當局新建立的優質高產畜牧場,你們將在那裡渡過目前的災難。”

  羊群聽了,一陣歡呼。哈瑞利自然也喜形於色,但他馬上想到,“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是的,稅率將增加五個百分點,”庫克好似看穿了哈瑞利心事似的,正巧也講到這裡,“不過這與羊群的毛產量即將呈現成倍地增長相比,實在是‘小菜一碟’。待‘沃福30’行動計劃實施后,草原處處都會建立這樣的優質高產畜牧場,屆時,稅率下調是必然的。”

  庫克合上文件夾,跳下大岩石,嘴裡還在說著,“草原的根本出路在於‘靠科學出成果,向集約要效益’,哈瑞利首領,到了拉克姆西克,你會見識到一種全新的畜牧方式。”

  “全新的畜牧方式?羊兒可以不用嘴吃草了嗎?”哈瑞利想像不出畜牧方式會新在什麼地方。

  “哈哈,當然不是嘍!不過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到時候當局會派專家來指導的。”庫克轉向傑克,“你認識的,畜牧司的亨利博士。”

  傑克顯然是認識的,點着頭走向哈瑞利,“放心吧,首領,拉克姆西克有我很多朋友,在那裡我們會很快樂的。不過路挺遠,要走上個把星期,我們快些準備吧!”

  庫克要回當局交差了,跟哈瑞利道個別,轉身喊了一聲“帕波恩”,徑自先上了飛機。

  哈瑞利和傑克,本已忘了此事,聽見這一聲喊,剛剛好起來的心情又被蒙上了一層陰影,對庫克如此耿耿於懷頗為不滿,卻又無奈,只能悵然地看着帕波恩。

  帕波恩沮喪地看了一眼大家,低聲嘀咕道:“我得跟他走一趟了。我會去拉克姆西克找你們的,祝你們好運!”轉身來到飛機旁,抬頭望了一眼機艙門,吐了吐舌頭,“嘔——我終於也能做一回飛鳥了,但不希望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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