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
手機:M版 分類:奇幻小說 編輯:pp958
1
傳說,梵天創造世界,毗濕奴守護世界,濕婆毀滅世界。
他們都是大神。
世界經歷一次毀滅與重生,便為一劫。神們經過了無數劫的進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蘇摩就見過大神將傷寒桿菌置於時光加速器中,經過數千億代的進化,最終培育出智慧生命。你能夠想象,同一個傷寒桿菌暢談哲理嗎?大神說,神創世界里的人都是細菌,不要心存憐憫。
蘇摩只是一個小神,有時情願做細菌。至少,大神如果要精確地掐死某一隻細菌,又不傷及菌群,也要費點周折。相較而言,它毀滅整個世界要容易得多,就象用超高速粒子去轟碎一個原子核。
在大神們創造的多如恆河沙數的世界里,都有若干象蘇摩這樣的小神。創世神早已離開,小神象螞蟻一樣收集信息,監視着世界的運轉。
蘇摩發現自己開始注意一隻細菌,一個叫莎麗的女人。在眾人祭拜創世神梵天的儀式上,只有她專註地看着壁畫上的蘇摩,也就是那個在梵天、毗濕奴、濕婆等大神身後毫不起眼的酒神。
蘇摩才被派到這個世界,並不知道他的前任出了什麼問題。他只是覺得,在被蒙在灰塵下的那一堆小神中,只有酒神目光炯炯,帥氣英俊。所以他選擇酒神作為自己的形象,也就是作為自己的顯靈化身。
莎麗是一個美麗的聾啞女孩子,在苦苦尋找遠去的戀人。等所有的人都走後,她來到壁畫前,用口輕輕吹去酒神面上的塵灰。她痴痴地看着,良久才轉身而去。蘇摩饒有興趣地用一縷意識遙感着這一切,發現有一伙人在鬼鬼祟祟地跟蹤莎麗。馬上將有一場小小的戰鬥,他決定誰都不幫。何況,她身邊除了侍女外,還有十多名護衛,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不會有問題的。
見過莎麗后,蘇摩夢到了一望無際的綠洲,漫山遍野的曼陀羅,風鈴草,水面上漂浮着睡蓮。茂密的菩提樹拱衛着一座座村落,條條道路輻條一般通向綠洲中心,那裡是一座宏大的石砌城堡。城堡正中高高的神殿里,他和莎麗就在此生活,好象一對如痴如醉的俗世夫妻。他們接受人民的崇拜和供奉,為世間解厄救苦,去病癒疾。
然而,快樂總是短暫,痛苦才是永恆。烏雲在天邊聚集,侵略者的鐵蹄踏碎了草原的寧靜……
夢到此戛然而止,醒來后蘇摩羞愧難當,又感覺一絲不對頭。難道神也會愛上人?難道神也會有前世今生?
他每天都收到許多虛假的禱告和真誠的抱怨。莎麗就象一泓未被塵世污染的清水,禱告中沒有怨天尤人,沒有貪得無厭,沒有損人利己,只有愛、善良和純潔。蘇摩被感動了,他由衷地佩服大神,只設定不多的這樣幾個參數,就能夠讓人類自行進化。蘇摩監控着真、善、美的運行,還有幾個參數假、丑、惡由夜叉監控。他們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與魔,也是神的世界派出的最小螞蟻。
2
莎麗一個人逃到小鎮時,天光已經大亮。敵人半夜襲擊了她們的帳篷,下手兇狠,訓練有素,肯定是達達爾刺客。不久前他們進攻綠洲遭到慘敗,一直伺機報復,處心積慮地破壞綠洲人得到神啟。戰士們奮不顧死殺出一條血路,使她逃離了陷阱。
鎮上的商人、居民、手藝人紛紛出門觀看,發現來了一位高貴的祭師。她的衣裳不是蠟染的麻布,而是輕柔潔白的綢緞。她的馬神駿異常,錦繡雕鞍邊掛着沉甸甸的錢袋。但人們看到了她裙上沾染的點點血跡,還有人細心地發現了她衣上金線綉出的一彎新月。他們交頭接耳,壓低聲音說道,是綠洲人!
