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鏢

　　擎雲山莊地處長江一帶，是當今武林四大勢力之一，不僅經營着最為賺錢的鏢局行業，而且還涉足水運，日進斗金，羨煞一干武林同道。莊主白毅傑武藝超群，已達宗師境界，再加上他的四個兒子也是少年英雄，故大部分人只能幹瞪眼，也有小部分人妄想取代擎雲山莊。

　　這天，一個名叫陸仁賈的人來到擎雲山莊，見過白毅傑和四位公子，道：“家主人久聞擎雲山莊所保之鏢從不失竊，故想委託貴庄運送一樣東西到柳州。”陸仁賈抬手示意手下抬來一個大鐵箱。“家主人說過，這鐵箱要到柳州才能打開，所以恕我無法與莊主開箱驗物。不知莊主能否接下這鏢？”

　　此言一出，一旁四位公子聽了，均暗叫不好。這人雖然客氣諂媚至極，卻是用心不良。暫且不論箱中是什麼，若到了柳州，開箱的人一口咬定他們換過了東西，豈不是損了擎雲山莊的名？

　　只聽他又道：“我們絕無與擎雲山莊為難的意思。這箱上有個封條，只要封條沒有損壞，自然就相安無事了。家主人命小人準備了一百兩黃金作為頭款，請莊主笑納。剩下的九百兩黃金，等運到柳州后，再行交付。”

　　他的手下又抬來一個箱子，一打開，裡頭是一錠錠的黃金。

　　若是尋常鏢局，瞧了這等陣仗，定已瞪大了雙眼受錢財迷惑，二話不說地答應下來。那陸仁賈似乎也是以這等標準來衡量擎雲山莊的，目中已隱約流露得意之色。

　　“敢問師爺是要運到柳州何處？”白毅傑沒有半點猶豫，讓陸仁賈更是面有得意之色，道：“只要到了柳州境內，就會有拿傲天堡手令之人來接應了。”

　　“好。這趟鏢，擎雲山莊接了。”

　　接着，白毅傑拍了拍手，召來弟子：“將東西抬下去。”

　　一旁的幾個弟子立刻上前將東西抬了下去，卻見他們手碰到箱子的時候，臉色都是微變。眾人暗暗留心，知道這必定與箱中物事有極大的關聯。

　　送走陸仁賈之後，二公子白熾予最是好奇，先去看那箱子，一靠近，只覺得一股寒氣透來。伸手去拿那箱子，觸手冰冷，還沉甸甸的，要運了內力才能抬起。只是他這內力一運，便聽鐵箱裡頭隱約傳來些聲響，不由得臉色大變，放下鐵箱：“是冰！”

　　大公子白颯予思慮最為周詳，道：“他們倒是心計狠毒！如果毀了封條，便是毀了山莊的名。若是不毀封條，現在天氣炎熱，冰早晚化干，到時打開裡面什麼都沒有，一樣損山莊之名。”

　　一時眾人一籌莫展。白毅傑最小的兒子白塹予對機關最有研究，他圍着鐵箱轉了幾個圈，然後蹲下身細細檢視那箱子，隨即他附在箱上，右手將箱子側邊的一顆釘子使勁一按，那釘子竟然彈了起來。白塹予又以同樣的方法把其他幾個角落弄上一弄，竟共有四顆釘子是可動的。

　　白塹予當下示意三位兄長各自守住一角，依他的指示左右轉動。只聽那箱子發出“咔”的一聲，頂部居然直接打了開來。

　　裡頭果然是個大冰塊，而且已融了不少。流下的水逐漸靠近那箱子“真正的開口”，要從縫隙滲出浸壞封條了。瞧見如此情景，四人立即倒運內力讓水重新凍住。

　　白夫人也在一旁，她對武功一點不通，自然不會從武學方面去想。看了看貼了封條的箱口，又看了看箱子打開的頂部，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啊”了一聲。

