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

　　寫下這個字，忽然想到了浮萍、飛絮、白雲、雪花。

　　浮萍，隨波逐流；飛絮，漂浮如霧；白雲，悠悠蕩蕩；雪花，紛紛揚揚。浮萍和飛絮，寂寞中書寫生命的滄桑；雪花和白雲，靈動中吟唱唯美的詩章。

　　我喜愛這些孤獨而富有詩意的景物。它們在漂泊中，唱着別樣的生命之歌。

　　它們，觸及我的心靈。

　　因漂泊而孤獨，因孤獨而書寫。於是，我理解了李白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飄在異鄉，俯首低眉間，那輪皎潔的月里，都是故鄉的影子。面對着枯藤老樹，眼見着小橋流水，身在他鄉的馬致遠，立在夕陽下，成了斷腸人。

　　一個“飄”字引出了多少傷感的意象。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飄落姑蘇的詩人張繼，面對戰亂給人們帶來的深重災難，思念起家鄉和親人。眼中的景都著了我之情，凄涼愁苦，悲情無限。

　　一顆心如飛絮，在凄寒的夜色中飄飄蕩蕩，沒有方向。只有傷感，充塞天地之間，隨滾滾的江水，漂泊千里。

　　沒有靈感，就沒有文學；沒有生命的大喜大悲，就沒有出色的作品；沒有痛徹心肺的孤獨，就沒有千古傳誦的名篇。屈原、蘇軾、李白、杜甫，不都飽飲了曠古的心靈寂寞，才寫出了七彩的華章嗎？

　　漂泊的心靈，成就的是文學大家。

　　我也喜愛那些飄渺的眼神。迷濛中注滿人生的悲喜和滄桑，有着無數的秘密隱藏其中。

　　我喜歡《花樣年華》中的張曼玉，更喜愛《胭脂扣》中的梅艷芳，她們的眼神霧一樣的飄着，滿含柔情，又讓人琢磨不透。

　　似山嵐，似秋水，幽怨又惆悵。

　　現在，把那些在外地打工無固定職業的人，稱為“飄一族”。他們住地下室，整日奔波，為生計而發愁。他們飄的辛苦，飄的寂寞。就如浮萍飛絮，不知自己的方向在哪裡。

　　其實，俗世中，許多人的心是在漂泊的。可能有固定的職業，穩定的收人，優越的家庭環境，但這些與心靈和幸福關係不大。感情受挫，家庭不和，不幸的人生，都會增加人世的滄桑感。像霧像雨又像風，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虛無飄渺。

　　人，赤條條的來，帶着牽挂而去，轉眼，幾十年就飄完了。

　　2009.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