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逝

　　??一條棕黃色的狗，坐在路邊遍布着枯草的地方，在夕陽的照射下，遍身金黃。它面朝著夕陽的方向，那逐漸黯淡的夕陽在它的眼中已就發出熾熱的晃來。那個方向是家的方向，是自己日夜不停將要奔赴的地方。它已經奔跑了幾天，在這次休息后，它依舊要繼續奔跑。

　　??它要回到它的家中，因此它需要不停地奔跑。一路上，它要承受着疲勞、飢餓、廝殺，還有人類的鄙視的目光。為了一口水，為了一塊食物，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然而，它的眼中充滿着期待，充滿着無謂。

　　??當它在不辭辛苦地奔跑着要回到家時，它也許不曾想到自己會再遭歹人毒手。也許它感受到了，所以在被害的那一夜，它不停地，扒門向屋內的主人求救，卻一無所獲，最終慘死。

　　??當它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不知道它會不會用僅有的感情去想象着主人當時的情況，也不知道它會不會用僅有的感情去怨恨主人，曾經相處了許久的主人？

　　??與主人相處了幾年便為主人盡職守護了這個家幾年。這一隻狗，只是母親無數孩子中的一個，在它的前面是有限的兄、姊，在它的後面將是不計的弟、妹。在眾多的兄弟姐妹中，它不是最棒的，然而它是出色的。它為主人盡忠職守，當主人看到它或許只是僵硬屍體，或許只是那地上一撮毛時，主人應當是無限的悔恨吧？

　　??主人的悔恨並不能換回它的再生。這麼一隻高傲——雖在主人面前那樣得溫順——的狗，它一直都把自己當做一個英雄、一個豪傑。它的一生中歷經數戰，雖時常傷痕纍纍，卻總能安然度過。現在，這位英雄豪傑將死了，在臨死的那一剎那，它最痛苦的應當就是自己不能轟轟烈烈而亡，哪怕當初死於路上。

　　??當初的奔跑，半個月的不停奔跑，它終於回到自己熟悉的家門。在被人抓去半個月後，它再次高傲地向著那門、那天高吠幾聲，以此表示自己的勝利，以示自己的驕傲！

　　??那個時候，它並不曾想到，也是在同一個門前，它被歹人害死。當它從別人的案上逃走時，沒有誰能夠攔得住它；但是在自家的門前，它卻無法逃脫別人的毒害。

　　??悔恨，難道它會悔恨自己當時的不肯離去嗎？

　　??不會的。那它在生命終結之前，它應當回憶還是嚮往呢？我想應當是回憶居多吧，因為在回憶中，它多少還能有一些安慰，而當它向往時，它的所有隻是“遺憾”二字。

　　??如果當時它只是嚮往呢，那它所嚮往的是什麼？是虛無的嚮往還是實在的嚮往？或者，只是希望主人在一年，兩年。幾年之後再想起自己時依舊能流下深懷感情的淚；又或者，希望主人不要將愛自己的感情轉移到別的狗的身上？

　　??不管是什麼，在它臨終前的時間畢竟有限。當那有限的時間耗盡后，那勝利，那驕傲，那偉績，那嚮往，都將隨着它的死去而漸漸消逝。

　　??天亮后，一隻狗僵在野外，在它的東方，紅日冉冉升起——它卻不再復生。

　　??2007年2月20日

　　本散文作者：談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