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素像（組詩）

　　自然的素像（組詩）

　　作者：草苗

　　《捐贈者》

　　最後一次，寫下自己的名字

　　筆跡像枯萎的樹枝、枯萎的身體

　　很重、也輕，是天空、也是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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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次，伸出右手，伸出可以燃燒的手指

　　把心、把血、把筋骨、把肉體，把生命的火焰燃燒在天地

　　燃燒在鮮紅的天地，天地沒有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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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位老人

　　昨天的行為，匆忙、從容的過程

　　今天他倒下了

　　“一座山，臉，翻譯出土地的安寧”

　　像黑夜對黎明的守約

　　像月亮為太陽準時騰出了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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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老人

　　匆忙、從容地兌現了自己的諾言

　　交出了身體，交出了生命寄宿的空間

　　一寸土、一寸天、一口空氣、一棵草在風中搖晃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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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走他的眼睛吧，拿走黑暗裡的光明

　　拿走他的心吧，拿走心臟停止里的思維

　　拿走吧，拿走他的全部、他的一切，他的一切有用的部位

　　他的一切，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捐贈給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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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的名字你能拿走嗎

　　那些枯萎的樹枝燃燒的火焰你能拿走嗎

　　你能拿走天空、土地，拿走他匆忙、從容的選擇和決定

　　拿走他靈魂自然厚重原始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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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黑夜與黎明之間

　　他在月亮和太陽的交接里

　　他在風裡、光里、時間永恆的流淌里

　　他在我心裡、生命的景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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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了，他還活在我的靈魂里，活在時間的光里

　　2012。2。27

　　《春雨》

　　記住遲來的春雨

　　父母的樣子、莊稼的樣子、天空高興得哭泣的樣子

　　在雲南、四川南部、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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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桃花低着臉含着細小的黃顏色的花蕊

　　默默思索、脈脈含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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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住土地、江河、森林的樣子

　　樹根在祖國寬廣的土地里喜滋滋喝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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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住心的樣子

　　心被淋濕、受傷、感到疼痛又被春天的雨燃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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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住、春天的清晨

　　人民的樣子

　　人民，在春天的大地上勞動的樣子，幸福的樣子

　　2012。2。25

　　《盼雨》

　　要是下點雨就好了

　　母親望一望菜地

　　又望一望天空

　　用臉上的皺紋，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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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天空下一點雨

　　又下一陣陽光

　　我幻想，嬰兒睡著了的樣子

　　母親臉上的皺紋，和淚水

　　一定會被慈祥的笑容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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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雪走了很遠了，走過了江北

　　為什麼春天還不下雨呢

　　黑夜的月亮也走遠了，走出了天邊

　　為什麼白天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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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容易回答的問題

　　為何難為母親的皺紋、母親的淚水

　　2012。2。24

　　《春天，依然枯萎的樹》

　　那排在春天裡依然枯萎的樹

　　站立在其他樹的旁邊

　　形成鮮明的反差

　　令我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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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一些走在人群中的人

　　臉上沒有笑容

　　沒有人的樣子

　　這些人還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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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鄉，這些年

　　春天裡依然枯萎的樹也越來越多

　　佔領行道、廣場、天空

　　還有，我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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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樹

　　一打聽，銀杏

　　落葉喬木，清明萌芽、立夏開花、秋分結果

　　原來是假死，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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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樹成樹移植

　　假活期漫長可以偽裝十年

　　2012。2。29

　　《自然的素像》

　　清雨清風、薄薄的月色、淡淡的嵐影

　　一支憂傷歡樂的歌聲、一曲沉鬱悠揚的琴音

　　沒有目的、目標、方向

　　一片閑適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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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遠的盼望、容顏的苦候、思念的邂逅

　　我在透明、混沌的白夜，虛靜安寧

　　宛若一盞穹窿里的星燈、一棵山野邊的草苗

　　醒睡在自然的懷抱

　　2012。3。8

　　《願望》

　　如果到了那一天，我死了

　　兒子，你把我草草地埋了吧

　　不要埋在泥土裡，不要埋在清明的山野

　　我不佔有一寸土地，一寸天空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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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那一天，我的手握不住一縷空氣

　　我的皮膚、臉、頭髮、指甲停止了呼吸

　　忘了我吧，不要回憶

　　你不要哭泣，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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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我要告訴你

　　我的風花雪月，要開放自然的花卉

　　讓芳香和美麗

　　掛在你的臉頰，也住在你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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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風吹過你的耳畔

　　那是我的絮語，像淡淡嵐影

　　它會一遍一遍翻譯

　　譯我愛你的眼神，愛你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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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到了那一天，我已經死了

　　把我草草地埋了吧

　　我的兒子，隨手遺我風裡

　　讓我化成一縷有氧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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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着的時候，我清潔好了靈魂和身體

　　是因為，植物要呼吸、動物要呼吸、生物要呼吸

　　天地里，你的歡跑、你的跋涉、你的流浪，也要呼吸

　　自然里，我也要呼吸

　　2012。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