　　眾人一怔，隨即想到了什麼，彼此相望，然後極有默契的一笑，有辦法了！

　　此趟鏢至關重要，為求保險，白毅傑派了鬼影刀陳飛星領頭，同時抽調精銳弟子組成押鏢隊伍。鬼影刀陳飛星武功不弱，在擎雲山莊是老字號的鏢師，雖然實力未能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但對於四周狀況的掌握及判斷卻很厲害。

　　柳州位於嶺南，即使在擎雲山莊日漸擴展勢力範圍的情況下，也是其勢力未能到達之處，何況地形本就破碎多山的嶺南有為數不少的山寨。其中更有一個“行雲寨”號稱是行俠仗義的義賊，目前已有不少山寨歸附到他們旗下，隱然有稱霸一方的態勢。

　　陳飛星是老鏢師，他想着：長江自洞庭以下全在擎雲山莊的控制中。這段路程，靠水，他們是無敵的。但出了勢力範圍，水運就極為兇險，若讓人鑿破了船隻或在船道狹窄處埋伏，都是兇險至極，應當轉陸路。

　　果然，他們剛由水路轉為陸路，行經山道，便遇上了賊人攔路。不過這批山賊似乎不知道他們是擎雲山莊的，手下功夫也弱，沒幾下便全軍覆沒了。但陳飛星一向謹慎，派出蘭三和常喬這兩個表現優異的弟子守住箱子。

　　此後又有幾撥山賊或偷襲或強搶，實力或強或弱，都被陳飛星帶領眾弟子一一打退。

　　經過一番翻山越嶺，陳飛星一行終於來到了柳州城。只是天氣似乎不大穩定，等眾人行到柳州城門前時，天空已然由原先的艷陽高照轉為烏雲密布。

　　前方已經有一隊人馬在城門口迎接他們，陳飛星忙領着眾人上前。那為首的男子約五十四五歲，迎了過來：“擎雲山莊之名果然不虛，竟然這麼快便到了柳州城！”說著，自懷中掏出了一枚令牌，“這便是傲天令了。擎雲山莊的諸位可以把貨交給我們，入城好好休息！”

　　陳飛星雖未見過傲天令，卻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對勁。此時，身後的蘭三突然取出油紙覆蓋住封條，竟已有几絲細雨落下。一般人瞧來也沒什麼，陳飛星卻察覺了不對——如果這些真是傲天堡來接應的人，何以蘭三還要護住封條？

　　他當機立斷，取過那人手中的傲天令便擲給蘭三。蘭三接到手中，瞧也不瞧便反擲向為首之人：“重量不對，成色不足，劣品！”

　　“上！”那人接了假令牌，見事迹敗露，當下取出兵器便要動手。陳飛星見狀，忙喊道：“護鏢進城！”

　　命令一出，主要護鏢的幾個弟子忙避開敵人帶那鐵箱入城。賊人正待上前劫鏢，驀地一股極為迫人的氣勢直襲而來，定睛一瞧，竟然便是方才識破他們的那位弟子。

　　只聽蘭三朗聲說道：“陸前輩的‘泰山槍’乃是武林一絕，何故為難小輩？”

　　那人正是陸濤，乃是行雲寨的大當家，此時見蘭三一口道破他的身份，頗有幾分驚疑，再加上此時雨勢漸大，那蘭三的容貌竟模糊起來。原來蘭三竟然是易容改裝，此刻顏料不耐沖刷，俊美輪廓隱約顯露，他索性一把取下了易容用的假面具，讓一張俊美的少年臉孔呈現在眾人面前。

　　“三公子！”擎雲山莊眾人一陣驚呼，只有陳飛星神色不動，看來他早就知道蘭三的真實身份。

　　陸濤長聲一笑，道：“原來是擎雲山莊的三公子白尉予，果然不愧是白家之後，這等氣勢一點也瞧不出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再過個五六年定然能讓老夫自嘆不如。只是現在，你小子仍是沒法贏過老夫！還是乖乖把貨交出來吧！老夫並非是要與擎雲山莊為敵，只是那傲天堡為人不正，同樣都姓陸，老夫可不想讓他們事事順心如意，敗壞姓陸的名聲！”

