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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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兒剛打開房門，就聽到老公孫學文同他爹的爭吵聲。看着爺倆兒爭的面紅耳赤的樣子，杏兒的心裡瞬間就變得寒冷，臉上自然陰雲密布。“你煩不煩啊，又吵吵啥？就不怕鄰居聽到笑話！閉嘴，現在。”杏兒怒氣沖沖地對着自己的老公命令着。學文見杏兒下班回來，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可看到杏兒那眼中噴出的怒火，就乖乖地閉了嘴，轉身進了卧室。老孫頭見兒媳婦滿臉的寒氣，一扭身氣呼呼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杏兒換了拖鞋換居家服，鬱悶地走進卧室，隨手關上房門。看着扒在床上生悶氣的老公，心又柔軟的痛了。坐到他的身邊，手就放在了老公的背上：“又怎麼了？大吵大鬧的，也不怕別人聽到笑話！”“我想同他吵啊，好好同他說他也不聽，你沒見他那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錯了不讓說，還吼我！”學文返轉身帶着委屈對自己的媳婦說。“那有啥法？他是你爹，一輩子就那樣了，改不了了。”“是我爹，是我活爹。”學文帶着極其的無奈閉了嘴，閉上雙眼，心卻在糾結着。

　　你別看老孫頭現在已經八十有三，卻耳不聾，眼不花。不但腿腳硬朗，就連牙齒都不曾掉一棵。這老頭可真是強硬了一輩子。年輕的時候在家裡那是說一不二。學文他媽活着的時候可真是受了他一輩子的氣。只要他不高興，抬手就打，張嘴就罵。到死都沒能從他嘴裡得過一句貼心話。就那麼做牛做馬地苦挨着，同他一起連滾帶爬的養大了八個孩子。孩子們是長大成人了，都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可她在老孫頭那，還是沒能解放。想打的時候絕對不會手軟，想罵的時候依然張嘴就罵，用學文媽的話說：“也不知哪輩子缺了德、欠了他了！”

　　老孫頭重男輕女。學文媽連生了六個女兒之後，讓他大為惱火，拳打腳踢更是家常便飯。什麼知疼知熱，什麼老婆孩子，看着她們就心煩。好在，第七個生下來是個男孩兒，那就是學文。學文的媽從那一年開始，在他爹面前說話的時候，多少可以抬起點兒頭了。本想再要一個兒子，可第八個孩兒生下來，依然是女孩兒，這讓老孫頭很無奈。好再已經有一個兒子了，也算是了了他的心事吧！

　　老孫頭只疼兒子，辛苦活兒都是女兒們做，可家裡要是有點兒好吃的，卻只能是他和兒子的。即使那個比學文小三歲的妹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們爺倆兒吃的份。在學文妹妹七歲那年，因為與哥哥哭着爭吃的，被老孫頭從屋裡抱起來，一用勁就從窗戶扔了出去。好在學文妹妹命大，只受了點皮外傷，沒有被摔死。這事，是學文妹妹一生的痛。學文妹妹說過：等哪一天爸死了，我一個眼淚渣都不會掉。總之吧，窮家裡只有學文是爹知道疼惜的，姐姐妹妹與媽媽都是被壓迫的。

　　學文小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比姐姐妹妹們優越，那感覺挺美。可當漸漸的長大之後，看到那經常挨爹打罵的姐妹們與媽媽，心裡就很不是個滋味，可爹也不聽他的，他也只能忍氣吞聲的承受着。當妹妹十六歲以後，每當看到爹把媽媽打的鼻青臉腫不敢動的時候，就會瘋了似的撲過去同爹拚命。所以在妹妹沒出嫁的那段時間裡，只要妹妹在家，爹生氣了也只是粗着嗓子罵，卻很少動手了。那段時間，也許是學文媽最幸福的生活吧！那時學文就想，等自己娶媳婦的時候，一定找一個同妹妹一樣厲害的女人，而不要娶同媽媽那樣懦弱的女人。

