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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劍平詩稿

手機:M版  分類:抒情詩歌  編輯:pp958

  汪劍平詩稿

  三月里的傳說

  三月,已經被我們紮成紙鳶

  在天空

  作着蔚藍的飛翔

  滿谷的紅杜鵑疊着陽光之波

  太陽之河

  一隻催春的布谷鳥

  銜着茅屋裊裊炊煙飛向密林

  ————-哥哥燒火————-

  ————-哥哥燒火————-

  那聲音深情而哀婉

  彷彿一顆孤獨的靈魂在哭泣

  母親告訴我們

  那是三月里的傳說

  傳說一個女子

  為了尋找久盼的不歸的丈夫

  將自己變為了忠貞不愈的情鳥

  浪跡天涯海角

  那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多少年了,每到三月

  我的心

  總是企及這來自遠方的呼喚

  我想那郎兒終有一天

  會轉回家門

  依舊去耕田放耙,挑水砍柴

  依舊在那芳草青青的壟上

  折幾多柳枝

  種幾顆南國的紅豆

  ————-哥哥燒火————-

  ————-哥哥燒火——————

  故鄉河

  就這麼靜靜地流淌

  一如歲月,一如那舞蹈於荒原的苦楝花凋零的時光

  至遠方

  至深蘊如夢的蘆林搖蕩的秋陽

  故鄉河啊,以你浸於五月暖盈盈的柔情

  以你沉鬱冷峻,桀驁不馴的性格

  穿過黎明

  穿過歷史悠長空濛的河谷

  許多的日子,如秋水一樣逝去

  蜿蜒的河谷靜默無聲

  那野菊蓬生的寂寞

  屬於母親黃昏疲憊而持久的杵歌

  柔曼的霧靄升起,又飄散

  故鄉河啊,

  你那純凈的愛情之水

  你那滲透生育之髓的聖潔之水啊

  注入太陽

  從此,兩岸便有了村莊、炊煙

  和迎風踏響的水車

  便有了秀竹般多情的江南女

  便有了將更深的恩澤

  沐浴在你藍色幻想的拳拳之子

  就這樣靜靜地流着

  流自隱隱的山巒、松林和獨語鳴唱的山雀

  流成桅帆競逐的驪歌

  金色熟稔的無邊稻浪

  流成奔瀉着歡樂與痛苦的生命之源

  啊,故鄉河

  綄紗女

  城市雕塑之一

  分明只需輕輕地透口氣

  那臉頰便會

  漲滿青青羞赧而忸怩的紅暈

  太陽於遠方燦爛

  在你清澈的眸子里

  蕩漾的是瀲灧的湖光

  是柳煙鳴翠的黃鸝

  是隱逸在無數黎明和黃昏幽深的渴望

  望着那豐腴的臂膀

  望着那象風一樣輕盈,雲一樣婀娜的倩影

  誰能說這不是和我們一道患難相隨

  情同手足的姐妹

  誰能說這不是用熟諳的謠曲

  挑逗我們心中火熱激情的夢中伊人

  歲月的艱辛與困苦

  在你纏綿而堅毅的微笑里

  化着東方明艷的曙光

  化着戲於稻浪的黃鶯與秋日的金黃

  那些薄如蟬翼

  輕若霞光的夢想啊

  被你染作江南無邊的春色

  被你染織成線軟花虛的綵綢

  盤龍飛鳳的錦緞

  向晚的蒿葉

  落滿歸鳥的鳴唱

  摘一朵野花

  我想邀你跨過那彎彎的青石橋

  一同回到炊煙瀰漫的小村

  回到母親殷殷的呼喚

  但是你總是這樣依舊如常的綄着紗

  直到那杵歌濺滿濃重的夜色

  直到那河谷橫渡着一輪淺淺的新月

  樂歌之邦(組詩)汪劍平

  “昔楚都南郢之邑,其祠必作歌舞以樂諸神。”