綠洲人祭拜酒神,是達達爾王國的敵人。整個大陸上只有達達爾軍最為強大,越過綠洲和戈壁灘就能到達小鎮,所以誰都不敢得罪他們。就連附近的山賊也和達達爾暗通消息,準備在大軍再次進攻綠洲時前後夾擊。
沒有誰去幫助這個疲倦的女人,她逡巡着找到旅館。才翻身下馬,一隻黝黑的手已經搶過了韁繩,五個山賊獰笑着擋在了面前。抓住她送給達達爾人肯定是大功一件,五個強盜咽着口水,眼睛都亮了。
一個強盜拉走馬,一個割下鞍上的錢袋,一個則輕薄地扯下了莎麗的面紗。當發現莎麗緊緊護住胸前的一卷東西時,便把她撲翻在地搶奪。
蘇摩突然聽到了莎麗的尖叫,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恐懼、屈辱與焦灼。然後他就見到小鎮的旅館前,幾個強盜在光天化日之下撕破她的衣裳凌辱,一鎮人都遠遠地袖手旁觀。蘇摩見過這樣的情形,屠夫挑中一隻猴子,其他猴子會圍觀,甚至把同類推了出去,以避免厄運降臨到自己。
神之戒律第一條,不得以神力干涉凡間,除非顯靈時。顯靈是對系統進行必要的維護,以保持人們對神的敬畏。小神十年才能顯靈一次,除非得到了大神的授權。上一任的酒神已經用光了配額,所以蘇摩要顯靈就得等到下一個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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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變成了一個人,一個酒神一般英武的男人。他賜予這軀體以人類能夠達到的最強力量,最快速度,最敏捷的反應。莎麗最先看到他,停止了掙扎,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就象美夢降臨得太快,你會懷疑這是否真實。
一個強盜掏出了莎麗懷中的畫卷,展開便見到一個白皙英俊的青年,目光炯炯,純樸而又真摯,浪漫而又狂野。但覺察出周圍陡然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強盜抬起頭,好象一道閃電裂開天幕,他見到畫中的男子豁然就立在幾步開外。
蘇摩的第一記勾拳結結實實打在一個歹徒的下巴上,他倒飛出好幾丈遠,劇烈後仰的頭顱折斷了頸椎。第二記直拳打在了一個歹徒的胸膛,他眼球鼓出,口鼻流血,“撲通”仰天栽倒。那一拳的力量,就是牛也會經受不起。
讓全鎮人避之不及的,其實只有五個強盜。三名殘匪一看情況不妙,飛快地上馬逃走,丟下了莎麗的錢袋和畫卷。
莎麗先匍匐着爬過來,雙手和前額觸及蘇摩腳下的泥土。蘇摩詫異不已,因為這完全是拜見神的禮節,他自信沒有人能認出自己。接着莎麗站起身,緊緊抱住了他,熱烈地吻他的面頰。蘇摩非常尷尬,因為這完全是一個女人見到丈夫后的情不自禁。他盯着畫中的自己,好象才從夢裡驚醒。
他為莎麗擦傷的手臂敷藥包紮,又找來新衣裳,牽過她的馬。鎮上人先是冷冷地旁觀,但一見他們要走,就立刻圍攏了過來。男男女女堵住去路,有人叫喊道,不準走!強盜馬上回來,你走了我們拿什麼交待。還有人用不潔的左手指指點點,做着齷齪手勢。
蘇摩冷冷地掃視着這忿怒、猥瑣、吵鬧的人群,突然很想和夜叉換下崗位。夜叉的顯靈里不會有音樂和詩歌,只有殺戮和陰暗。神本來是魔,魔也可以成為神。
