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廓。_2700字

　　輪廓　

　　

　　初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在風沙中磨礪，逐漸衰老……　

　　——題記　

　　我知道，在照片上的我，有着白白凈凈纖長靈活的雙手。這張照片在桌底數年，靜靜地被人遺忘。纖長的手指很乾凈，一個繭也沒有，指甲剪得很整齊，小拇指有個微微向里卷的小小弧度。沒有皺紋，跟新鮮的藕段似的，音樂老師說我天生是練琴的料兒。　

　　現在，我輕輕拂去上面落定長久的塵埃，與現在反覆比較。　

　　已經很多次，我再也找不出曾經的光滑。　

　　上面滿是皺褶。不堪入眼。　

　　積蓄的淚終於奪眶而出。　

　　

　　

　　

　　〉〉〉右手。　

　　曾經……　

　　在黑白鍵上飛躍，在紙上流瀉下娟秀的字跡，在白紙上描繪斑斕的陽光。　

　　悠長的身影在淡淡的暖陽下拉下長長的余影。　

　　曾經……　

　　能得到無數讚賞，能看到一切美好，能聆聽花開剎那的聲音。　

　　巨大的帷幕籠罩了一切那時所不能的暗波。　

　　曾經……　

　　會靈活的跳躍，會輕叩出清脆的聲響，會在風中吟唱過往。　

　　流年的交錯讓我在奪目的光芒下不知所措。　

　　

　　

　　

　　層層疊疊迷迷茫茫慌慌張張，鋪天蓋地地沖刷了生命的初始年月。　

　　所有的所有塵封在過往裡緩緩消弭。　

　　天空上大片大片的墨黑湧上褪色的天空，陽光穿過指尖的縫隙，刺眼。　

　　

　　

　　

　　〉〉〉右手。　

　　你還年少……　

　　她總是這麼對別人說，卻遭到白眼。她無辜地笑笑，彷彿什麼都可以過去。　

　　這種名為“一笑而過”的事情常常發生。　

　　我的主人，那個會因為慌亂而低頭雙手背後揉捏着衣角的小女孩，那個天真浪漫的孩童，那個有着淡淡琥珀色的眼瞳的年少，淡淡的複述那句話。　

　　“你還年少……”　

　　後面有着長長的漫延，餘音消逝在風中。漫延無邊際。　

　　她從小生活在一個南方的小山村，坐在家後面的山上，在那片只有幾星綠野的空地上，忘着天空久久的出神，上面有無比的藍色夢想。　

　　她不知道觸到了就再也回不到過去。　

　　

　　

　　

　　鼻頭上又多了黑頭。我無奈地想，望向窗外的天空。　

　　

　　

　　

　　〉〉〉右手。　

　　疑惑。　

　　她閉上眼，仰頭，淡笑，今天的天空並不湛藍。那個寄託了一切的天空。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笑得如此，如此……　

　　她喃喃，她伸出我在土生土長的土地上畫下了未來的藍圖。　

　　她可以自由地幻想，自由地在小鎮上撒開腿奔跑。　

　　她可以被人忽視，但不能被人無視。　

　　她的自尊心很強，但也有自卑。　

　　我喜歡她在風中年少輕狂無謂地笑的樣子，她的臉龐映在炊煙裊裊的小村子的上空。　

　　那個時候我很年輕，我也可以誇張地說，我們豁出去了……　

　　我們豁出去了……　

　　

　　

　　

　　那個時候的夢想在哪呢？藍天迷失了的我，低頭，又看見蒼老的輪廓。　

　　

　　

　　

　　〉〉〉右手。　

　　最美麗的煙花綻放，代表她逝去的曾經。永遠的塵封。　

　　我在風沙中沉默，兇狠地風殘暴地撕扯我的皮表，指尖發麻，冷冷的感覺一下子漫遍世界。　

　　從那時開始，見證了不可修復的後果。　

　　或許就是如此。　

　　她跟父母去了縣城，水面上的漣漪一圈一圈地漾，桃花樹上的桃花一年比一年開的絢爛。　

　　她很難回到那個有着並不湛藍卻寄託一切的天空的山村了。　

　　真的豁出去了嗎？　

　　那天走的時候她什麼也沒有說，安靜得跟只溫順的小綿羊一樣。　

　　

　　

　　

　　我們還年少……我們還年少……　

　　一個個字眼劃成碎片。　

　　

　　

　　

　　〉〉〉右手。　

　　浮上水面，我有點酸痛。　

　　那個天空很黑，到處是瀰漫的烏雲，在我眼裡沒有停歇地上涌，直至吞噬了藍天。　

　　她不喜歡這裡。這裡的同伴有怪怪的眼神，是喜悅？是得意？是……輕蔑？　

　　果然自己太敏感。她嘲笑自己，她走過去，伸出我。　

　　那個人也伸出自己的手，冰冷刺骨浸遍我的心身。它蒼老的輪廓。它漠然的臉。它寒冷沒有溫度的軀體。那是個傀儡。　

　　我瘋狂的顫抖起來。　

　　

　　

　　

　　此時，天上只有一片雲在飄。我或許跟它一樣寂寞。　

　　對吧。　

　　我有了這種對右手自語的習慣。　

　　

　　

　　

　　〉〉〉右手。　

　　攀比的邪惡藤蔓在我身上瘋狂漫延，勾住了我的一切，牽纏着我，我忘記了什麼？　

　　她用我瘋狂地做些本來就沒必要的事。我發麻，卻不懂得去淚流。　

　　我知道那樣可以看到光華，聚光燈下的光芒無比耀眼。　

　　我和她一樣，自尊心太強，強得不可理喻。　

　　我看到我寫下了無數的字，比那些烏雲還要黑。我知道它們很快就會代替那些薄薄的愁雲，會覆蓋了我現在的輪廓。　

　　我已經開始蒼老。皺褶想蚯蚓蠕動着爬上的皮膚。　

　　

　　

　　

　　果然，外表的乾淨永遠掩蓋不了內心的蒼老。我在褪去過往。　

　　那些夢。　

　　

　　

　　

　　〉〉〉右手。　

　　我不知道這樣得到了什麼，只是瘋狂地去奪取、爭搶。　

　　她站在所有人心中最神聖的位子。她是老師的驕傲，她是同學們學習的版樣。　

　　我不明白……　

　　我開始回想過去，卻發現再也觸摸不到。　

　　我恐慌、無助，我的淚依舊是往心裡流。　

　　我看到了，那冰雪世界飛舞的雪花，咆哮的冷風鋪天卷地，寒冷侵襲一切，沒有任何的天空上漂浮着最後一雲。那叫曾經……　

　　她想要跳起來，抓住最後的飄渺的夢想。　

　　一跳的作用力太小，甚至什麼也不能改變。　

　　我的輪廓蒼老。　

　　

　　

　　

　　有着天空的日子真正過去，我又該何去何從？　

　　我給自己倒一杯熱奶茶，看着太陽的光暈一點一點退去，沁入骨髓的冷意早已瀰漫我的右手。　

　　奶茶的騰騰熱氣朦朧的左手。　

　　

　　

　　

　　〉〉〉左手。　

　　現在我可以擁抱春天。　

　　我有白白凈凈的手，我看到了藍天的夢想，寄託了一切的夢想。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　

　　那些黑雲會不斷上涌，直至哪裡？　

　　

　　還未開始就已經蒼老。　

　　哪裡，才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