  ——-《楚辭章句》

  滄浪之水

  穿過草莽

  越過叢林

  一切艱苦卓絕的刀耕火種

  一切櫛風沐雨的單食瓢飲

  使得那藍色奔騰的渴望呈現在我們面前

  滄浪之水清兮

  在一片祭歌蕩漾的天空下

  一群頭頂陶罐的村姑

  翩翩而來

  款款而去

  那于波光中綻開的生命之舞蹈

  其情為瀾

  其魂為水

  這為我們頂禮膜拜的圖騰

  這簇擁日出江花紅似火的愛的暖流

  在江南女清澈深幽的眸子里

  化着綿延不斷的風景

  從此,南風吹來

  總有桂棹拍浪的回聲

  總有洞簫訴說的相思

  滄浪之水濁兮,可已濯我足

  濯我乘風遠去的船歌

  濯我匍匐躬耕后咸澀的汗水與意志

  是的,我們從沒有準備離江遷徙

  即使命運註定要我們遠行

  我們也會把兒子種植在岸邊這片

  綠色的蘆林

  讓每一根枝幹堅毅挺拔

  讓每一片葉子蔥鬱繁茂

  彩繪石編磬

  所有的聲音彷彿已經遠逝

  神秘的荒原

  懸挂着太陽

  一顆靜穆亘古的休止符

  ——————樂手等待着

  祭祀的巫女等待着

  鹿角飛鳥的風之神等待着

  身披薜荔,舒展羅帶的山鬼等待着

  飛兮

  飄兮

  舞蹈兮

  ————編磬之樂敲響了

  這至大平原深處回蕩的頌歌

  這從我們的胸膛呼之欲出的歡悅和痛苦

  開始了它漫長而神秘的訴說

  莊嚴的祭壇

  已從這片被淚水與血汗浸泡的土地上升起

  弦瑟交鼓

  擊磬鳴塤

  在一片因畏懼而虔誠演繹的樂曲里

  那些以忍耐和勤勞著稱的先民們

  雙膝跪拜

  合掌捧起沉重的箴言

  淚流滿面的與這塊生死相依的土地

  持久着最深情的擁抱

  此刻,語言已成為多餘的累贅

  在心靈沐浴了這酣暢淋漓的樂曲之後

  那些穿透歲月的目光

  那些涌動不息,激情飛揚的夢想

  抽出三月柔曼輕揚的柳枝

  涌動芳菲四溢的桃花汛

  在把希望架入原上的晨光的那一刻

  披肝瀝膽的我們開始了一年又一年的耕耘

  磬樂如潮

  磬樂如歌兮

  熱土

  “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丘。”

  ————-屈原《哀郢》

  那一片深情的呼喚

  使陽光變得如此的燦爛

  望斷秋天

  一點孤帆

  在厲風逐月的雁啼中亘古為一首歌

  每一縷思緒的飄動

  都會使艾蒿生長的精神

  成為你芬芳的呼吸

  腰佩利劍

  頭冠崔嵬

  那放逐蠻野的路啊

  漫漫兮

  修遠兮

  湘妃哭舜的愁情已把楚國的天空沉壓得

  低垂而陰鬱

  遭受深重的苦難難道也是詩人的一種責任嗎?

  背過身來

  這就是養育你又拋棄你的祖國

  這就是你魂牽夢繞的熱土

  一曲《離騷》

  讓我無法掂量出你為之傾注的愛與恨

  但每顆丹橘,每粒麥穗

  因你的思想的哺育

  而結出堅實的飽滿

  拋棄一切,心便是一個涅槃

  當所能承擔的你全都承擔之後

  沉默鑄成的懷念里

  你命運的手掌

  以骨骼極強的剛毅成為一道豐碑

  魂兮歸來

  魂兮歸來

  這龍舟輕飛的五月

  這菖蒲凄凄的樂歌之邦

  故國隨想錄(組詩)

