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泥鰍

　　撈泥鰍

　　福建省建陽市火車站金橋廣場A1-6座501室 陳理華

　　家在山區，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童年時只有過大年才能吃上魚，其餘時間，想吃魚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好在我們這兒連片的水稻田裡有泥鰍。可是，泥鰍太滑，一般人想吃不容易。

　　夏天的晚上，當蛙鳴四起時，男人或男孩會用鰍剪剪鰍去，這是技術活，一般人忙活一個晚上也不一定能剪多少鰍回來。女孩子則更喜歡用葫蘆子到水溝里去葫泥鰍。葫蘆子是用一根二到三指寬的粗竹篾，串上六七個小竹筒，再把那竹篾彎成葫蘆狀。我們把土箕匝在水溝上，一隻手拿葫蘆子用力地在水溝里趕着，這樣有的鰍就被趕到土箕里去了。吃泥鰍最好的季節，是秋天，收割后的稻田，水幹了，孩子們成天在田野上挖泥鰍，弄得跟泥猴似的。

　　有年夏天，出奇的熱，雙季稻秧苗剛插下不久，田裡突然冒出很多小泥鰍來。有的因為受不了這大熱，就那樣死在水田裡。更多的小泥鰍因為受不了熱，大中午的全跑到田窩子，即稻田的進水口處。像開會似的聚在那兒，密密麻麻，仰着頭，瞪着針樣大的眼睛，人來了也不輕易散開。大人們都說這是土地公在毒鰍。

　　看到這千載難逢的天賜良機，全村小孩幾乎都出動了，我們光着頭赤着腳，肩膀上挎着畚箕或舊笊籬，手裡提着桶或盆。興奮地往門口稻田奔去撈泥鰍。一時間，田裡充滿着孩子們歡快的叫聲。那時候孩子好養，只要能找到吃的，父母是不會在意中暑什麼的，因為他們就是這樣過來的。

　　田裡的水是燙的，頭上的太陽是毒的，這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熱。難怪，剛來到世上的鰍兒受不了這鬼天氣，要在進水口去吸鮮活的水。

　　下到田裡，小心翼翼地靠近田窩子。由於童年的好奇，沒有像他們那樣馬上進行撈鰍。我用手去捧鰍兒玩，一捧，掌心裡就會有幾頭小小的泥鰍兒在那兒活蹦亂跳。

　　不一會兒手裡的水幹了，有的用力地蹦着，有的乾脆就貼在你的手心裡一動也不動，像死去了似的，樣子很可憐。我玩得不亦樂乎，幾乎忘記大中午到這兒來的真正目的。

　　在山村，一個中午，大約也就三四十分鐘最熱，當田裡的水不再燙腳時，泥鰍散開了，找不到了。大夥載着收穫的喜悅，大汗淋淋，渾身是泥地回到村裡，手腳利索的同伴有的已撈到兩三斤，我沒有別人多，心裡老不大高興。

　　父親知道了，笑着說：“不就比別人少點嗎？這也要生氣？太多了會吃膩的，物以稀為貴，少好！能撈上這一碗已很不錯了，應該高興才是，人不要太貪心。”

　　隨後，只有小號毛線針那麼大的泥鰍，被母親放在鍋里烤得酥酥的，放些韭菜和着腌菜一起炒，韭菜濃烈的香，腌菜的酸，泥鰍的酥鮮混在一起，就是一道妙不可言的鄉村美食，那天晚飯我足足多吃了一大碗飯。

　　嘗過甜頭的我們，總盼望着這樣的好事能再來一回，天氣漸漸涼了，只能盼着來年的夏天早點來。我們如同守株待兔故事裡的農人一樣，天天在那盼着好事重來，可是土地公公卻再也不毒鰍了，於是，我們悄悄地互相問道：不知他是不是早已改邪歸正，立地成佛了？我想大約是的，因為從那以後門口田裡再也沒有發生過土地公毒泥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