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休禪師詩歌選讀

　　貫休禪師詩歌選讀

　　貫休禪師（約832年－912年），俗姓姜，字德隱，蘭溪人，是唐末至五代十國時期著名的詩僧、畫僧。畫以創作胡貌梵相、古野傳奇的佛教人物（羅漢畫）而聞名。貫休7歲便投蘭溪和安寺圓貞禪師出家並為童侍。常與僧人隔籬論詩，或吟詠作對，或彼此唱和，詩名日隆，詩心益健。作為佛門中人，貫休禪師從骨子裡透出不畏權勢的純禪品質。在杭州時曾給吳越王錢鏐寫了一首《獻錢尚父》的賀詩。錢鏐讀後大喜，而對詩中“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之句，卻要求改“十四州”為“四十州”（暗含稱帝野心）。詩僧堅持“州亦難添，詩亦難改”，遂裹衣缽拂袖而去。前蜀建國時賜號“禪月大師”。81歲圓寂於前蜀。與齊己、皎然並稱為“唐三高僧”，有《唐三高僧詩集》傳世。從詩歌觀念上看，貫休禪師首先認為詩是“經天緯地物，動必計仙才”，這樣便把詩歌提升到儒道互補的思想高度。而“經天緯地物”無疑是儒家的認知方式；而“動必計仙才”卻是道家的想象方式。其次，從“乾坤有清氣，散入詩人脾”，到“詩須出世清”、“詩語更清狂”等等片段式的表述來看，顯然體現了純禪直觀的特點。總括起來看，儒、道、釋已在貫休禪師的詩歌觀念中合流，並轉換為“茫茫四大愁殺人”的純粹歌吟。本讀共選貫休禪師詩歌125首，部分作品重新標題。