  圍城

  這圍城的確是太古老了

  苔蘚生長着潮濕陰冷的歲月

  一隻斑鳩因為寂寞

  徘徊在檐角

  臨風唱起無人意會的歌

  許多的往事又失落在忘川

  只有班駁的城樓

  在斜陽里反胄着往日的歲月

  中國的帝王

  總是喜歡摧毀被征服者的圍城

  然後再重新建起自己的圍城

  西周的亶王

  用百姓的白骨砌起了圍城

  接着明太祖朱元璋

  又用更多的血汗將圍城推倒又建立

  歷史的廢墟上

  我們勞命傷財的營造了

  無數個作繭自縛的烏托之邦

  這固若金湯的圍城

  已經保存得過於完好無損了

  以至使我們總把它作為

  某種聊以自慰的精神圖騰

  繼承是一種傳統

  也是一種累贅

  沿着二千年前一個孤獨而執着求索者遠去的足跡

  披堅執銳的我們

  在嘹亮的號角中

  開始了一次不同往日新的征程和突破

  息壤

  沒有哪一片平原

  能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沒有哪一片土地

  與我們的命運如此的息息相關生死與共

  息壤,一種非金非石

  非木非土的物質

  正是因為隱含太多的神秘

  而多了它無限的想象和傳說

  翻開《山海經》

  大禹取壤堵水的故事猶在眼前

  在背負生命太多的苦難與災禍之後

  息壤的誕生

  成為我們的先輩們得以企盼的唯一夢想

  成為精神世界里的一方永久的樂土

  依水而居

  傍水而歌

  在我們把第一縷炊煙燃起的時候

  在我們把第一粒種子播下的時刻

  我們就與水結下來無數驚天氣鬼的抗爭

  一部人類的歷史

  就是與水恩怨相交的歷史

  水的清澈給與我們熏風四溢的金色秋天

  水的狂暴給與我們刻骨銘心的生死殊搏

  息壤由心而生的神性光輝

  象黑暗中的曙光

  照亮了我們的希望

  也照亮了我們每一個殷實富足的日子

  從此,在庇蔭着祖先厚重的福祉里

  我們的家園

  五穀豐登

  安詳和美

  夢采兮兮

  江南多夢

  多夢的江南是一枝初出湖面灼灼的清荷

  是淡淡的曉霧中驚飛的一行白鷺

  是隨風潛入夜的一輪秋月

  遼遠的天空

  在野雞蓬鬆的氣息里徐徐飄過潔白的雲兒

  寬厚如掌的桑葉

  為五月的燦爛鼓掌

  久久的回聲蕩漾在湖面

  成為我們心中詩意的漣漪

  晨起為日

  暮落為月

  啊,我千般秀美萬般柔情的平原女

  在你把熟透的情歌

  怯怯地唱出之後

  一種相思成為我們無數個失眠的長夜

  天上取樣人間織

  染作江南春水色

  歲月的經緯

  你纖纖素手織出了世上最美的錦緞

  織出了華麗榮貴的嫁衣

  故鄉的香溪落滿了桃花的飛歌

  晚霞中

  你沐浴的倩影連同山色倒影在水中

  化着殷紅的雲霞

  化着滿山綻放的杜娟

  昭君出塞的壯舉

  詮釋着江南女柔弱而堅強的秉性

  當命運需要承擔歷史使命的時候

  她義無反顧的用自己的愛

  扛起一片和美的天空

  於是在西出陽關的驛道上

  搖響了一串清脆的駝鈴聲

  夢采兮兮

  夢采兮兮

  母親土地(組詩)

