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說

　　世人愛橘，皆因橘之魅也。橘之色，青而潤心，橙而悅人；橘之味，清爽沁人，酸甜可適；橘之質，實而充盈，虛而絮棉。可謂愛橘之心人皆有之，求橘之意人皆盼之，故世人愛橘。然能得橘者鮮矣，得而食之者愈少，食而得其真者少之又少，何也？世人皆為世人之道為之，故橘非橘也。

　　俗曰，橘生嶺南為橘，嶺北則為枳。得枳者視之為橘，乃橘也，得橘者視之為枳，乃枳也。心之幻者，以心食橘，故與橘千里，猶如面前，心以食之，已得其味；然其有一二者，雖已得橘，亦面無喜色，何也？心不在耳！

　　未食而妄者，雖知橘甜，其謂酸也；食而造作者雖感橘酸，其必曰甘；善辨者，遠觀之，即知其色味，故勿用食之，已知其味；冒而食之者，不辨青黃，定得苦澀；妄而食之者，苦心鑽營，不得佳果！故世人食橘，雖橘之味不變，然世人滋味百千，為之乃何？予以為橘本自然，順萬物之所順，應四時之所應，故待期熟，得而食之，必得真味。

　　不知世人何以為之，橘非橘也！愛橘者皆言愛之，然則護橘，不見其人；食橘者，皆愛食之，然有溺者，終日把玩，不忍下口，待橘之皮干色褪，方欲食之，晚矣；有求奇者，剝其皮，榨其汁，去其色，終不得其真味，何也？其真不知橘也！前世橘之盛者皆因自然，今者自然之橘少之又少，何也？世人皆為世人也！

　　異日橘熟，一君子往而采之，然浩浩之園竟無一橘，觀其地，皆腐也。其人甚是嘆息，忽觀幽密叢葉之後，金光閃爍，玲瓏剔透者，一世間佳橘也。此君欲往而采之，霎時，此橘慎而觀其色：足之貪戀，視皆無盡，情乃虛妄，形似切迫，此必世之世人也！遂憤而墜地，待君方近前，其皮色俱裂，汁水四濺，此君嘆曰：自此天下無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