　　1、臨高台

　　涼風吹遠念，使我升高台。

　　寧知數片雲，不是舊山來。

　　故人天一涯，久客殊未回。

　　雁來不得書，空寄聲哀哀。

　　2、古離別

　　離恨如旨酒，古今飲皆醉。

　　只恐長江水，儘是兒女淚。

　　伊余非此輩，送人空把臂。

　　他日再相逢，清風動天地。

　　3、古意

　　乾坤有清氣，散入詩人脾。

　　聖賢遺清風，不在惡木枝。

　　千人萬人中，一人兩人知。

　　憶在東溪日，花開葉落時。

　　4、美如仙鼎金

　　美如仙鼎金，清如縴手琴。

　　孫登嘯一聲，縹緲不可尋。

　　但覺神洋洋，如入三昧林。

　　釋手復在手，古意深復深。

　　5、漁家

　　赤蘆蓋屋低壓恰，沙漲柴門水痕疊。

　　黃雞青犬花蒙籠，漁女漁兒掃風葉。

　　有叟相逢帶秋醉，自拔船樁色無愧。

　　前山腳下得魚多，惡浪堆中盡頭睡。

　　但得忘筌心自樂，肯羨前賢釣清渭？

　　6、苦熱寄赤松道者

　　天雲如燒人如炙，天地爐中更何適。

　　蟬喘雷乾冰井融，些子清風有何益。

　　守羊真人聃之役，高吟招隱倚碧壁。

　　紫氣紅煙鮮的的，澗茗園瓜麹塵色，

　　驕冷奢涼合相憶。

　　7、偶作

　　門前數枝路，路路車馬鳴。

　　名埃與利塵，千里萬里行。

　　只見青山高，豈見青山平。

　　朱門勢峨峨，冠蓋何光明。

　　8、夜夜曲

　　蟪蛄切切風騷騷，芙蓉噴香蟾蜍高。

　　孤燈耿耿征婦勞，更深撲落金錯刀。

　　9、春晚書山家屋壁

　　柴門寂寂黍飯馨，山家煙火春雨晴。

　　庭花濛濛水泠泠，小兒啼索樹上鶯。

　　10、茫茫曲

　　茫茫復茫茫，滿眼皆埃塵。

　　莫言白髮多，莖莖是愁筋。

　　未達苦雕偽，及達多不仁。

　　淺深與高低，盡能生棘榛。

　　茫茫四大愁殺人。

　　11、送姜道士歸南嶽

　　松品落落，雪格索索。

　　眼有三角，頭峭五嶽。

　　若不居岳，此處難著。

　　葯僮貌蠻名鄙彼，葫蘆酒滿擔劣起。

　　萬里長風嘯一聲，九貞須拍黃金幾。

　　落葉蕭蕭鳥杳杳，送師言了意未了。

　　意未了，他時為我致取一部音聲鳥。

　　12、古鏡詞

　　我有一面鏡，新磨似秋月。

　　上唯金膏香，下狀驪龍窟。

　　等閑不欲開，丑者多不悅。

　　或問幾千年，軒轅手中物。

　　13、懷張為、周朴

　　我又聞二公，心與人不同，

　　一生常在寂寞中。

　　有時狂吟入僧宅，錦囊鳥啼荔枝紅。

　　14、客從遠方來

　　客從遠方來，遺我古銅鏡。

　　掛之玉堂上，如對軒轅聖。

　　天龍睡坤腹，土蝕金鬣綠。

　　因知燕趙佳人顏似玉，不得此鏡終不樂。

　　15、我有白雲琴

　　我有白雲琴，朴斫天地精。

　　俚耳不使聞，慮同眾樂聽。

　　指指法仙法，聲聲聖人聲。

　　一彈四時和，再彈中古清。

　　庭前梧桐枝，颯颯南風生。

　　還希師曠懷，見我心不輕。

　　16、獨坐

　　紅藕映嘉魴，澄池照孤坐。

　　池痕放文彩，雨氣增慵墮。

　　17、清吟

　　露益蟬聲長，蕙蘭垂紫帶。

　　清吟待明月，孤雲忽為蓋。

　　18、讀顧況歌行

　　雪泥露金冰滴瓦，楓檉火著僧留坐。

　　忽睹逋翁一軸歌，始覺詩魔辜負我。

　　花飛飛，雪霏霏，三珠樹曉珠累累。

　　妖狐爬出西子骨，雷車拶破織女機。

　　憶昔鄱陽寺中見一碣，逋翁詞兮逋翁札。

　　庾翼未伏王右軍，李白不知誰擬殺。