　　學文高中畢業之後，自己出去找了份工作，在那裡識了杏兒。杏兒活潑可愛大方，雖是小姑娘，做起事來卻風風火火，還敢做敢當，頗有男孩子的性格。而學文卻恰恰相反，少言寡言，不善言論。天緣巧遇，認定了彼此。

　　學文把杏兒帶回家，杏兒看着那窮的乾淨的四個旮旯。對學文說：“窮沒關係，咱有手有腳，只要肯吃苦，日子不愁過。我只要你人好。”七大姑八大姨說：“學文，你這個媳婦可不好擺弄！”學文說：“我就想娶這樣的媳婦。”老孫頭背地裡對兒子說：“不能讓你媳婦當家，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學文對他爹說：“誰對就聽誰的。”他爹氣歪歪地說：“你個熊種！”

　　杏兒與學文要在工作的地方安家落戶。學文爹拿不出錢來給他們買房，他們就自己租房住。住了半年多，杏兒有了身孕，於是決定買房，想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家。可兩個人那點點積蓄加起來還不夠，於是杏兒就回了娘家，找娘家人借錢買了房。

　　房子有了，孩子出生需要人照顧啊！小夫妻一商量：爹媽都歲數不小了，姐姐妹妹們也都成家了，沒必要再讓他們那麼辛苦了，接上來帶孩子吧！小夫妻上班，掙錢養家挺好的事。於是就接來了學文的爹和媽。杏兒的嘴裡那爸、那媽叫的很親。

　　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孩兒。老孫頭不高興了。“生了個丫頭片子……”杏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卻忍耐着沒發作。

　　老孫頭在家又打老婆兒了，把小孫女嚇的哇哇大哭，杏兒對老孫頭說：“我媽有錯你說她，都多大歲數了還打，你沒看她一身的病嗎？”老孫頭脖子一梗：“她就欠打，你少管。”學文趕緊拽媳婦：“爸你說你，杏兒說的也沒錯，我媽都啥樣了，你還那麼對她。”老孫頭二話不說隨手掄起笤帚就向學文身上打去。學文轉身就往自己的房間逃。杏兒氣的全身發抖。

　　搬到一起還不足兩年，學文媽帶着那滿身的病、帶着她一生的悲哀西去了，老孫頭沒掉過一滴淚。杏兒對學文說：“你爹不是人。”

　　打打鬧鬧對付着過了幾年，小日子過的日見滋潤。杏兒在這時意外的又有了身孕。杏兒對學文說：“咱留下吧！兩個孩子有個伴兒。”即然也符合要二胎的政策，學文自然舉雙手同意。

　　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女孩兒。老孫頭就站在門外罵。杏兒對學文說：“把你的姐姐妹妹都找來，這個家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學文妹妹說：“我不會養他，一天也不。”學文的姐姐們為了弟弟的家，接走了那讓人頭疼的爹。六個姐姐，挨家輪着養吧！

　　老孫頭八十歲那年，學文的姐夫們把他送回了學文家：“你們是兒子媳婦，還是你們養吧！學文啊，你這爹，我們也都盡了力了，真的養不了了！”學文看着杏兒，不說話。杏兒對姐夫們說：“我們養，他是學文的爹，不管我願不願意養，這是義務我知道。”

　　“老公，想什麼呢？怎不說話！別生氣了，對付着過吧！我比你不喜歡他，可沒辦法，他是你爹啊。再說現在這麼大歲數了，養他是必須的。你不是說了嘛：是你活爹啊，呵呵……”“虧你還笑得出來！”學文拉着杏兒的手說。“你做好飯了嗎？我都餓了，再說老丫兒也要放學了。”杏兒笑着對老公說。“我現在就去做。”學文邊說邊起身。

　　學文要盡百分百的心對杏兒好，他知道，別的什麼都不說，就為了他這爹，他欠杏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