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巷_3000字

說好在姨媽家就待一周，可奶奶卻絲毫沒有時間概念，一拖再拖，拖個十天半拉月都不成問題。成天和姨媽天南海北地侃，茶餘飯後總是談個沒完，殊不知她們在聊些什麼，還真是不甘於寂寞。家裡還撂着一大堆事兒沒做。哎！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吶！我在這干著急又有何用。有時還真同意：“越長大越想家。”這句話，才來姨媽家沒幾天，我就開始想家了。雖然姨媽家的人對我都很好，好吃的、好穿的都讓着我，但我絲毫未感受家真正的溫暖。其實自己從沒想要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也不想過這種盡給人添麻煩的生活，會在別人眼中產生一種莫名的厭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沒有一點倦意，也許是睡慣了家裡的床，突然住在姨媽家，和姐姐一起睡，難免會有些不習慣。　

　　 住在姨媽家這一段日子，我結識了一位鄰居家疼我的哥哥，他年近二十歲，把我當成親妹妹看待，大家都常叫我：“小沫菱，”唯獨只有他，總是親昵地叫我“菱兒”，這是他的個人專利。每次在我鬱悶之時，哥哥總是想盡辦法讓我開心，他會說些：“小丫頭菱兒的笑容是最甜美了。”偶爾還會滿足我一些物質上的需求，帶我去海邊大聲喊出心中的不快，有時撒嬌地讓哥哥背我，哥哥總會刮刮我的小鼻子說：“菱兒現在學會得寸進尺了，吃着碗里，想着鍋里的。”我只是含笑不語。靠在哥哥的背後，那麼溫暖，就像是心靈中豁達的天堂。一直讓我心中糾結的事是：哥哥其實也有個親妹妹，他一直都沒告訴我，當每次望見他妹妹時，她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故意找哥哥這的哥哥那的，把哥哥從我身邊帶走，她是有權力可以這麼做的。　

　　 某天晚上，我和哥哥正一起說笑時，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我和哥哥的談話，只見他從褲兜里摸出手機：“喂……嗯……好好……不會的。”掛完之後，哥哥一臉歉意地對我說：“菱兒，哥哥有事要忙，你先一個人看書好嗎。忙完之後，哥哥自然會回來陪你的。”當時我以為可能又是他妹妹的把戲，聽哥哥的回話就已知道對方是女的，想跟蹤哥哥，雖然這種行為不是光明磊落的，但是小孩子的好奇心重也是沒辦法的，我喬裝成戴着眼睛，系著絲巾匆忙地跑出家門，前方的燈光刺眼地讓人睜不開眼，但我靈敏地避開了那強烈的燈光，繼續追蹤。穿過喧嘩的步行街，我差點與一輛車相撞，事後，我還心有餘悸，一命嗚呼就真玩完了。我不放開儘可能追到哥哥的每一個出口，也許哥哥還沒注意到我吧。終於，哥哥在一條很少人出沒的小路停下腳步，我也隨之躲在一棵大樹後作掩飾，突然一個銀鈴般的女聲響起：“嗨！熙宇，今天終於沒放我鴿子了。”哥哥笑道：“呵。恬妮，家裡的一個妹妹纏着我不放。”我條件反射地自認為哥哥也許在說我，心裡不免有些失落。“哦？是宣琪嗎？看來你這個哥哥做的不錯呀，為了妹妹可以放女朋友鴿子啊。”我聽得出對方是對哥哥先前所做得不滿，似乎哥哥也察覺出來，原來搞了半天，哥哥是要去見女友呀。偷看人約會少兒不宜，再說這種當別人電燈泡的勾當不適合我這小丫頭做的呵。我知趣地離開了，真奔家裡，走進院子里時，突然聽到背後有一陣沉默的腳步聲，我猛地回過頭，在乳白色的燈光下，我看見了……他！　

　　 聽鄰居們說，他是個黑心腸的豬肉店老闆，一瞧他那油膩膩地咸豬手，心裡就油然而生起一種厭惡，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常常擺出一副財大氣粗、誰奈我何的大老闆氣勢，成天想揀些漂亮女子貨色。據說，曾經拋棄過妻子，只帶了一個兒子背井離鄉，從此再沒回去過。本一直以為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兒子一定和他一樣，是資質愚笨、不學無術、學識譾陋、才疏學淺的浪蕩子，可聽姨媽曾說，這黑心腹老闆有個兒子是個學問高深的高材生，全城才子吶！只不過瘦骨嶙峋的他和他爸爸那魁梧的身材真讓人大跌眼鏡喔。經常聽到隔壁有人這樣訓斥道：“你這沒出息的傢伙！窩囊廢，整天只知道學習學習，以你這樣的態度，還能立足於社會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自認為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將來還怎樣繼承我典當的事業？”　

