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dream_3000字

我開始哭泣，在一夢又一夢后。　

　　【西殃】　

　　6月的盛夏。我來到寧安的十七中。寧安。我終究還是回來了。　

　　初三是很關鍵的日子。一路上，他不耐煩的對我說。我把頭側向一邊，說，我知道。　

　　他突然變得有些冷漠，說，知道就好。　

　　忽冷忽熱的性格就是他。也如我。繼承了他的基因。　

　　抵達十一中的時候，他說，我去給你報名，呆在這不要亂動。或許是我養成了從不聽他話的習慣，固執的跟在他的身後。　

　　我只記的大片大片的人，我隨着人潮湧動着，空氣里瀰漫著汗和香水混雜的味道，耳邊迴響着絡繹不絕的吵鬧聲。我呼吸艱難的在雜亂的人群中邁動着步伐。那瞬間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渺小到一隻卑微的螞蟻。

　　你別走丟了。他說。　

　　還好。我面無表情。　

　　他伸出手，說，我牽着你。　

　　不要。　

　　乾淨而利索的拒絕。他定定的看了我那麼幾秒，神情複雜的讓我不懂。

　　

　　陪他在校園裡旋了很久都沒找到他拉着一個很純潔的男生　

　　我安靜的理着我的床鋪。我睡下鋪。因為我懶得爬上爬下。　

　　陽光斜斜的透過窗戶射進來，照在我的臉上。儘管我不是那麼喜歡。　

　　陽台上飄來陣陣奇特的清香味。很熟悉的味道。我深呼吸了一口氣。　

　　不是那種濃烈的香氣，也不是很淡很淡的味道。有點象茉莉的味道。卻又不全是。香得有點悶人，讓人窒息的香氣。　

　　是雙色茉莉。我上鋪的女孩子很柔和的對我說。　

　　我說，謝謝。然後走到陽台上。雙色茉莉。我怎麼忘了呢，她的最愛。莫穆。我親愛的母親。我咬牙切齒的想。　

　　再也簡單不過的五瓣花兒，配上淡淡的絳紫色，純凈的白色和那不算深，也不算淺的綠色。妖嬈而不失清純，美麗而不乏端莊。　

　　就像她一樣。　

　　你好，我叫藍夕。藍天的藍，溪是溪水的溪。剛才的女孩子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微笑着對我說。笑容如茉莉般純潔。　

　　我叫西殃。西天的西，殃國殃民的殃。我面不改色的說。　

　　她愣了兩秒。　

　　你很喜歡雙色茉莉對嗎……她回過神來問我。　

　　不。很討厭。我輕輕擰開水籠頭洗手。明明是在盛夏，我卻沒有由來的後背發冷。　

　　沒錯，我討厭。因為她喜歡。　

　　她尷尬的笑了笑。一時語塞。然後我說，很高興認識你。　

　　轉身，進屋。　

　　—我休息了，請自便。　

　　—……好。　

　　或許我真的很累。從上午11點就睡到了下午2點。　

　　開學的第一天可以自由安排活動。我感到肚子有點空空的。沒有吃午飯。而現在，我斜視了一眼手機屏幕。2：47。　

　　我揉揉朦朧的眼睛。寢室里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人。一種莫名的失落從我心底蔓延。我一直都這麼孤獨。一直，我都活在和其他人不同的世界里。這是我所追求的，卻不是我想要的。　

　　朋友，對我來說多麼陌生的詞彙。　

　　心口發堵的厲害，我迅速的穿好衣服，準備到學校到處逛逛。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這個我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學校里。遊走在陌生的人群里。　

　　寧安。安寧。　

　　這個我離開了三年的城市，如今已面目全非。　

　　一如我的過去。死的徹底。再也無法喚醒。無法拯救。　

　　走到學校的超市來了。　

　　學校的超市很大也很空曠。稀稀拉拉的人在裡面轉來轉去，伸出去的手總是停留在半空中，然後又莫名的收回來，目光遊離不定。我走進去，轉了一大轉才看到幾包少得可憐的方便麵丟棄在貨架的最低層。我彎腰下去，就在手要觸碰到它的時候，另一雙手毫不客氣的拿走了它，並且，毫不客氣的，包裝帶的邊緣狠狠的劃了我的手背一下。一道白色的刮傷。　

　　是一雙很白晰的手。　

　　我用嘴輕輕吹着手背想，應該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因為我看見眼前是一雙雪白的鞋子。只有女孩子才會把自己的鞋子擦得那麼亮，那麼白。 並且她的鞋帶系得異常好看，像迎風飛舞的蝴蝶。　

　　“不好意思。”　

　　我搖搖頭。是個很好聽的聲音，卻是個男的。　

　　我眼前的那雙腳蹲下來，一張異常乾淨的臉。漂亮的一雙眼睛，高挺的鼻樑，不算薄不算厚的嘴唇。肌膚不算白，卻很乾凈。　

　　很清秀的男生。　

　　“有不有事？”他輕聲的問。　

　　“還好。”我有些尷尬的回答。　

　　“對不起。”　