　　別，別，若非仙眼應難別。

　　不可說，不可說，離亂亂離應打折。

　　19、杉松經雪后

　　杉松經雪后，別有精彩出。

　　琅函芙蓉書，開之向階日。

　　好鳥常解來，孤雲偶相失。

　　有時作章句，氣概還鮮逸。

　　茫茫世情世，誰人愛真實。

　　20、高步前山前

　　高步前山前，高歌北山北。

　　數載賣甘橙，山貲近雲足。

　　新詩不將出，往往僧乞得。

　　唯雲李太白，亦是偷桃賊。

　　吟狂鬼神走，酒釅天地黑。

　　青芻生階除，擷之束成束。

　　21、對月作

　　今人看此月，古人看此月。

　　如何古人心，難向今人說。

　　古人求祿以及親，及親如之何？

　　忠孝為朱輪。

　　今人求祿唯庇身，庇身如之何？

　　惡木多斜文。

　　斜文復斜文，顛窒何紛紛。

　　22、野人

　　野人有章句，格力亦慷慨。

　　若不入丘門，世間更誰愛？

　　23、哭靈一上人

　　一公何不在，空有遠公名。

　　共說岑山路，今時不可行。

　　舊房松更老，新塔草初生。

　　經論傳緇侶，文章遍墨卿。

　　禪林枝幹折，法宇棟樑傾。

　　誰俊修僧史，應知傳已成。

　　24、擬君子有所思

　　安得龍猛筆，點石為黃金。

　　散為酷吏家，使無貪殘心。

　　甘棠密葉成翠幄，款鳳不來天地塞。

　　所以傾國傾城人，如今如今不可得。

　　25、古塞下曲

　　狼煙在陣雲，匈奴愛輕敵。

　　領兵不知數，牛羊復吞磧。

　　嚴冬大河枯，嫖姚去深擊。

　　戰血染黃沙，風吹映天赤。

　　26、經曠禪師院

　　此時師握玉麈尾，報我卻雲非日月，

　　一敲粉碎狂性歇。

　　庭松無韻冷撼骨，搔窗擦檐數枝雪。

　　邇來流浪於吳越，一片閑雲空皎潔。

　　27、邊上作（一）

　　山無綠兮水無清，風既毒兮沙亦腥。

　　胡兒走馬疾飛鳥，聯翩射落雲中聲。

　　28、邊上作（二）

　　陣雲忽向沙中起，探得胡兵過遼水。

　　堪嗟護塞征戍兒，未戰已疑身是鬼。

　　29、莽鹵

　　道之大道古太古，二字為名爭莽鹵。

　　社稷安危在直言，須歷堯階撾諫鼓。

　　30、書倪氏屋壁

　　茶烹綠乳花映簾，撐沙苦筍銀纖纖。

　　窗中山色青翠粘，主人於我情無厭。

　　31、謝盧少卿惠千文

　　廬山有石鏡，高倚無塵垢。

　　晝景分煙蘿，夜魄侵星斗。

　　苞含物象列，搜照魚龍吼。

　　寄謝天地間，毫端皆我有。

　　32、訟庭何所有

　　從來苦清苦，近更加澹薄。

　　訟庭何所有，一隻兩隻鶴。

　　33、幾許繁華幾更改

　　幾許繁華幾更改，唯有堯舜周召丘軻似長在。

　　坐看樓閣成丘墟，莫話桑田變成海。

　　34、將入廬山別僧（一）

　　噴嵐堆黛塞寒碧，窗前古雪如白石。

　　臨岐約我來不來，若來須撥紅霞覓。

　　35、將入廬山別僧（二）

　　紅豆樹間滴紅雨，戀師不得依師住。

　　世情世界愁殺人，錦繡谷中歸捨去。

　　36、施萬病丸

　　我聞昔有海上翁，鬚眉皎白塵土中。

　　葫蘆盛藥行如風，病者與葯皆惺憁。

　　藥王葯上親兄弟，救人急於己諸體。

　　玉毫調御偏讚揚，金輪釋梵咸歸禮。

　　賢守運心亦相似，不吝親親拘子子。

　　曾聞古德有深言，由來大士皆如此。

　　37、寄韓團練

　　真宰動洪爐，萬物皆消息。

　　唯有三珠樹，不用東風力。

　　君子天廟器，頭骨何巉崱。

　　海內久聞名，江西偶相識。