  這世界有哪種愛

  能有如此的博大深厚

  秋天了,收穫后的土地

  帶着分娩后的滿足

  沉入悠曠靜謐的夢鄉

  母親是一塊豐腴的土地

  它沒有冬眠蒼白的時令

  繁茂的四季寄生着我們殷實富足的的希望

  面對村野升起的

  或是還沒有升起的日子

  唯一和雞鳴報曉黎明的是母親

  在冥朦深長的河谷迴響的杵歌

  是蹣跚在風雪中那肩擔柴禾單薄的身影

  是從泥土淤積的疲憊里抬起頭

  朝遠方眺望的最堅韌的目光

  一切能給與的她都給與了

  留下的只有衰老歲月在額頭刻下的道道溝壑

  脊背的佝僂與生活的負重

  是極其的蘅等

  啊母親,在你為之憂愁

  為之歡笑的日子

  您的責任絕不是用畢生的辛勞

  換回那片行將逝去蒼白而虛弱的微笑

  母親沒有回答

  土地也沒有回答

  犁之魂

  在人與自然這部恢弘的史詩中

  為有犁

  才如此讓我們刻骨銘心

  歲月老去了

  河流老去了

  先輩們的墳塋飄揚着荒涼的晚秋

  當茹毛飲血的我們

  採摘了最後一串野果之後

  一種渴望

  使我們與土地獲得了一次最深刻的鍥入

  從此,一尊倔犟不屈的脊樑

  弓成這世代相傳的犁

  緘默是永恆的

  象意欲表達卻無法表達的古老願望

  即使是滲透血水的粗糲大手

  在緊握犁把抒寫自己墓志銘的時候

  這世界會趨入某種哲理的雋永

  又是一個季節了

  又是一個辛勤耕耘的日子

  太陽,那金黃的光芒

  覆蓋在我們的雙眸

  在我們把犁鏵的鋒刃

  架在荒野的神聖時刻

  也只有這塊深厚博大的土才

  真正配代我們靈魂的發言

  啊,平原的紅高粱

  當北歸的雁陣

  從蘆林撫慰的天空飛過的時候

  平原就開始了為一種灼熱升騰的情愫所漫延

  那來自莽原深處的遼闊

  回蕩着我們的歌聲

  在將所有汗水浸濕過的日子全都種下

  我們就開始等待

  收穫這如同血一樣鮮紅的高粱

  釀着陽光

  釀着雨露

  如刀似劍的莖葉在經歷雷聲和閃電之後

  迎風站立成拓荒者不屈的形象

  而最初與平原結成的盟誓

  把秋天驗證得赤誠而沉甸

  ————-啊,平原紅高粱

  這燃燒的生命之火

  這歡樂的慾望之火

  這噴薄的黎明之火

  每一支搖蕩的金穗

  飽滿得彷彿我們高昂的頭顱

  當風吹過

  那俯首燦爛的微笑

  是敬獻大地最深厚的回報

  鄉村的孩子們

  鄉村的孩子們

  是從大平原的泥土中長出來的

  是從田野的風裡吹出來的

  是從太陽的光芒中映射出來的

  為了讓他們健康的成長

  父母給他們取了狗兒、石頭

  這些賤得再不能賤的名子

  無需特別的呵護

  他們的生長彷彿那些隨意插活的柳林

  在經歷了風霜雪雨

  四季更迭之後

  他們一個個枝葉繁茂

  挺拔巍然

  自然的生

  自然的長

  在將身體綻放為浪花

  在將歌聲婉轉為鳥鳴

  在將幻想飄逸為白雲

  鄉村的孩子們啊

  便成為一群快樂無比的精靈

  我深知此刻含辛茹苦的父母們

  此刻正在酷熱如火的田野勞作

  樸實而艱辛的生活

  使他們過早懂得了汗水的浸淫的苦澀

  懂得了秋後收穫的沉甸

  當四溢熏香的惠風

  蕩漾成金色的稻穗

  在濃稠的陽光里無數赤裸寬廣的脊背

  疊映成遠方寥廓悠長的地平線

  從此日出和日落

  裝點了他們每一個平凡而充實的日子

  望着他們吹着橫笛

  趕着牛車走向田野

  我感到一種熟悉的精神

  在他們深情的吆喝里

  在他們憨實的的微笑中延續

  無援之手

  臨於風的歌唱

  深入一片神秘聖潔的領地

