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郎

手機:M版  分類:寫人散文  編輯:得得9

  ———神木特殊教育學校:楊宇

  站郎是王家畔村裡有名的“苦命人”生的“苦命孩子”,據說他的母親一口氣生了四個孩子,兩個女兒都是剛剛會爬就得病死了,在他母親四十歲的時候又生了一個兒子,但說來也怪,也是剛剛會爬,就一命嗚呼,蹬腿閉眼了。夫妻兩不走時氣,眼看寸草不留,要給老王家斷了香火,愁得不行。村裡的人也說他家是“黑門人家”。

  誰知在他父親五十二歲,他母親四十八歲的時候,竟然又來了個十月懷胎,那一年,聽說他的爺爺老子一有空閑就葛究在村口抽上兩袋旱煙,騰雲駕霧,等着人們的讚美。

  “哎呀,有德行,你兒媳婦這麼大年紀——想不到——-肯定是小子——”。他爺爺笑的合不攏嘴。

  “你老小子有本事,人老心不老,老眼昏花也還準頭不小,一葛蛋就顛住了,服了你了。”他父親就像鬥勝的公雞驕傲地豎起自己漂亮的紅冠子。

  後來,在村裡人的一片讚美聲里,天隨人願當年六月初六,老婆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養活了兩年,無病無災,家裡就叫“醜醜”。吸取前幾次的教訓,由爺爺提議,夫妻兩同意給他起了個名字“站郎”,反正日怪,他真的就爬着爬着就站起來走的活賽賽的。

  接着日子也算過的平靜,他六歲那年春天,父親得了一個怪病死了,到了冬天,母親也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年埋了兩個人,家裡的積蓄花了個亭盡光,還把親戚受辛死,總算沒有露屍荒野。留下他和爺爺一老一小相依為命。村裡人又議論紛紛,“總以為他家有后了,龜兒子是一個仿爹害娘賴東西”。

  站郎少爹無娘的,家裡沒有條件念書,多少年就和爺爺種地度日,日子也還過的將就將就,出溜溜的過了十年,站郎已經成了一個五大三粗的後生,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娶了一房媳婦。總算是活成了一家人家。結婚沒多久,積勞成疾的爺爺,由於突發的不知名的疾病,就含笑九泉了。

  值得讓人高興的是,他的媳婦已經懷上了孩子,王家又後繼有人了,那年站郎二十五歲。誰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爺爺歸天不久,站郎的媳婦因為難產,一命嗚呼去見了馬克思。媳婦臨死時,看着自己的女兒,有氣無力的苦笑着說:“孩子就叫生蓮吧!”站郎哭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終究還是鬥不過閻王爺,老婆早已經喝了孟婆湯,上瞭望鄉台走遠了。可喜的是孩子長得眉清目秀,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長得就像她母親一樣,就像一朵白蓮浮在水上。是一個非常懂事的孩子。

  時光似箭日月如梭,在得天獨厚的風水的呵護下,王生蓮出落成了一個美麗的大姑娘,為了使孩子過上好的生活,他決心要讓孩子念書。她也非常懂事,在很小的時候,就經常對父親說:“爹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事情也非常如意,她無論小學還是中學,都是非常有名的尖子學生。贊郎也經常在村裡人前誇耀“我的孩子一定是一塊出常的料!”不要說村裡的人,就連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都認為王生蓮將來前途無量,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如果能夢想成真,可就燒了高香了。肯定是祖宗的德性,本人的福分,賽過天上掉餡餅。站郎就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盼星星盼月亮,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王生蓮走進了考場,一切都非常順利,可誰也想不到,最後一場數學考試,她昏倒在考場上,交了白卷。結果是名落孫山了。人家學的不如自己的都上了大學,父子兩人哭的死去活來,但沒有任何辦法。最倒霉的是王生蓮從此,得了一個頭疼的毛病,徹底和念書道了拜拜。站郎心灰意冷,真是窮鬼打算,餓鬼聽見。命里沒有莫強求。思前想後,站郎對孩子說:“老舍兒,看來你沒有吃公飯的命,不要怕,有爸爸在,天塌不下來。你有文化,爸爸一定給你在神木周圍找一家好人家,叫你過上好生活。”

  後來,站郎托親戚,拜朋友,也還算心想事成,在離城二里遠的呼台村,找了一戶大戶人家,把女兒嫁了出去。憑着有文化,吃苦耐勞。王生蓮家很快就賣菜發了財,女婿也很孝順,要站郎永遠住下來,好照應。但他就是骨頭賤,三天兩頭要回家。心急火燎的,吃不好,睡不好。後來還是回了老家。老家離城有六十里的山路,站郎住在老家,女兒、女媳、外甥經常回來看他,逢年過節他回到城裡和女兒團圓,生活過的有滋有味。就這樣一晃就過了十五年,站郎也成了村子遠近有名的“老太爺”。