午後的陽光扎得人皮膚生痛,天地間乾燥酷熱。遠處塵土飛揚,強盜們已經傾巢而出了。蘇摩攏住莎麗的肩膀,為她纏上紗巾,給她以安慰的眼神。有我在,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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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堵的眾人慌亂散開,旅館里客人和店主都狼狽逃離。蘇摩把莎麗攙扶進館里,示意她不要出門。然後他飛快趕到鐵匠鋪前,鐵匠正在關門,被一腳踹開。他取下牆壁上掛着的圓月彎刀,丟下了兩個銀幣。鎮外強盜們已經逼近,馬隊向兩邊包插過來。
他又趕到幾戶有弓箭的人家,用刀和錢幣說話,取走了他們的弓和箭。弓不夠強硬,一拉就崩斷了一張。於是他將兩張弓並在一起,帶着幾十枝箭跑回。強盜的馬隊開始鼓噪着衝進鎮里,蘇摩爬上旅館屋頂,扣箭搭弦,張弓以待。
沒有虛發的箭!只半個時辰,通往旅館的道路就被屍體堆疊堵塞。血水洇濕砂土,綠頭蒼蠅鋪天蓋地。箭射完了,馬隊幾乎崩潰,狼狽逃走。蘇摩跳下屋頂,拍拍幾匹失去了主人的馬,它們一溜煙地跑遠。
又過了一柱香工夫,幾條巷子里都有刀客出現。黑衣黑褲,雪亮長刀,最前面一排是幾個人躲躲閃閃高舉盾牌。蘇摩哈哈大笑,拔出了圓月彎刀。
巷子狹窄,刀客們施展不開,無法形成有效群毆。蘇摩來回衝殺,奔突如電,宛如戰神。這批強盜肝膽俱裂,奪命狂奔。畢竟是受了人體的局限,劇烈廝殺過這一陣后,蘇摩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莎麗奉上清水潤喉,又用濕毛巾擦拭他臉上的污痕。他摟緊了這個芬芳柔軟的身子,一時間覺得為了她萬劫不復也甘心。
天色漸漸黃昏,只要熬過了這一陣,強盜夜裡行動會更不方便。蘇摩牽過馬和駱駝,只等天一黑就帶着莎麗衝出去。莎麗比比劃划指着東邊,蘇摩明白那是她家鄉的方向。
四面煙起,強盜們竟然放火燒鎮了。蘇摩一衝出鎮口,立刻就被刀光劍影淹沒,背後的莎麗也被拽下馬來。如同一隻餓虎和群狼搏鬥,天黑時,傷痕纍纍的蘇摩終於被綁到了一棵大樹上,腳下堆滿了木柴。
莎麗又踢又咬,不顧死活地衝上前,抱緊了蘇摩。強盜頭子面色鐵青,狠狠地將火把扔過來。腳下烈焰騰起,蘇摩痛苦地想到,如果顯靈觸犯戒律,將會被大神一把從這個世界抹掉;而如果不顯靈,莎麗必死無疑。大神們只考慮宏大的事件,沒有誰會關心一隻細菌的死活,也沒有誰會原諒一個犯了錯誤的小神。
突然風雨大作,雷鳴電閃,夜空中朦朧浮現出一張猙獰的鬼臉。一隻巨爪從烏雲里探下,抓起強盜頭子就塞進了血盆大口中。鮮血碎肉合著風雨灑下,所有的匪徒都驚恐欲絕,四散逃竄。蘇摩聽到了半空中夜叉的聲音,不用心存感謝,今天是我的顯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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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們露宿在戈壁灘中,蘇摩解下外袍裹住莎麗,把她摟在懷裡以抵禦風寒。她比劃着告訴他,她已經有了他的孩子。消息如晴天霹靂,蘇摩驚呆了,糊塗了!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玩笑!