  我以一個農人樸實又深刻的渴望

  站立掌心

  豎起手指

  獨享一種風景

  厚厚的繭象歲月次第遺棄的山丘

  堅硬地敲打皮膚

  許多頗為費解的手紋

  使我們無從選擇紛亂迷惑的人生

  純凈的陽光

  從我們美麗的傷口靜靜地流出

  無力張開的背膀很容易讓我們想起

  一顆高傲而孤獨的樹

  伸出去

  就永遠無法收回了

  像我們最初的誕生

  像我們第一次獻給這個世界豪邁的哭聲

  無援之手啊

  以奇異的舞蹈

  表現出生命承受一切

  又創造一切的決心

  有時手的撫摸

  是一種慰藉心靈的語言

  很多思想

  很多被命運攥得疼痛的生活

  因汗水的光芒

  而凝重和飽滿

  我們沒有那一刻不感到手掌

  在周身飛翔

  為此,我們有足夠的理由

  把它想象成為兩隻鷹

  柔軟的十指

  用扇動的羽毛

  熱情地為我們奉獻一片藍天

  一輪太陽

  以及像太陽一樣貴重的糧食和詩歌

  無法觸及的

  我們又總是幻想去觸及

  在無數未知的邊緣

  手啊,以一種堅韌的力量

  注入血液

  並真實地在每塊肌肉的高地

  綻放四季深情的微笑

  誠實的鐵鎚

  這是一種很普通很簡單的事物

  一如我們的內心

  一如我們與這世界榮辱共存的某種方式

  熱情的爐火

  使脊背寬廣季節生長的汗水成為果實

  高高揚起的手臂

  猶如一片伸向陽光的麥穗

  在明白許多的道理之後

  我感到太陽

  已不再是唯一的溫暖

  而這時

  你會發現那份失落的感情

  又可愛至極地偎依在曾被忽視了鐵鎚的身邊

  鐵鎚的性格很真實

  也很樸素

  它熱愛勞動

  並善於使鏽蝕荒廢的鋼鐵

  重新鍛造出銳利的光芒

  在與砧高奏的歌聲中

  它用只有我能聽得懂的語言

  告訴它一生樸素的真諦

  靜靜地觀賞鐵鎚

  彷彿觀賞一種思想的成熟

  一種錚錚作響的意志

  和與之相似的那一群人

  父親

  一個生着滿臉腮胡

  酒後喜歡講神斧黑旋風李逵

  一個半輩子匍匐在

  艱辛與勞碌的老鑄工

  啊,父親

  你普通得就象廠子里那些冷峻緘默的鐵

  就象被燃燒而釋放巨大能量的煤核

  如果說母親、姐姐和我

  組成一個簡單的部落

  那你就是至高神聖的君王

  是切合在我們中負荷深重的主齒輪

  作為兒子

  我讀懂你額際因風

  因陽光龜裂板結的滄桑

  手掌,兩片旋轉的土地上

  生長着我們沉甸豐腴的金秋

  和所有父親一樣

  總巴望我們考上大學

  再娶一個賢惠的媳婦

  在一片虔誠的愧疚中

  你無數次匆匆地離去

  使我想起一篇《背影》的散文

  母親

  小鎮,所有的日子

  都像牆頭迎風搖曳的狗尾草

  一年年返青

  又一年年枯黃

  操勞了一生的母親衰老了

  稀疏的發林

  覆蓋晚秋肆掠的寒霜

  那晃蕩着星月和謠曲的脊背

  早已弓成人生長河上的一彎石橋

  啊母親,我們

  是在你十月懷胎的陣痛中分娩的

  你用汗粒艱難地餵養了我們

  也餵養了許許多多金色的希望

  直到有一天,母親

  靜靜地躺在樹林里那片遲暮的夕陽

  她那雙布滿厚厚老繭的手

  還緊緊地攥着一把秋天的落葉

  一個忙碌而燃燒的日子

  外婆

  我常常唱起《外婆的澎湖灣》

  我常常想起我的外婆

  小小的鄉村,十月的蘆花

  夢一般盪起落日

  盪起如煙的晚霞

  野鴨的長厲回應在空濛的河谷

  我的外婆沒有澎湖灣那藍藍的的海水

  也沒有老船長的故事

  她和祖祖輩輩們一樣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一雙裹足註定了她蹣跚艱難的一生