　　誰不有詩機，麟龍不解織。

　　誰不有心地，蘭茝不曾植。

　　多君二俱作，獨立千仞壁。

　　話道出先天，憑師動臻極。

　　青霄雁行律，紅露荊花滴。

　　偶然成遠別，別後長相憶。

　　行至鄱陽郡，又見謝安石。

　　留我遇殘冬，身心苦恬寂。

　　江上春又至，引頸山空積。

　　何日再相逢，天香滿瑤席。

　　38、春野（一）

　　閑步淺青平綠，流水徵車自逐。

　　誰家挾彈少年，擬打紅衣啄木。

　　39、春野（二）

　　山花雨打盡，滿地如爛錦。

　　遠尋鷓鴣雛，拾得一團蕈。

　　40、春野（三）

　　牛兒小，牛女少，拋牛沙上鬥百草。

　　鉏隴老人又太老，薄煙漠漠覆桑棗，

　　戴嵩醉后取次掃。

　　41、深山逢老僧（一）

　　衲衣線粗心似月，自把短鋤鋤榾柮。

　　青石溪邊踏葉行，數片雲隨兩眉雪。

　　42、深山逢老僧（二）

　　山童貌頑名乞乞，放火燒畬采崖蜜。

　　擔頭何物帶山香，一籮白蕈一籮栗。

　　43、道情偈

　　草木亦有性，與我將不別。

　　我若似草木，成道無時節。

　　44、義士行

　　先生先生不可遇，愛平不平眉斗豎。

　　黃昏雨雹空似黳，別我不知何處去。

　　45、觀懷素草書歌

　　張顛顛后顛非顛，直至懷素之顛始是顛。

　　師不譚經不說禪，筋力唯於草書朽。

　　顛狂卻恐是神仙，有神助兮人莫及。

　　鐵石畫兮墨須入，金尊竹葉數斗餘。

　　半斜半傾山衲濕，醉來把筆獰如虎。

　　粉壁素屏不問主，亂拏亂抹無規矩。

　　羅剎石上坐伍子胥，蒯通八字立對漢高祖。

　　勢崩騰兮不可止，天機暗轉鋒鋩里。

　　閃電光邊霹靂飛，古柏身中鞁龍死。

　　駭人心兮目眓瞁，頓人足兮神辟易。

　　乍如沙場大戰後，斷槍橛箭皆狼藉。

　　又似深山朽石上，古病松枝掛鐵錫。

　　月兔筆，天灶墨，

　　斜鑿黃金側銼玉，珊瑚枝長大束束。

　　天馬驕獰不可勒，東卻西，南又北，

　　倒又起，斷復續。

　　忽如鄂公喝住單雄信，秦王肩上塔著棗木槊。

　　懷素師，懷素師，

　　若不是星辰降瑞，即必是河嶽孕靈。

　　固宜須冷笑逸少，爭得不心醉伯英。

　　天台古杉一千尺，崖崩劁折何崢嶸。

　　或細微，仙衣半拆金線垂。

　　或妍媚，桃花半紅公子醉。

　　我恐山為墨兮磨海水，天與筆兮書大地，

　　乃能略展狂僧意。

　　常恨與師不相識，一見此書空嘆息。

　　伊昔張渭任華葉季良，數子贈歌豈虛飾，

　　所不足者渾未曾道著其神力。

　　石橋被燒燒，良玉土不蝕，

　　錐畫沙兮印印泥。

　　世人世人爭得測，知師雄名在世間，

　　明月清風有何極。

　　46、宿深村

　　行行一宿深村裡，雞犬豐年鬧如市。

　　黃昏見客合家喜，月下取魚戽塘水。

　　47、寒江上望

　　荒岸燒未死，白雲痴不動。

　　極目無人行，浪打取魚籠。

　　48、讀《杜工部集》

　　造化拾無遺，唯應杜甫詩。

　　豈非玄域橐，奪得古人旗。

　　日月精華薄，山川氣概卑。

　　古今吟不盡，惆悵不同時。

　　49、題簡禪師院

　　機忘室亦空，靜與沃洲同。

　　唯有半庭竹，能生竟日風。

　　思山海月上，出定印香終。

　　繼後傳衣者，還須立雪中。

　　50、讀劉得仁、賈島集

　　二公俱作者，其奈亦迂儒。

　　且有諸峰在，何將一第吁。

　　句還如菡萏，誰復贈襜褕。

　　想得重泉下，依前與眾殊。