經過一天一夜的跋涉,第三天上午他們終於見到了綠洲。三三兩兩的房屋散落在綠油油的莊稼中,農民們驚奇地看着這兩人走近。等到可以看清面貌身形時,他們跑上前跪倒在路旁。小孩子們則尖叫着帶路,又唱又跳。
蘇摩默不作聲,迷惑地看着這夢裡熟悉的一切。他不敢詢問,不敢探究,甚至不敢觸碰莎麗的思想。她那些交織着濃濃情愛的意象把小神拖向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一個他完全不知道的過去。
快抵達綠洲中心的城堡,前面已經黑鴉鴉跪伏着數萬人。正午燦爛的陽光照在他們虔誠的臉上,已是熱淚盈眶。花白鬍子的城主念頌道,神啊,您終於回來了!
莎麗先翻身下了駱駝,向跪在面前的人群飛快地打着手勢。那些人獃獃看着,突然大喊了起來,聖女有了神的孩子,我們得救了!
他們又住回“神”的宮殿,蘇摩卻夜裡一個人爬上了殿頂。該走了,再呆下去自己的神性也會動搖。這裡的謎團,他不敢解開。他嗅到空氣中一絲特殊的氣息,神力曾經在此戰鬥,大神曾經來過這裡。
你兩次踏進了同一條河流中!
蘇摩抬起頭就見到了夜叉。它黑黑瘦瘦的,象個馬猴似的蹲在自己面前。
三個月前你被大神抹去記憶,沒想到三個月後還是回到了這裡。你就是莎麗的愛人,孩子也是你的。
難怪我夢到過綠洲!
那是殘留的記憶痕迹。
三個月前,我在這裡幹什麼?
你愛上了人,運用神力擋住了達達爾大軍對綠洲的進攻。只要越過綠洲和前面那片戈壁,大軍就能攻陷整個大陸,建立起一個強盛的帝國。因為你的阻擋,文明的進化會耽誤一百年。半年後大軍將捲土重來,得到一個強大巫師的幫助。
蘇摩笑了。自己在大神面前不過是只螞蟻,可人類的巫師在自己面前會連螞蟻都不如。
那個巫師就是我!大神准許我動用魔力加快歷史進程。夜叉說完,消失了。
命運既然如此,何必拒絕安排?
小神和聖女終於團聚,羅摩成為了真正的酒神。他教人們浸泡蔓草製作“天神甘露”,以音樂和詩歌燃燒人們的激情與思索。他不後悔愛上了人,不後悔以神的萬年寂寞,來換取人間的片刻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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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半年之後,達達爾軍隊重新逼近綠洲,人們又拿起了刀槍。莎麗即將臨產,蘇摩給還未謀面的孩子起名叫盤古。他把耳朵貼近莎麗高高隆起的腹部,聆聽生命的音韻,胸中激蕩着未曾體驗過的幸福。
夜半三更,夜叉飛臨神殿上空,留下一柄精巧的斧頭。這是送給盤古的禮物,裡面蘊藏着夜叉的可怕魔力。
大軍壓境,綠洲人卻毫不恐慌,因為神又回來了。蘇摩用神力在邊境線上下起了連綿秋雨,使草地成為沼澤,擋住了達達爾軍的前進步伐。夜叉這位隨軍巫師也未履行職責,反而時常溜去神殿。它面孔陰鬱,和蘇摩相對靜坐,感受着盤古輻射出來的日強一日的生命力。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大神創造的,惟獨這個被稱為“半神”的胎兒不是。他是進化程序外的一個異數,一個突變。
蘇摩以神力淬鍊魔斧,又指導人們修築防禦工事。
大神的意志終究不可抗拒,神與魔都有一種僥倖的心態。如果能夠捱過二十年就好了,那時候孩子已經長大。以神與魔的力量,再將文明的進程調快二十年彌補時間差,並非難事。畢竟人間的二十年,對大神而言不過一瞬,它可能不會覺察的。
但蘇摩夜觀星象,發現一顆巨大的彗星以驚人速度橫越銀河,已經掠過了人馬座,直奔太陽系而來。他明白,好日子到頭了,大神已經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微小異動。