　　 看他一臉吃驚相地樣子，望着我這一身裝束，我不好意思地往後退一步，我支支吾吾地說：“叔叔好！”老闆藉著微弱的燈光，把我從頭到腳細細地大量一番，這才看清我了，有些泄氣地說：“小丫頭，你這身打扮？這麼時髦、前衛，還差點誤認為你是十七八歲的少女呢。”我摘下墨鏡，尷尬一笑道：“呵。我不懂得裝扮，只是當時梳妝台上放着這兩件飾品，所以穿戴試試。”老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望着老闆，進入話題：“喲！叔叔，你這人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個兒不知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雖然表面上裝的很鎮定，其實骨子裡頭早已開始發麻，腿已站不穩，手心直冒汗，後背總感覺涼颼颼的，聽說，這巷子里的出了名的孩子都怕他三分，更何況我這小姑娘家，我的嘴角開始抽搐。“呵。小丫頭，叔叔教你做生意好嗎？”　

　　 我感到有些疑惑，開始對他的能力起懷疑：“哦？敢問叔叔何出此言？”　

　　 他遲疑片刻，好像不想明說。我打破沉寂：“叔叔，如果說是其它方面，還望您不吝賜教，至於生意方面，那就不用勞煩叔叔，我想無師自通。”　

　　 當聽到“無師自通”這個詞時，有些氣憤地說：“真是荒唐！和我兒子一樣固執，還想無師自通，別以為生意能力有多好！哼！”說完后，他就氣沖沖地離開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對我講這些。莫名其妙。　

　　 我開心地笑了笑，沒想到這樣就能把他打發走了，哈哈！即使我生意能力再不好，也比他強。本想到奶奶面前鬧着要回家，可每當想到一個人，卻又讓我割捨不斷，一個不會讓我寂寞的他，最終還是要離開他的，而我唯一能做的是，默默地祝他幸福。他幸福我快樂，不敢奢望太多，一切都像是水中花鏡中月。那麼渺茫。如果再這樣依賴他下去，那麼，我只會越陷越深，長痛不如短痛，我該了結這樁情非得已的事了。我提筆寫下一封信：　

　　 　 親愛的哥哥：　

　　

　　哥。菱兒這段時間打擾你了，因為有你的陪伴，我很快樂，但是，快樂是短暫的，我最終還是要離開的，原諒菱兒。我走之後，你妹妹會很高興吧，因為再也沒有人與她“分享”哥哥的愛。回想着你對我百般的寵愛與縱容，如今我卻這樣的離開，哥哥，我很狠心吧。離開你，一件痛苦的事，為了彼此不再陷入痛苦的沼澤，我只能選擇離開，這些日子，我不孤單，因為有你。和你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我發覺我長大了，成熟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是時候該走了，我的狠心造就不了你的損失，哥哥，再一次向你說聲謝謝，一切盡在不言中，哥哥，祝你幸福！　

　　

　　多麼渴望回到在一起的日子的妹妹：　

　　夏沫菱　

　　 情況之急，匆匆寫下如此倉促的道別信，我想，他會明白的，曾經的曾經，我們一起走過，今後的今後，就讓我們為彼此祝福。我放下手中的筆，把信摺疊四次，放在哥哥卧室的桌子上，我望着簡單的房間，殘留着溫暖、幸福的餘溫。注視着擺放在寫字檯上的照片，純潔的笑，完美的弧度，令人陶醉。鐘面上的指針一步步指向下午四時，我站起身收拾行李，再多的繾綣，最終還是要離去，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命運的偽裝，我看不清它的底牌。　

　　 家門前的河水一瞬間在我眼中，像一個氣色晦暗的病人，漂浮着菜葉，旋轉着垃圾，有氣無力地流淌着。小巷依舊蜿蜒曲折，兩旁還是那種最古樸的紅磚紅瓦，經歷了歲月的侵蝕，牆上早已滿是斑駁。巷后的喧鬧繁華的頂鋪街上高樓林立，投下一片片陰影，顯得有些深不可測。　

　　 下午四時，我離開了小巷，離開了這讓我一個割捨不斷的小巷。　

　　 半個月之後，我收到了哥哥的來信，在信中，他提到：“有些人永遠不會被遺忘，有些人永遠只是替代品，而我正是那幸福的女孩兒，永遠不會被人所遺忘。”看到這句話時，心裡得到了絲絲的安慰。　

　　 再回首，不知我的心究竟在何方。　

　　

　　——The　 Eed　

　　蘇晚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