　　51、天台老僧

　　獨住無人處，松龕岳色侵。

　　僧中九十臘，雲外一生心。

　　白髮垂不剃，青眸笑轉深。

　　猶能指孤月，為我暫開襟。

　　52、春過鄱陽湖

　　百慮片帆下，風波極目看。

　　吳山兼鳥沒，楚色入衣寒。

　　過此愁人處，始知行路難。

　　夕陽沙島上，回首一長嘆。

　　53、寄僧野和尚

　　鳥外更誰親，諸峰即四鄰。

　　白頭寒枕石，青衲爛無塵。

　　橡栗堆行徑，猿猴繞定身。

　　儻然重結社，願作掃壇人。

　　54、寄天台道友

　　大是清虛地，高吟到日晡。

　　水聲金磬亂，雲片玉盤粗。

　　仙有遺蹤在，人還得意無。

　　石碑文不直，壁畫色多枯。

　　冷立千年鶴，閑燒六一爐。

　　松枝垂似物，山勢秀難圖。

　　紫府程非遠，清溪徑不迂。

　　馨香柏上露，皎潔水中珠。

　　賢聖無他術，圓融只在吾。

　　寄言桐柏子，珍重保之乎。

　　55、吾道只如此

　　冥搜入仙窟，半夜水堂前。

　　吾道只如此，古人多亦然。

　　螢沈荒塢霧，月苦綠梧蟬。

　　因憶垂綸者，滄浪何處邊。

　　56、懷白閣道侶

　　寒思白閣層，石屋兩三僧。

　　斜雪掃不盡，飢猿喚得應。

　　香然一字火，磬過數潭冰。

　　終必相尋去，孤懷久不勝。

　　57、讀孟郊集

　　東野子何之，詩人始見詩。

　　清刳霜雪髓，吟動鬼神司。

　　舉世言多媚，無人師此師。

　　因知吾道后，冷淡亦如斯。

　　58、懷四明亮公

　　孤峰含紫煙，師住此安禪。

　　不下便不下，如斯太可憐。

　　坐侵天井黑，吟久海霞蔫。

　　豈覺塵埃里，干戈已十年。

　　59、秋過錢塘江

　　巨浸東隅極，山吞大野平。

　　因知吳相恨，不盡海濤聲。

　　黑氣騰蛟窟，秋雲入戰城。

　　遊人千萬里，過此白髭生。

　　60、歸故林后寄二三知己

　　昨別楚江邊，逡巡早數年。

　　詩雖清到后，人更瘦於前。

　　岸翠連喬嶽，汀沙入壞田。

　　何時重一見，談笑有茶煙。

　　61、秋末江行

　　四顧木落盡，扁舟增所思。

　　雲沖遠燒出，帆轉大荒遲。

　　天際霜雪作，水邊蒿艾衰。

　　斷猿不堪聽，一聽亦同悲。

　　62、道孤終不雜

　　十載獨扃扉，唯為二雅詩。

　　道孤終不雜，頭白更何疑。

　　句冷杉松與，霜嚴鼓角知。

　　修心對閑鏡，明月印秋池。

　　63、贈方干

　　盛名與高隱，合近謝敷村。

　　弟子已得桂，先生猶灌園。

　　垂綸侵海介，拾句歷雲根。

　　白日升天路，如君別有門。

　　64、題友人山居

　　卜居鄰塢寺，魂夢又相關。

　　鶴本如雲白，君初似我閑。

　　月明僧渡水，木落火連山。

　　從此天台約，來茲未得還。

　　65、寄宋使君

　　寺倚烏龍腹，窗中見碧棱。

　　空廊人畫祖，古殿鶴窺燈。

　　風吼深松雪，爐寒一鼎冰。

　　唯應謝內史，知此道心澄。

　　66、懷武夷紅石子

　　常思紅石子，獨自住山椒。

　　窗外猩猩語，爐中奼奼嬌。

　　乳香諸洞滴，地秀眾峰朝。

　　曾見奇人說，煙霞恨太遙。

　　67、送人征蠻

　　七縱七擒處，君行事可攀。

　　亦知磨一劍，不獨定諸蠻。

　　樹盡低銅柱，潮常沸火山。

　　名須麟閣上，好去及瓜還。

　　68、送令狐郎中

　　雨打繁暑盡，放懷步微涼。

　　綠苔狂似人，入我白玉堂。

　　塹鳥眠堪畫，庭檉夜益香。

