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姥

　　今天是教會的追思憶亡日，看名思議也知道是專門悼念亡者的節日。

　　早起，唐師給我說，記得為亡者祈禱。打個電話，徐神父說，今天晚上縣城有彌撒。

　　我的心，不由的想起姥姥，悲痛再也按奈不住。

　　兒時的我，因為弟弟的來臨，媽媽把我托給了姥姥，在我什麼都還不知道的時候，我是嚼着姥姥的干奶長大的，一嚼就嚼了五年，姥姥寵我，七八歲了還在嚼奶，每每上學回來都要先摸摸姥姥的奶，姥姥是自己的全部依靠。

　　那時候家裡窮，姥姥儉省，對自己從來捨不得花一分錢。記得有一次姥姥帶我去拿葯，到那兒她對醫生說：“給我拿兩塊錢的葯，我就要兩塊錢的。”醫生說：“你這個老太婆，哪有你這樣拿葯的？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吃個葯還這樣！”看到醫生的白眼，我覺得姥姥真是，拿個葯，幹嗎這樣！

　　記得有一次，我想吃甜棒，就是甘蔗，姥姥毫不猶豫的買給了我，弟弟也想要，姥姥就把甜棒分開給了弟弟一半兒，我總以為，我是姥姥的孩子，弟弟是媽媽的孩子，媽媽沒在，弟弟不應該吃姥姥的東西，所以我急了，一把給奪了過去，尋着弟弟的哭聲，正在做飯的姥姥飛跑而來，“怎麼了，怎麼了，你是姐姐，讓弟弟吃點兒，娟兒乖！”“我才不讓他吃呢，讓他找他媽媽去！”“傻孩子，不是一個媽媽嗎？”“我不讓他吃。”“讓孩子吃點兒，姥姥向廚房看了一眼，不顧我的反對搶過去給了弟弟又跑向了廚房。我大哭，覺得姥姥不愛自己了，姥姥禁不住我的哭，就想辦法把甜棒從弟弟手裡面騙過來又給了我，我依然哭：“看你給我弄折了，給我弄折了，賠我的甜棒，賠我的甜棒！”姥姥想了想，就用針把兩個半段連了起來，我還是哭：“不行不行，有印兒，有印兒！”，整個一個下午都在和姥姥不依不饒，姥姥捨不得打我，只是說，“你別再磨我了好不好，再磨我我就跳井了！”我哪管這些，順着道說姥姥：“你不是要跳井嗎？怎麼說跳不跳呀，怎麼說跳不跳呀！”這次姥姥抱住我哭了：“孩子呀，你真要姥姥跳井嗎？跳了你就再也看不見姥姥了呀！”“我不管，你把我的甜棒弄折了，你說你要跳的，又不是我要你跳的！你說跳你就得跳！”那時的我八歲，那時的我現在想來是那樣的少不懂事！

　　漸漸地，我長大了，媽媽總是買一些漂亮的衣服給我穿，每每跑到外面，都會引來小朋友羨慕的眼光，我開始覺得媽媽好，我想和媽媽一起睡，姥姥抝不過我，只會順從，就這樣，在姥姥年老時，我竟離開她，留她一人孤單獨眠。現在想來，姥姥一定是睡不着的，每天她都早早的起來，天還沒亮，她就開始坐在我的床邊，直到做飯的時候，看着我依然熟睡的臉，笑着滿足的離開。

　　在我更大一些，我開始去外面上學了，初中的我是個寄宿生，一個星期才回家一次，每次回來，都會看到一個年邁的身影在村邊站立，她在等她的寶貝兒，可她的寶貝兒絲毫沒有覺得這是愛，同學說，：“文樂，看你的姥姥又在等你。”我只哼了一聲兒，說“姥姥，快回家吧，街上凍死了，你不冷呀，在這兒站着。”可姥姥滿臉的歡欣，“不冷，不冷，冷啥呀，妮兒，你冷不？”“我冷，凍死了！快回吧。”

　　初三的時候，次次回家，都發現姥姥瘦了許多，半年只剩下皮包骨頭，姥姥得了病，食道癌！辛勞了一生，到最後，竟連吃飯都不能！我暗地裡哭，每次看着姥姥，就不知道要說什麼，姥姥的眼神每次看到我都有太多的不舍，我不敢看姥姥，如果是現在，我學不上怎麼了，我要陪姥姥，可那時的我，竟連這些也沒有做到，星期天還只顧着看電視，那電視上的內容要比姥姥精彩許多。姥姥力氣越來越小，小到最後，床都下不了了。我竟沒有能做到常去看看她！

　　姥姥走了，我痛的難以呼吸，每每在沒有人的地方，我哭的腰都直不起，那時的我正處於叛逆期，每每聽到人們說：你姥對你那麼好，對你多好，現在她走了，你竟連哭也哭不來。因為我看到她們在人前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人後，都笑得那麼燦爛，我不屑，以為這是一種虛偽。而我要堅強，在人前，我倔強的忍着淚，以為那就是所謂的勇氣！哭也不會讓你們看！現在想來，那不是她們的親人，她們自然不會太痛心，而自己，躺在那裡的是自己的至親，是世間最愛自己的親人，如今她再也不能叫自己一聲兒了，再也聽不到她說一句話了，怎麼還有閑心去顧別人的眼睛？

　　每每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我常常會想，有姥姥在該有多好！如果姥姥也能參加我的婚禮該有多好，現在的老公是姥姥幫我選的，記得那時她坐在村邊，看我現在的老公騎一摩托車奔來我家相親，（老公十二三歲就會騎摩托車，還會開農用機器）她笑的合不攏嘴，姥姥和老公的奶奶在一起關係很好。可那時的我，怎懂得這些，相親也是相給大人看，只是稍稍懂事對這樣的事情很是反感。

　　姥姥你看到了嗎？我現在生活的很好，你選的老公很愛我，我們生活的很好，如今也離了農村，住進了縣城，有車有房，若你在，我定是要你常住在這兒的。

　　姥姥，現在我也已為人妻母了，生活的煩索，讓我不再常常想起你，可是，你也不想念我嗎？為什麼夢裡，你也不常常來呢？怕打擾我的生活嗎？記得夢裡你是來過兩次的，一身的藍色民國衣服，很乾凈，很漂亮的樣子，只是看我的眼裡滿是憂鬱，是我讓你傷心了嗎？

　　姥姥，為我轉禱吧，不久的將來，我們會團聚，那時，是在天鄉，那是個沒有痛苦，沒有疾病，沒有離別的地方。哦，你一定現在已經在了，你比我更清楚天堂的模樣，姥姥，請保護你的寶貝兒在世善度信望愛三德，將來在天鄉與你一起把主頌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