  又是一年過去了,站郎在女兒家裡享受了天倫之樂,過把十五,女兒一直留住不叫回,站郎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生蓮,身在你家葛料抹爬,不頂老家好身。我回呀。”站郎一臉懇求地笑着對女兒說。

  生蓮聽父親又要回家,生氣地說:“哎呀,你老人家,七十一的人了,一個人住在老家,叫人家笑話死人。好老人家,你不要糟蹋人了。”

  站郎強詞奪理地說:“我無病沒痛,有吃有喝的,家裡的人熟慣——-”

  生蓮說:“村裡一共住着十幾個老人。你難晚有病咋辦—咋老了老了,不聽人說。”

  站郎像三歲小孩一樣,臉拉的老長老長地說:“反正你給我收拾收拾,有空送我回家。”

  “好,好,好,這幾天忙,有空送你回家,我的老人!”站郎聽女兒說話不利索,還是不願自己回家,但又怕女兒真的惱了,也就在不敢多說了。

  過了二十三,勉勉強強過了二月二,站郎天天嘮叨女兒送他回家,女兒總是推推託托。二月二十五一早,他怕女兒不讓回家,趁女兒不在,給外孫留下話,急急忙忙一個人上了路。等女兒回來,聽說老人家走了已經多時了,也就無可奈何了。誰也不知,就是女兒多留了一個月,差點送了老人的命。

  站郎慌慌張張地出了縣城,一看河裡已經滿是浮水,過不去了。再回女兒家裡,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女兒會永遠把自己留在身邊,走轉山路吧,這條通往老家的山路,自己不知走了多少遍,是不會有錯的。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從城南龔家峁起了山,走了五六里地,站郎就後悔了,這山路也太難走了,坐下來休息了一下,他咬咬牙繼續走了下去。當他爬到二十里墩對面的山頂,腿上已經一點勁也沒有了,哎呀,自己真的是老啦,這漫漫的八十里山路,何時才能走到盡頭。回去自己又不甘心,還是咬着牙繼續走下去吧。二里的山路,站郎整整走了一小時,快到山底了,前面的村子就在眼前,張華寨的老張和自己關係很好,一定要去看看他,順便休息休息。走着走着,他有點忘乎所以,自己還是有能耐的,兩天就能回到家裡。光顧了想,站郎忘記了腳下還是山路,腳下一拌,就從山上掉了下去。自己也失去了知覺。

  站郎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少時間,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河裡,好像是下午四點鐘的樣子,天變了,西北風颳得很有勁,天陰沉沉的,風裡還飄着零星的雪花,河裡的浮水已經結了冰,自己的上身在一邊靠着,兩腿在大腿以下都凍在浮冰里。他試着往外面爬,冰凍的結實,紋絲不動。自己的包裹在一丈以外,河床里到處都是石頭,唯獨自己手邊就抓不到一塊。他用盡全力的喊,可是,一方面自己的聲音確實太低,另一方面,天氣突然變化,下午四點多,路上已經沒有了行人。自己只有死路一條,心裡一急,又昏了過去。

  也是站郎命不該絕,有個好心的放羊人,收拾回家,羊到河裡喝水,趕羊的時候,發現了他,回家喊人,在冰里把他用大鎚把他鑿出來,用騾車把他送進醫院,給他女兒打了招呼,救了他的命。可是,由於,他的兩腿在冰里凍得時間太長,血管已經壞死,為了保命,就把他的兩條腿,在大腿部位齊齊的截肢掉了。可憐的站郎失去了雙腿,從此以後,再也站不起來了。

  “麻花不說粗細,就說葛料”,站郎就是和女兒葛料上了。傷口好了,站郎剛剛過了危險期,就天天吼着要回老家,為了以防萬一,根據醫院的意見,女兒王生蓮把他送回了王家畔老家,在女兒的精心照料下,他恢復的很快,女兒給他縫了特製的褲子,用厚厚的毯子代替了鞋子,隨着精神狀況逐漸好起來,贊郎堅持自己用雙手代替腳走路,慢慢地學會了生活自理。女兒看他沒事了,非常高興,決定帶他回城居住。可他堅決不同意,女兒把一切東西,備辦好。又給老人買了一部手機,又觀察了幾天,因為家裡太忙。最後,還是依依不捨的離開了他。

  從此以後,王家畔村裡就多了一個坐着走路的人————-他就是變成“坐郎”的“站郎”。今年,他已經七十六歲了,仍然紅光滿面,耳不聾,眼不花。經常在村裡用套着皮套的手走來走去。前幾天,我路過看見他,走過去問他好,他笑哈哈地說:“好好,現在又是地款,又是低保,我不用花生蓮的一分錢。”我說:“你還是應該和女兒住在一起。”他笑了笑好像隨隨便便地說:“等我真的動不了再着吧。”我說:“你老活的好瀟洒啊!”說著話兒,他已經用他那堅強有力的“雙腳”在我面前走了過去。望着他那遠去的背影,我想:站郎趕上了好時代,自己除了沒有雙腿,洪身沒有毛病,但願站郎能夠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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