　　唯應蕊宮子，時到虎溪傍。

　　69、鄱陽道中作

　　鄱陽古岸邊，無一樹無蟬。

　　路轉他山大，砧驅鄉思偏。

　　湖平帆盡落，天淡月初圓。

　　何事堯雲下，干戈滿許田。

　　70、送僧游天台

　　囊空心亦空，城郭去騰騰。

　　眼作么是眼，僧誰識此僧。

　　歇隈紅樹久，笑看白雲崩。

　　已有天台約，深秋必共登。

　　71、詠竹根珓子

　　出處慚林藪，才微幸一陽。

　　不緣懷片善，豈得近馨香。

　　節亦因人凈，聲從擲地彰。

　　但令筋力在，永願報時昌。

　　72、水壺子

　　良匠曾陶瑩，多居筆硯中。

　　一從親几案，常恐近兒童。

　　卓立澄心久，提攜注意通。

　　不應嫌器小，還有濟人功。

　　73、筆

　　莫訝書紳苦，功成在一毫。

　　自從蒙管錄，便覺用心勞。

　　手點時難棄，身閑架亦高。

　　何妨成五色，永願助風騷。

　　74、秋盡途中作

　　行行芳草歇，潭島葉紛紛。

　　山色路無盡，砧聲客強聞。

　　殘陽曜極野，黑水浸空墳。

　　那得無鄉思，前程入楚雲。

　　75、送友人下第游邊

　　失意窮邊去，孤城值晚春。

　　黑山霞不赤，白日鬼隨人。

　　角咽胡風緊，沙昏磧月新。

　　明時至公在，回首莫因循。

　　76、聞無相道人順世（一）

　　一事不經營，孤峰長老情。

　　惟餐橡子餅，愛說道君兄。

　　池藕香狸掘，山神白日行。

　　又聞行腳也，何處化群生。

　　77、聞無相道人順世（二）

　　石霜既順世，吾師亦不住。

　　杉桂有猩猩，糠秕無句句。

　　土肥多孟蕨，道老如嬰孺。

　　莫比優曇花，斯人更難遇。

　　78、聞無相道人順世（三）

　　百千萬億偈，共他勿交涉。

　　所以那老人，密傳與迦葉。

　　吾師得此法，不論劫不劫。

　　去矣不可留，無蹤若為躡。

　　79、懷武昌棲一

　　清風江上月，霜灑月中砧。

　　得句先呈佛，無人知此心。

　　寂寥從鬼出，蒼翠到門深。

　　惟有雙峰寺，時時獨去尋。

　　80、寒食郊外

　　寒食將吾族，相隨過石溪。

　　冢花沾酒落，林鳥學人啼。

　　白水穿蕪疾，新霞出霧低。

　　不堪回首望，家在赤松西。

　　81、春送禪師歸閩中

　　春色滿三湘，送師還故鄉。

　　穿霞逢黑冗鳥，乞食得紅姜。

　　大化宗門辟，孤禪海樹涼。

　　儻為新句偈，寄我亦何妨。

　　82、離別

　　風澀潮聲惡，天寒角韻孤。

　　別離千萬里，何以慰榮枯。

　　83、桐江閑居作（一）

　　詩琢冰成句，多將大道論。

　　人誰知此意，日日只關門。

　　乳鼠穿荒壁，溪龜上凈盆。

　　因知無事貴，言外更無言。

　　84、桐江閑居作（二）

　　憶在山中日，為僧鬢欲衰。

　　一燈常到曉，十載不離師。

　　水汲冰溪滑，鍾撞雪閣危。

　　從來多自省，不學擬何為。

　　85、贈景和尚院

　　藏經看幾遍，眉有數條霜。

　　萬境心都泯，深冬日亦長。

　　窗虛花木氣，衲掛水雲鄉。

　　時說秋歸夢，峰頭雪滿床。

　　86、離亂后寄九峰和尚

　　亂後知深隱，庵應近石樓。

　　異香因雪歇，仙果落池浮。

　　詩老全拋格，心空未到頭。

　　還應嫌笑我，世路獨悠悠。

　　87、寄棲一上人

　　花塹接滄洲，陰雲閑楚丘。

　　雨聲雖到夜，吟味不如秋。

　　古屋藏花鴿，荒園聚亂流。

　　無機心便是，何用話歸休。

