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

　　關於漂流的最初記憶，是兒時的盛夏，那時還在故鄉三都。天熱的時候，幾個夥伴放學歸來，尋一有坡度的河段，三兩下脫光衣服，赤條條從上游隨着河水嘩啦啦歡呼着沖向下游，然後從浪花里冒出頭，一抹臉上的河水，整條河便灑滿了笑聲。

　　還在念小學的時候，有過一次漂流的記憶。那年夏天，我們六個同學決定到35公裡外的小鎮去玩。原想坐汽胎一起漂下去的，但那時汽車內胎還不好找，我和另外兩個同學便決定騎自行車去。那天清早，我們三個騎車沿河往下走，其他三位將找來的幾隻汽車內胎打足氣，綁在一起做成了一隻簡易的橡皮艇。我們一路風塵趕到小鎮，簡單吃了午飯就到河邊等，一直等到下午四點也沒見那幾位的蹤影。我們仨便有些心慌，心想會不會出事了，於是便又騎車往回趕。一路趕一路看一路問，始終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回到縣城天已黑盡。急急尋到家，那幾位早已回來，一問才漂出不到十公里“橡皮艇”就翻了，帶去的麵包饅頭榨菜涼鞋全都被沖走了，汽胎也漏了氣，幾人便只好在十公裡外的一個小鄉上岸，光着腳板攔車回家。那幾個說這事的時候眉飛色舞，哈哈大笑，說漂在浪尖上的感覺如何如何爽、在浪頭上下顛簸多麼舒服刺激、到現在還覺得身體在飄…，說得我們幾個騎車的直吞口水。

　　一晃幾年過去了，其間關於漂流便沒了更多的記憶。

　　前幾月與父親下鄉玩，看天氣還早，天也熱，便相邀去漂流，已經好幾年沒好好下河了，欣然同意。漂流的地方在一個景區，大家換上T恤和齊膝的短褲，將手機鑰匙等統統放在車上，套上救生衣坐上專用的橡皮艇就下河。我們下河的時候已是下午四點，人不多，景區上游遠離城郊，非常清靜。一隻橡皮艇連划船的師傅就坐五個人。由於前幾日剛下過雨，河水不小也不算大，水清但也不見底。一路的山刀削斧劈，河裡冒出來的石頭經河水長期打磨，非常圓潤，手摸上去一點灰塵也沒有。兩岸鬱鬱蔥蔥，全是天然林，從石縫裡、山崖下、小溪旁長出來，千姿百態，基本都裹滿青苔，深吸一口氣，五臟六腑瞬間乾乾淨淨。師傅說有好多外面來的人非常喜歡這些石頭啦、樹子啦，就是帶不回去。偶見釣魚人，師傅說，這河裡的魚很多，經常能釣上幾斤一條的，岸邊的林子里不時有野猴出沒…。沿途水流大多不急，二十多公里只有五六個險灘，此時師傅便提醒我們蹲下來，降低重心以便安全衝過去。過險灘是最刺激的時刻，幾個爺們象孩子一般高呼着衝下去，一個接一個大浪打在臉上，除了水花啥也看不見，不小心要嗆水，衝過去后一身濕透，要馬上用瓢將艇內的水舀出去。遇見一同漂流的朋友，不管男女認不認識，大家便打水仗，一時河面便也灑滿了笑聲。漂到中途，在高高的懸崖下，有個很大的沙灘，大家便上岸吃些烤玉米、烤魚補充熱量。玉米和魚都是河邊長河裡打的，喜歡石頭的就在沙灘上去找些小鵝卵石，稍稍休整後繼續流向萬重山。

　　回到岸上，天已快黑，每個人的手機都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要立秋了，今年可能沒機會再去漂流。來年吧，惦記那份清靜和無牽無掛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