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擷“白馬”路_2100字

　　欣藝　

　　別了三年，再回首，宛如溜一匹神駒，在青春的驛站歇息，在甜蜜的夢幻中採擷芳香。　

　　白馬，非馬，此乃地名、校名。　

　　到白馬，須得過晃悠晃悠的弔橋，要過橋，須得從高老師門前過。第一次去白馬，她親切地叫着我的小名，指給我看：“那一處便是白馬。”順着她是手指瞧去，只見雲霧繚繞的密林上頭，層層梯田的懷抱中，青山峭水的眼帘下，幾所老屋清晰可見，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每天，踏着石子路，爬山坡，穿密林，跨山溝，翻田埂，一路九曲，樂在其中。累了，在密林處的青石上靠一靠，聽一聽林中小穀子鳥兒的空鳴聲，小溝里時而輕盈時而歡快的流水聲。熱了，在小泉旁的樹陰下歇一歇，那陽光絲兒從葉縫中撒下，觸在手背上，柔柔的，軟軟的；那暢笑的山泉拂動着小手兒撓着我的腳心，痒痒的，舒舒的；再任那巴掌大的樹葉扇動的細風兒輕吻着我的面額，特清涼！特舒暢！　

　　穿過密林，是田埂。小路濕滑濕滑的，時不時就會發現印在軟泥里的小腳，路旁青草上的露珠兒已被她們打碎。落在路邊的鳳仙花瓣，星星點點，一定是“小鳳蝶”扔下的——孩子們來得真早！翻過田埂，就聽見吵吵嚷嚷的童音從學校方向冉冉傳來，一抬頭，“博愛、敬業”的標語就湧入眼帘。瞧，孩子們正在學校旁的水溝邊戲水呢！快上課了，天上的白雲真美，似映日生輝的白蓮，又似萬馬奔騰的馬隊，一朵連着一朵，變成一大朵……　

　　白馬，無馬，實乃空懷其名。　

　　當日的豪言壯語被這山澗綠水一洗，如今冷卻了不少，往日的心潮澎湃被那路邊的谷葉一劃，也逐漸平靜下來。是心境的變化，還是環境的變化？我也無法說清。總覺得眼前晃動的都是一些臭烘烘的雞屎牛尿，耳邊響起的都是一些雜亂的夏日蟬鳴，哪裡還有高大俊逸的白馬身影呢？哦，也許馬兒已經休息了吧！人也因此活得洒脫起來。　

　　每每遇到好事，總是要去“頭兒”家裡搓一頓。我們不為寄情于山水，也不為喻意於天地，只因教學偶有得失，或因人因事暢談於嘻笑間。當然每頓必有酒，有酒必有人醉，醉后可歸可不歸。似乎覺得人世間沒有比這種日子還“舒坦”的了，這不由得讓人想起《五先生傳》：“先生，不知何許人也……閑靜 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造飲輒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 曾不吝情去留……忘懷得失，以此自終。”　

　　可是再“舒坦”的日子，久了也覺得乏味、煩亂。在一次偶爾的閑談中，老支書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以前，有一匹白馬帶着一群小馬來到這兒，滿山歡笑，人馬吉祥。可後來，白馬死了，小馬走了，連黑馬也沒有來過。老書記的故事似乎話有所指，讓我也略有所悟，我這個馬年生的，該是一匹什麼馬呢？即使比不上那匹白馬，也該做匹好馬啊！一時間，我似乎又重新聽到了山澗溪水的歡暢，山路馬蹄的回蕩；又看到了白雲的精彩，陽光的燦爛。　

　　白馬，駿馬，呼之成形。　

　　“嘶……”空曠的山野傳來馬的長鳴，遠遠望去，這純凈的青山不就是一匹高大威猛的馬兒嗎？而我們的學校不就剛好在這馬背上嗎？時間又好像回到了從前，林中小穀子鳥兒歡快地跳躍着，“小鳳蝶”兒們來得還是那麼早……一切都是多麼美好啊！記憶中，如此淳樸的孩子們怎麼能不讓我牽腸掛肚呢？歡聲笑語，淚汗同揮，又一次銘刻在了這條坎坎坷坷的“馬路”上。　

　　早上，我們牽着手與柔和的晨光一同爬山坡。在一步一打滑的小路上，我們時而搖一搖路旁樹枝上的水珠兒，時而踏一踏路上天然的水彩畫，一邊開玩笑，一邊打鬧，嘴裡哼着自編的小曲兒，在別人看來很是泥濘的小路上前行。歡樂搖蕩着這裡的空氣，周圍的一切都活躍起來。小鳳蝶兒歪着腦袋對我們說：“你們跟小娃娃一樣，好調皮！”其實，她哪裡知道我們是因為她們才這樣高興，空曠的山野也是因為她們才如此歡暢啊！　

　　小清兒，讀五年級了，連百以內的加減法都要算錯，讓老師和同學操了不少的心。就因為如此，水溝邊的小石子他不知數過多少遍，沙地上的算式也不知寫過多少次。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日子裡，在汗水與淚水的浸染下，我們終於聽到他的、他們的笑聲。那種感覺就好像騎着駿馬在草原上狂奔，舒暢！　

　　白馬，神馬，仰天長鳴。　

　　幾年裡，時常與孩子們一起踏着雲彩晚歸，這不僅是因為晚歸的彩霞很迷人，還因為晚歸能遇到那位雙眼皮的小小牧羊女。她閃動着水靈的眼眸，輕揚着小鞭兒，嘴裡發出“噓”聲。偶爾又停下來看一看遠方，那眼神分明是告訴我，山那邊會更美，卻又無助地緊握着牧羊鞭，用那說不出什麼感覺的眼神默默地送我們遠走。每次，我都想對她說些什麼，卻又終究也沒說。快要過橋了，我一回頭，還依稀看見她的身影孑然立於山腰間。今年已經“普九”了，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放下了牧羊鞭？　

　　最難忘當數坐在田野里的稻草上，孩子們嚷着我給他們講《白龍馬》的故事，他們的歡聲，讓我忘記了一天的疲憊，他們的笑聲，讓我忘卻了對他們的責備，從孩子們那內心深處那濃濃的渴望中，我體會得出他們有多麼想知道更多的古今趣事與事外奇談。在他們看來白龍馬是何等英勇，何等神奇，於是白龍馬成為他們心中的英雄，而他們的英雄又深深地吸引着我，促使我講着這個永遠也講不完的故事。　

　　白馬非馬，卻呼之欲出；白馬無馬，卻馬蹄聲聲。愜意啊！草原駿馬，傾情奔 馳，騰空踏燕，鬃毛飆飛；痛快啊！雪山神駒，離弦之箭，驚世駭俗，飄然冰雪。　

　　回首白馬，似無馬可尋，卻獲馬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