　　88、秋晚野步

　　藤屨兼閩竹，吟行一水傍。

　　樹涼蟬不少，溪斷路多荒。

　　燒岳陰風起，田家濁酒香。

　　登高吟更苦，微月出蒼茫。

　　89、送僧歸日本

　　焚香祝海靈，開眼夢中行。

　　得達即便是，無生可作輕。

　　流黃山火著，碇石索雷鳴。

　　想到夷王禮，還為上寺迎。

　　90、避寇白沙驛作

　　避亂無深淺，蒼黃古驛東。

　　草枯牛尚齕，霞濕燒微紅。

　　山中時時好，人愁處處同。

　　猶逢好時否，孤坐雪濛濛。

　　91、秋末入匡山船行

　　蘆葦深花里，漁歌一曲長。

　　人心雖憶越，帆態似浮湘。

　　石獺銜魚白，汀茅浸浪黃。

　　等閑千萬里，道在亦無妨。

　　92、山色鋤難盡

　　山色鋤難盡，松根踏欲無。

　　難評傳的的，須到不區區。

　　撩舍新羅瘦，爐煙榾柮粗。

　　燒畬平虎窟，分瀑入香廚。

　　93、送僧歸南康

　　殼殼學得律，還鄉見苦情。

　　遠思芳草盛，不入楚山行。

　　帆入汀煙健，經吟戍月清。

　　到鄉同學輩，應到贛江迎。

　　94、送友人及第后歸台州

　　得桂為邊辟，翩翩頗合宜。

　　嫖姚留不住，晝錦已歸遲。

　　島側花藏虎，湖心浪撼棋。

　　終期華頂下，共禮淥身師。

　　95、江西再逢周璉

　　六七年不見，相逢鬢已蒼。

　　交情終淡薄，詩語更清狂。

　　未得丹霄便，依前四壁荒。

　　但令吾道在，晚達亦何妨。

　　96、送僧歸五台

　　羨師游五頂，乞食值年豐。

　　去去誰為侶，棲棲力已充。

　　濁河高岸拆，衰草古城空。

　　必到華嚴寺，憑師問辨公。

　　97、懷智體道人

　　棲碧思吾友，庭鶯百囀時。

　　唯應一處住，方得不相思。

　　雲水淹門閫，春雷在樹枝。

　　平生無限事，不獨白雲知。

　　98、覽皎然《渠南鄉集》

　　學力不相敵，清還彷彿同。

　　高於寶月月，誰得射鵰弓。

　　至鑒封姚監，良工遇魯公。

　　如斯深可羨，千古共清風。

　　99、覽姚合《極玄集》

　　至覽如日月，今時即古時。

　　發如邊草白，誰念射聲殊。

　　好鳥挨花落，清風出院遲。

　　知音郭有道，始為一吟之。

　　100、詩

　　經天緯地物，動必計仙才。

　　幾處覓不得，有時還自來。

　　真風含素髮，秋色入靈台。

　　吟向霜蟾下，終須神鬼哀。

　　101、秋末江上望

　　莽莽古江濱，紛紛墜葉頻。

　　煙霞誰是主，丘隴自傷神。

　　吞併寧唯漢，凄涼莫問陳。

　　盡隨流水去，寂莫野花春。

　　102、乞食僧

　　擎缽貌清羸，天寒出寺遲。

　　朱門當大路，風雪立多時。

　　似月心常凈，如麻事不知。

　　行人莫輕誚，古佛盡如斯。

　　103、寒望九峰作

　　九朵碧芙蕖，王維圖未圖。

　　層層皆有瀑，一一合吾居。

　　雨歇如爭出，霜嚴不例枯。

　　世猶多事在，為爾久躊躇。

　　104、送衲僧之江西

　　索索復索索，無憑卻有憑。

　　過溪遭惡雨，乞食得干菱。

　　只有山相伴，終無事可仍。

　　如逢梅嶺旦，向道只寧馨。

　　105、寄棲白大師

　　流浪江湖久，攀緣歲月闌。

　　高名當世重，好句逼人寒。

　　月苦蟬聲嗄，鍾清柿葉干。

　　龍鍾千萬里，擬欲訪師難。

　　106、早秋夜坐

　　微涼砧滿城，林下石床平。

　　發豈無端白，詩須出世清。

　　鄰僧同樹影，砌月浸蛩聲。