  信守一種承諾

  獨守孤寂的外婆在一盞油燈的伴隨下

  數落了星星

  數落了月亮

  也數落了歲月蹉跎的青春

  唯有她遺失的夢想

  開放成五月淡淡的紫楝花

  那久久的芬芳透出的是她一生的苦澀

  望着外婆蒼老的容顏

  望着她搖着紡車

  把月光,把不知疲倦的愛

  紡成長長的棉線

  望着她擔著柴禾消失在那片濃霧瀰漫的竹林

  我確信無疑這世上

  有一種品質比太陽、比土地

  比金黃的五穀更珍貴

  更永恆的

  六弦琴

  就這樣,以最深沉的情感

  平和的切入序曲的樂章

  這是全曲的低音部

  彷彿生命剛剛復蘇的原野

  彷彿暖風吹奏露珠晶瑩的晨歌

  第一個音符的誕生

  總是凝重而渾厚

  像初生的旭日

  共頌天籟無盡的輝煌

  當我們擁有了世界的時候

  這世界才如此蓬勃年輕

  因此,獲得與承擔

  具有了同等的價值

  終於,我們等到了一陣

  酣暢而充滿激情的吶喊

  幻想,萌發出鵝黃鮮嫩的陽光

  在我們把腳踝扎入泥土

  於是人們會重新發現通往太陽的路上

  繁茂着一片蔥鬱的桃林

  祖輩虔誠的祈求

  成為不朽的神話

  而那神就是我們自己

  六琴弦,就是六道足下的道路

  穿過黎明和黑夜

  穿過荊棘與坎坷

  對怯懦者來說

  它蜿蜒似一條窒息靈魂的繩索

  而在勇敢者的面前

  每一個錚錚響亮的音符

  就是一部英雄凱旋的樂章

  輕輕地撫弄琴弦

  像撫弄我們的心靈

  愛意的流淌滿載着一彎淺淺的相思

  在銘刻着你臉上羞赧的表達

  我聽到了維拉斯輕柔的羽翼在遠方翱翔

  這是最後持久有力的一撥

  我感到胸腔在震動

  我感到宇宙是一個共鳴強烈的大音響

  潔白的鴿子銜着橄欖祝福

  飛流成金色的瀑布

  在我們把頭顱舉向天空的時候

  每一縷思緒便是歡樂的旋律

  每一道手背

  彎成了美麗的彩虹

  太陽部落

  迎着風的感覺讀遍四方

  正午的曠野

  松果在季節的爆裂聲中

  墜落起周身激情蕩漾的光芒

  情歌熟透了

  穿越內心的愛情表達出芬芳的思緒

  陽光羽化的幻想

  為雲所逸

  為鮮艷似火的石榴花所開

  褪盡陰影

  我們的四肢甘願在火的煉獄中再生

  啟示觸響天空

  一根木樁武裝到了我們的牙齒

  面對野獸的嚎叫

  血色中的吶喊和舞蹈

  是我們相抵世界最強悍的姿態

  敲奏陽光猶如敲奏一種文明

  掌聲鮮花的熱烈里

  驕傲的酋長

  我們供奉的智慧之父啊

  因某種神秘的表達

  鍛造出厚重威嚴的青銅之鼎

  火光中,我發現每個人的皮膚

  插滿相同顏色的旗子

  每一次夢想

  都會促成一次驚心動魄的大遷徙

  夸父逐日

  苦難的歷程因接近死亡而更加永恆

  河流干固,塵沙瀰漫

  一方蔥鬱的桃林

  足以養活我們全部的日子

  面對太陽

  我們強盛家族的誓言更加堅定

  撫摸懷裡的女人

  好似撫摸家園升起的炊煙和蟬聲

  在血色分娩的黎明裡

  一聲啼哭軟軟地滑落在掌心成為我們

  星晨一樣美麗的孩子

  而年輕母親豐滿的乳房

  成為滋養我們成長的源泉

  隨手摘下的稻穗

  便能讓我們感受到太陽的溫暖

  除了秋天沉甸甸的收穫

  舌尖的箴言

  深深抵觸着命運那片咸澀的海

  沒有誰比我們更受惠於這片無邊的恩澤

  泅渡陽光

  頭頂歡樂的草帽打磨四季金閃閃的歌謠

  超越一種高度

  我們決心以部落神聖的榮譽

  擇水而居

  倚土而作

  南方,小城的少女們(組詩)