　　白尉予也不惱，只說：“陸前輩可知為何尉予會瞧出破綻？”

　　“賢侄請說！”

　　“很簡單，因為那傲天堡可沒陸世伯這麼正派！”又道，“陸世伯難道沒注意到那貨的奇特之處嗎？”

　　“噢？”陸濤早就聽到多了一個人的呼吸聲，卻直至此刻才注意到是從箱中發出。白尉予運起傳音入密的功夫：“傲天堡此番托鏢乃是向擎雲山莊尋釁，而且還是受了陸世伯的死對頭的指使。若陸世伯受了騙，不但讓擎雲山莊名譽受損，也會與山莊結下樑子。既然大伙兒都不喜愛這傲天堡，陸世伯何不就此收手，留在一旁看看好戲？”

　　陸濤聞言立時醒悟，知道是中了傲天堡的計，要讓行雲寨和擎雲山莊結下難解的仇。行雲寨創立沒多久，自然是不想與勢力龐大的擎雲山莊為敵。當下乾脆地收了槍，豪爽一笑：“聽賢侄的！”揚手示意手下罷斗，而獨身和白尉予一同進城。

　　此時真正接應傲天令的人已到，雨也停了。陳飛星當著他們的面取下油紙，露出完好無缺的封條。傲天堡的人登時色變，沒想到一番陷害居然失敗，只能硬着頭皮遞交九百兩黃金，接過貨打算回府。

　　白尉予卻不願就此算了，傲天堡太過囂張，若不給他們立個下馬威，以後難保不會再生麻煩，便上前攔下了他們：“各位，咱們護送這鏢一路，也挨了不少苦頭，至少要讓我們瞧瞧這價值一千兩黃金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模樣啊！”

　　“這……我們只是接應者，無權拆開封條……”那為首之人吞吞吐吐地答道。

　　白尉予道：“這還不簡單！”說著激活機關，打開了箱頂。

　　箱頂一開，陸仁賈赫然出現在箱中。不知情的眾人登時瞧得傻眼，而陸濤已然在一旁拍手叫好。

　　“咦？怎麼是陸先生……”白尉予故作訝異，“這個，確定是你們委託的貨？”

　　“是、正是……諸位既然已經看過了，那小人就先帶東西回去復命了……”那人此時已是臉色慘白，卻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不敢再多加停留，轉身倉皇就走，模樣狼狽至極。

　　眾人登時心頭大快。陸濤笑得更是開心，上前拍了拍白尉予的肩，贊道：“賢侄做得好啊！”

　　“多謝陸世伯誇讚。這偷冰換人之事，以後大可當作笑談。”白尉予心情大好，知道陸濤對他極有好感，再加上行雲寨極有可能成為南方的新勢力。當下一個手勢示意弟子抬來那九百兩黃金：“既然世伯認了尉予做‘賢侄’，這九百兩黃金，便請世伯收下吧！雖然還不多，總是能添做急用的。”

　　陸濤見他也不多想就這麼下了決定，對這少年更增好感。行雲寨創寨方兩年，正是急需資金之際，故也不推辭，一聲大喝要屬下入城接收黃金。

　　“賢侄果然有乃父之風，瞧着今日之情，今後擎雲山莊到了嶺南，我行雲寨決不為難！”

　　這番承諾，讓擎雲山莊眾人面露喜色，頓時明白了白尉予的用意。

　　冰鏢之事就此落幕了，此後，行雲寨和擎雲山莊成了盟友。雖然還有人想打擎雲山莊的主意，然四位少莊主已然長大，再加上各有分工，彼此協作，將擎雲山莊治理得更上一層樓，盛名百年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