宇宙守護神毗濕奴的靈已經進入了這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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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着彗星凌空,夜叉膽顫心驚。只在一夜之間,它就令沼澤結冰成為堅硬的凍土。第二天十萬達達爾軍長驅直入,鼓聲雷動,連大地都在顫抖。強悍的鐵甲騎兵只兩次衝鋒,就摧毀了綠洲單薄的第一道防線。雖然眾寡懸殊,綠洲人卻絕不退縮,因為神與他們同在。
在第二道防線前,蘇摩攪起漫天風沙,綠洲人發動了投石車。達達爾騎兵和步兵立刻後撤偃伏,少傾,戰車開始向前推進。狂風倒卷,沙子、細石、草葉在陣前翻騰形成蘑菇雲,遮天蔽日。透過塵霧,蘇摩找到了督戰的達達爾王,一枝長槍電射而去。但那枝槍才射出了一半多距離,一條黑影就從敵陣中飛出,好象一隻巨大的蝙蝠,裹挾着槍直衝上天。
下午時分,戰車攻破了第二道防線,五千綠洲人在平原上列出方陣。所有的壯年男子都來了,他們退無可退,因為身後就是家園。以五千對十萬,這是一場已經註定了結局的殺戮。而在雲端上,綠洲人的神和達達爾人的魔纏繞激斗,好象兩道追逐的閃電。終於,最後一個綠洲戰士也倒下了,神與魔都停了下來,獃獃看着下面的屍橫遍野,黑夜來臨。
第二天陽光才照亮地平線,大軍已經圍困綠洲城堡,達達爾王下達了屠城令。城中全是老幼婦孺,婦女們在牆頭燒開水、壘石塊,老人拉弓,少年提劍。聖女莎麗倔強地出現在門樓之上,箭矢立刻飛蝗般射來。蘇摩一揚手,利箭頓時倒飛,石塊雨點般砸下。攻城的士兵為之大亂,退避三舍。
但是只過半天,城中就已經無箭、無石,人傷馬乏。達達爾人推出了一輛沉重的滾木車,準備撞開城門。
放過綠洲的人民吧,他們投降,我去接受大神的懲罰!
不行!夜叉悲哀地搖了搖頭。綠洲人將被消滅,這裡將成為達達爾人的糧草基地,征服大陸的一塊跳板。
當那一隊吆喝着推車的士兵來到護城溝前,一枝火箭從牆頭射下,溝中突然烈焰騰起一丈多高。火舌蜿蜒奔突,沿着壕溝象蛇一般繞城一周,推車的士兵被燒得狼奔豕突。但達達爾軍卻並不慌張,整齊推進到離火線幾十步外。他們知道這是守城的最後一招了,只要溝中的石油燃盡,火焰就會熄滅。
但是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大火卻總也不熄。火焰由開始冒着濃煙的的紅黃色,到後來竟然轉成了青白,發出凜凜寒光。牆頭上的綠洲人口頌聖火,頂禮膜拜。夜叉吃了一驚,因為這是諸神解體前殘存能量的爆發。現在燃燒的已經不是石油,而是酒神的生命。夜叉連忙招來一陣急雨,但火焰在雨中卻燒得更猛烈了。
在高天之上靜靜觀戰的毗濕奴眉頭微皺,曲指一彈,蘇摩耗盡心力維持的能量場立刻土崩瓦解,一股血箭從口中噴出。
聖火終於熄滅,達達爾軍踏過壕溝,激烈攻打城門。抵抗是徒勞的,淪陷已經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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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戰鬥進行得異常慘烈,侵略者一條街一條巷地艱難前進。通往神殿的街道上,血流成河。黎明時分,他們總算攻克全城,來到了殿前。
沖入神殿的士兵開始大肆哄搶珠寶銀器,領頭的軍官發現端坐在神壇上的並非雕像。這難道會是神嗎?分明是一個男人和女人。
軍官和士兵們一邊開着下流玩笑,一邊撕下帷幕當繩子,準備把那兩個人拖下神壇綁起來。這時狂風乍起,殿門突然自動關上了。軍人們發現自己和同伴的身體眨眼間變得透明,連哀號都來不及發出,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戰敗的神依然是神,惡俗之人怎可侮辱!一隻憤怒的猴子蹦跳着出現在神殿,身後一個冷酷的男子悄然降臨。
蘇摩右手攬住莎麗,左手緊握戰斧。莎麗雙手交織腹前,目光堅定。他們已經沒有了悲傷,只有毅然赴死的決心。大神不可理喻,不必哀告乞求!