  如夢的季節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令人唱起白居易詩句的

  絕非因動情而綻放在和風裡的夾竹桃

  絕非因紫荊花上爬滿的

  紫色的星星,紫色的歌

  南方的小城

  最叫人傾慕的是那些鮮嫩得彷彿

  從廣玉蘭花蕊里生長出來的少女

  她們豐乳肥腚

  柔曼多姿

  令人驚艷的是她們把新月當做了耳墜

  她們把紅霞塗在了臉上

  她們把櫻桃含在了唇間

  當綠色的桐葉托起一輪鮮紅的主題

  她們象一隻只聖潔的天鵝

  帶給小城無限的活力與夢想

  那七色的的彩裙彷彿初綻的花蕾

  成為一個季節芬芳的記憶

  成為一道飄逸靚麗的風景

  面對蟬聲如雨的夏日

  面對陽光融融的正午

  小城的少女們搖曳成一棵含羞草

  不論你是有意無意的相遇

  都會讓人產生抑制不住的激動與痴戀

  約會

  約會,常常總是令人激動的

  她們說是一首白朗寧的十四行詩

  是一種讓人不安

  又讓人羞澀的心跳

  今夜是十五

  一輪圓圓的思念已高高地掛在天上

  這些女人王國美麗的公主們

  這些常把太陽和月亮

  當梭織的姑娘們

  總相信她們是一縷多情和煦的風

  所有的夢都是用愛精心編織

  難怪有人揪着她們的辮子

  說她們是一群偷偷下凡的仙女

  說她們把纏綿不盡的悄悄話

  織成一道道七彩的長虹

  誘惑得那些痴迷的男人們

  對她們神魂顛倒傾慕以極

  兩人的相對

  是難言的鐘情

  當她們黑葡萄般甜甜的目光

  流入你心靈的時候

  你的肩上會纏滿她們常青藤般柔軟的手臂

  你的臉上會綻開她們

  百合花一樣芳香的吻

  女人的王國

  我敢打賭,這些紡着雲兒

  織出彩霞的女人們

  是世界上最美麗最溫柔的

  即便她們隨意丟給你一朵羞澀的微笑

  都足以讓你害上長久的相思

  讓你不敢再唱佐田雅志的《男子漢宣言》

  有人說這裡是一片聖潔芬芳的桃花園

  你知春也好

  不知春也罷

  總之每一個女人

  就是一朵四季不敗的艷艷桃花

  是《聊齋》勾你魂魄的狐狸精

  十八歲,當媽媽送給的那支祝福的歌

  在紗錠上旋轉的時候

  她們總是說腦袋裡

  鑽進了好多好多的瞌睡蟲

  周末,急不可待的去約會

  參加業餘歌手比賽

  常常為一次失戀,一片飄去的紅葉流淚

  又常常為一首朦朧詩

  一幕驚險的電視劇喝彩叫絕

  生活的柵欄

  爬滿了屬於她們玫瑰色的幻想

  啊,這些嬌柔而堅強的女人們

  愛你會愛的柔情似水

  恨你會恨得刻骨銘心

  愛寫詩的女工

  在鍛工房,目光和笑聲

  都彷彿碰撞出火與金屬的旋律

  也真怪,這群嗓門象鼓風機

  為了一個神秘傳情的微笑

  而失眠的漢子們

  總是說你是魔女

  是逗人喜歡的美女魚

  你的幻想

  似那歌的翅膀

  似那金鐘花搖落的意境

  生活的原野,你橫吹的繆斯的神笛

  像陽光穿越工區

  霞光簇擁的夾竹桃