　　我站起身，避開他的目光，說，沒事。然後逃一般的跑到收銀台。就那麼害怕，和那雙眼睛，四目相對。　

　　我摸索着兜里的錢，它們亂的不像話，我將它們一股腦兒放在收銀台上整理。　

　　“那個，不好意思。”收錢的姐姐面露難色的對我笑笑。“都是刷銀行卡的。”　

　　我整理零錢的手僵在半空中。背後響起撲哧一聲笑。我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　

　　“我不要就是了。”我將懷裡的方便麵摔在收銀台上。轉身就準備離開。　

　　“喂，沖方便麵發什麼脾氣。”他說，“用我的。”　

　　我邁着我的步子，全當沒聽見。他追上來，將口袋塞進我的懷裡。“喏，醫藥費。”　

　　“我說了不要。”他根本不理會我，大步走開了。留給我一個烈日里雪白色的背影。白得有些刺眼。　

　　莫名的想哭。空氣里瀰漫著薄荷和檸檬草混合的味道。突然突然。眼淚如洪水決堤似的漫出堤壩，在臉上洶湧的翻滾。　

　　天開始陰沉下來。是要下雨了吧。我抬起頭，看見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壓的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太陽的光芒一點點的消散在灰黑色的蒼穹里。直至完全不見。　

　　風吹得很大，甚至可以聽見呼呼的聲響。我的衣服被吹的鼓鼓的，就像隨時都會飄起來一樣。下雨了。我輕聲念叨，頂着未消的淚痕抬起頭。　

　　雨不算大。　卻斜而密。抬頭的時候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它們張牙舞爪的向我撲來，然後是臉上微微的冰冷觸感。周圍的人群吵的很厲害。我不知道他們在吵什麼，余光中可以看見他們在奔跑。一窩峰的向寢室奔去。　

　　我走得很慢，兩隻手環在胸前，抱着那個口袋安靜的在雨中散着步。我看見了他。雪白色的背影在這個暗沉的世界里顯得那麼不搭調。他的樣子有些狼狽，雙手舉着自己的雪白外套，看似有些艱難的跑着。我快步走過去，想將懷裡的口袋還給他，卻又不知道他的名字。便生硬的喊了一聲，　

　　“喂……”　

　　聲音掩沒在淅嚦嚦的雨聲中。全世界唯一的聲音。像有什麼東西卡住了所有人的喉嚨，堵住了所有人的耳朵，所有的聲音都聽不見。　

　　除了淅嚦嚦的雨聲。　

　　“喂……”在那一瞬間，瞬間的嘎然而止。雪白的衣服下，有着兩張臉。兩張清秀的臉龐。　

　　他和未知的她。　

　　多餘的站在那兒，多餘的看着這一切。我突然心口有些發緊。　

　　雨下大了。我依舊沒有加快步伐的意思。我可以感覺到雨水打在我的身上，浸入我的衣服，冰涼了肌膚，冰冷了心臟。雨水大滴大滴的順着我的頭髮滴落着，剛好打在肩的短髮緊緊的貼在臉上，怎麼甩也甩不掉。　

　　醜死了。非常非常的丑。對着鏡子的我把頭側到一邊去。不忍心看自己。　

　　全世界最丑最丑的醜小鴨。　

　　緊貼在臉龐的頭髮顯出圓溜溜的臉龐，幾縷打濕的劉海遮住了寬大的額頭，粘過水的眉毛像男孩子的眉毛一樣濃密而鋒利。　

　　我喜歡削刮的臉龐，喜歡較窄的額頭，喜歡很淡很淡的眉毛。然而這些，都是我所沒有的。　

　　轉過頭的時候，藍溪和一個女生聊的正歡。我看着她們的臉，又很快別過了頭。　

　　打量人是不禮貌的。而且，她們讓我自卑。藍夕身邊的那個女生，完美的不像話。完美的不屬於這個世界。

　　我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女孩子。還有她似乎與身具來的特殊氣質。一種很特別的氣質。她站在藍溪的身邊，那股氣質更被襯託了出來。那是一張很妖嬈的臉。妖嬈而迷人。藍溪，則是一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單純而美好。　

　　只有我，這隻醜小鴨。丑的抽象而奔放。　

　　我是全世界最丑最丑的醜小鴨。我在日記本上寫這句話的時候，坐在我後面的男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警惕性的合上了日記本，然後皺了一下眉。　

　　不要臉。他偷看我寫日記。所以我才會罵得那麼難聽。 　

　　他咯咯的笑起來，像個孩子一樣的聲音。　

　　你笑夠了沒有。吵死了。我轉過頭去，吼道。　

　　愣了短短的0。01秒。我看見了分外美麗的眼睛里深黑的眸。還有那雙深黑的眼睛下，一顆深黑的淚痣。

　　

　　莫名的想到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我有些茫然。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看到他，就有一種那麼濃烈的情感，就有一種無法忘記的吸引力。　

　　可是，那個有着天使一般笑容的少年，和我再無任何關係了。‘　 　

　　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