透過莎麗的身體,毗濕奴端詳着甜甜睡夢中的盤古。如果說精確的設計也會出現誤差,那麼這個胎兒就是變異的結果。它手一抬,一道眩目的激光從指間射出。幾千萬度的高溫,可以汽化一切。縱然是作為小神的蘇摩,也會在這道光柱下灰飛煙滅,不得超生。對大神而言,消滅他們就象抹掉一條出錯的程序,無須憐憫。
蹲在地上左顧右盼的猴子突然跳起來,變成一面大鏡子擋住大神,就好象神壇前平地豎起了一堵閃亮的牆。只一倏忽,光柱就在鏡子和毗濕奴之間反射了千百次,空氣砰然炸開,殿頂被掀起,磚瓦斷木橫飛。毗濕奴靜如山嶽,毫髮無傷,彷彿沐浴到身上的只是一束秋日陽光。但鏡子冒出青煙,已經是千瘡百孔了。
為什麼?億萬年來這是毗濕奴第一次開口說話,和一個卑微的小神進行信息交流。
我沒有愛,但我不能讓愛毀滅;我沒有自由,但我不能讓自由毀滅;我沒有希望,但我不能讓希望毀滅!鏡子扭曲着呻吟。
鏡面上的裂紋不斷延伸,咯咯作響,密如蛛網。毗濕奴一口氣吹去,鏡子嘩啦啦碎了一地,但鏡牆后卻不見了抱着孩子的女人和酒神。
9
一團光裹着一個胎兒在黑洞里飛弛。
親愛的,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去新世界。我用夜叉的斧子,以神與魔的合力劈開了時空之門。
毗濕奴會追來嗎?
夜叉用全部能量擋住大神,毀掉了我們逃走的痕迹。大神得不到出逃路徑的任何參數,不會追來。在新的世界,我們的孩子將成為創世神!
那我和你呢?
我們將融進這時空,永遠守護着我們的孩子,永遠不分離。
……
不知道過了多少歲月,寂靜的新時空中,終於傳出第一聲嘹亮的啼哭。億萬年光之後,這個世界的人記錄下了創世的那一刻: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本來是黑暗混沌的一團,好象一個大雞蛋。盤古就孕育在這中間。過了一萬八千年,他用斧子劈開了混沌。其中一些重而濁的東西漸漸下降變成了地,輕而清的東西冉冉上升,變成了天。盤古手托着天,腳踏着地。天每天升高一丈,地每天加厚一丈,他的身體每天也增長一丈。這樣又過了一萬八千年,盤古長得有九萬里高,象一根巨大無比的柱子,立在天地當中,使天地無法重新合攏,世界變得清朗光明。
……
開天闢地之後,盤古化身為山河日月,風雲雷電,滋潤萬物。沒有人知道,這創世的大神最初來自何方。
更加沒有誰知道,夜闌人靜,天幕低垂,星星們都似乎在親密低語,無限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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