　　獨自更深坐，無人知此情。

　　107、早起

　　夜坐還早起，寂寥多病身。

　　神清尋夢在，香極覺花新。

　　樹露繁於雨，溪雲動似人。

　　又知何處客，軋軋轉征輪。

　　108、寄廬山大願和尚

　　石上桂成叢，師庵在桂中。

　　皆雲習鑿齒，未可扣真風。

　　雪洗香爐碧，霞藏瀑布紅。

　　何時甘露偈，一寄剡山東。

　　109、秋過相思寺

　　見說相思寺，今來似有期。

　　瘴鄉終有出，天意固難欺。

　　晝雨先花島，秋雲掛戍旗。

　　故人多在蜀，不去更何之。

　　110、再到鍾陵作

　　六七年來到豫章，舊遊知己半凋傷。

　　春風還有花千樹，往事都如夢一場。

　　無限丘墟侵郭路，幾多台榭浸湖光。

　　只應唯有西山色，依舊崔巍上寺牆。

　　111、馬上作

　　柳岸花堤夕照紅，風清襟袖轡璁瓏。

　　行人莫訝頻回首，家在凝嵐一點中。

　　112、陋巷

　　墜葉如花欲滿溝，破籬荒井一蟬幽。

　　亦知希驥無希者，作么令人強轉頭。

　　113、避寇游成福山院

　　成福僧留不擬歸，獼猴菌嫩豆苗肌。

　　那堪蠶月偏多雨，況復衢城未解圍。

　　翠擁槿籬泉亂入，雲開花島雉雙飛。

　　堪嗟大似悠悠者，只向詩中話息機。

　　114、野居偶作

　　高淡清虛即是家，何鬚鬚佔好煙霞。

　　無心於道道自得，有意向人人轉賒。

　　風觸好花文錦落，砌橫流水玉琴斜。

　　但令如此還如此，誰羨前程未可涯。

　　115、再游東林寺作

　　白薝蔔花露滴滴，紅苾芻草香濛濛。

　　田地更無塵一點，是何人合住其中。

　　116、禪師

　　擊鼓求亡益是非，木中生火更何為。

　　吾師別是醍醐味，不是知心人不知。

　　117、孤雲

　　將比鷺鷥還恐屈，始思殘雪不如多。

　　清風相引去更遠，皎潔孤高奈爾何。

　　118、苦吟

　　河薄星疏雪月孤，松枝清氣入肌膚。

　　因知好句勝金玉，心極神勞特地無。

　　119、招友人宿

　　銀地無塵金菊開，紫梨紅棗墮莓苔。

　　一泓秋水一輪月，今夜故人來不來。

　　120、山居詩（一）

　　好鳥聲長睡眼開，好茶擎乳坐莓苔。

　　不聞榮辱成番盡，只見熊羆作隊來。

　　詩里從前欺白雪，道情終遣似嬰孩。

　　由來此事知音少，不是真風去不回。

　　121、山居詩（二）

　　萬境忘機是道華，碧芙蓉里日空斜。

　　幽深有徑通仙窟，寂寞無人落異花。

　　掣電浮雲真好喻，如龍似鳳不須誇。

　　君看江上英雄冢，只有松根與柏槎。

　　122、山居詩（三）

　　鳥外塵中四十秋，亦曾高挹漢諸侯。

　　如斯標緻雖清拙，大丈夫兒合自由。

　　紫術黃菁苗蕺蕺，錦囊香麝語啾啾。

　　終須心到曹溪叟，千歲櫧根雪滿頭。

　　123、山居詩（四）

　　龍藏琅函遍九垓，霜鍾金鼓振瓊台。

　　堪嗟一句無人得，遂使吾師特地來。

　　無角鐵牛眠少室，生兒石女老黃梅。

　　令人轉憶龐居士，天上人間不可陪。

　　124、山居詩（五）

　　自休自已自安排，常願居山事偶諧。

　　僧采樹衣臨絕壑，狖爭山果落空階。

　　閑擔茶器緣青障，靜衲禪袍坐綠崖。

　　虛作新詩反招隱，出來多與此心乖。

　　125、古劍池

　　秋水蓮花三四枝，我來慷慨步遲遲。

　　不決浮雲斬邪佞，真成龍去擬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