  穿越鋼花飛濺的悠遠星空

  所有這些年輕的鍛造者

  這些幹活從不吝嗇氣力的哥兒們

  被你描寫成

  傳說中的普羅米斯修

  描寫成一群太陽最寵愛的兒女

  當你的大作在《詩刊》發表了

  我們每個人興奮地把倒滿啤酒的茶杯

  碰得叮噹響

  因為你的詩中有我們讓爐火

  烘烤得發燙的故事

  有我們在周末溜冰場上

  鶴群般飛翔的青春的倩影

  以及我們奔往在電大風雪途中

  整整一代人的追求好艱辛

  紅色的火焰

  深深地將我的目光

  我的崇敬

  我的生命中每一份情愛

  融入這片紅色的火焰

  這燃燒於巴黎公社牆頭不屈的火焰

  這噴射於阿芙諾爾炮艦憤怒的火焰

  這照穿千年陰霾的

  南湖船上閃耀的火焰

  我相信了那個鳳凰涅槃的動人傳說

  一個不朽的精靈

  往往要在這火焰里焚燒而再生

  被奴役的階級在這紅色火焰中再生

  貧弱得在鴉片的熏燎中咳血的中國

  在這紅色火焰中再生

  一個拯救民眾於苦海的政黨

  則在火焰中成長壯大

  紅色的火焰

  就這樣以不可阻擋的力量

  把黑暗的煉獄滌盪

  在詔示着新紀元的啟明星里歌唱

  在霞光美麗的流光中舞蹈

  經過了太漫長太頑固的夜的統治

  我們終於偷取了這聖潔的天火

  儘管道路艱辛苦難

  像普羅米修斯一樣

  我們義無反顧無怨無悔

  今天,這片火焰

  已化着無數只銜着橄欖的鴿子

  飛向一雙雙渴望和平與安寧的瞳孔

  在這片火焰然起的旗子下

  億萬人胸中湧起奔騰不息的激情

  共同創造一個光輝燦爛的明天

  圖騰

  這世上,無數大大小小的神壇

  已經無法用那陰冷的謊言

  扣破我們高貴的頭顱

  七月,在我們含着淚

  把最後一口苦澀的野菜

  餵給形容枯槁飢餓呻吟的母親之後

  陽光的火焰灼傷着我們裸露的脊樑

  迎着難耐的酷熱

  我們於滿目荒涼的土地

  收割那延綿無邊的艱辛與苦難

  當猩紅色的晨光

  孤寂地點燃爐火

  在一片深重的嘆息里

  我們也只能用鐵一般沉默的倔犟

  把許多鏽蝕斑駁的日子重複着鍛打

  直到黑暗吞沒遠方的寒星

  公元1921年7月

  作為一個新的階級

  我們將以全人類受苦受難者的名義

  讓手中世代相傳的鐮刀和斧頭

  從一個舊朝代崩塌的廢墟上

  舉起生命新的意義

  鮮血侵染的背景

  成為某種象徵

  訴說著過去的屈辱與悲哀

  這和我們的秉性同樣樸素的鐮刀斧頭啊

  如一彎新月

  如一個歷史的驚嘆號

  在這惠風四溢的季節

  迴響起激情澎湃的動人篇章

  從此,在目光觸響的天空

  龜裂的莽原

  燃起了墾荒的篝火

  當意志和信念

  重新鍛造出一個民族理想的時候

  我們將以一種虔誠的姿態

  膜拜這嶄新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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