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深溝

　　文/大海渡船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爺爺，和眾多像爺爺一樣的長輩！

　　我的家鄉就在南海邊，天空蔚藍而明凈，大海一望無垠，風清氣爽，景色秀麗，海風柔和，氣候宜人。每天，你都能聽到風吹松濤的“鑠鑠”聲，海浪拍打沙灘的“沙沙”聲，聲音時輕時重，時緩時急，晚上入靜或凌晨風力加大時尤為明顯。然而，當颱風起時，大海便會露出其猙獰的面孔，把海上的一切吞噬，狂掃地面草木莊稼，掀翻民居，造成巨大災難。此時只覺得天搖地動，暴風夾雜暴雨拍打門窗、瓦面的“乒乓”聲，松濤的呼嘯聲，驚濤拍岸“轟隆”聲，讓人心驚膽顫。只是常住這裡，承受慣了，也就習以為常了，就把這一切都當做人生的交響樂而已。

　　記得小時候家裡很窮，除了讀書和幫父母種好幾分薄田外，有時間便跟着大孩子去趕海，抓些魚蝦蟹之類的回家做菜。第一次去趕海，是跟着爺爺去的，帶上釘耙、海叉、竹簍，頭戴草帽、光着腳丫就去了。

　　去到海里，什麼都有，最先見到的就是一種尖尾螺，筷子嘴大，兩三厘米長，海岸邊滿地都是，我一見到就撿。跳狗魚突出兩個眼睛在看我，我一走近它，它就鑽進沙土裡不見了。那些小鱟拖着小尾巴一碰一磕地在地上挪動，我也想撿幾個，正玩得歡時，爺爺說：“這些東西沒有食用價值的”，一手拽着我往海里走了。干脫的海地波浪狀、坑坑窪窪的，有些地方乾涸了，有些地方還藏着水，還有些地方像小水溝一樣流着水。這些都見證了海面下是不平靜的。撿螺是初趕海者最易乾的活，有文蛤、沙螺、香螺、紅螺等，它們不會逃跑，但要小心找才找得到，也有在海水裡打開殼覓食的，這時要抓他殼的外面，不小心被他兩頁殼一盒，是挨磕手的。

　　去到好的海地，便用釘耙耙螃蟹，那些螃蟹躲在沙地里，用耙一拖，碰到它時，它就會從沙地里跑出來，跟着就去趕，等它躲到沙土下面，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他抓到了。有時它就是不躲到地下，舉起兩個爪，橫着走，做出一副跟你格鬥的姿勢，你要用手先壓住它的背，用拇指和尾指扣住它的兩個尾爪，才能把它抓起來，也有被它鉗着手的時候，這時你要趕緊鬆手，把它放到水裡，讓它自由逃跑，否則越鉗越緊，有你疼的。爺爺還特別告訴我，抓青蟹就不能這樣抓，因為它兩個爪轉動角度大，照樣能鉗人的，所以抓青蟹就要抓它兩個爪。用釘耙除能耙出螃蟹外還能耙出沙甲魚、螺等。

　　要想用魚叉叉魚，就要到沒腰深的海槽里，石頭多的地方。剛走到海槽里，就有一條魚向我游來，帶有豹紋的，非常漂亮，我一手把它抓住，它立即“咕咕”叫，並不斷吸氣把身體漲大，我高興地喊：“爺爺，我抓到一條魚。”爺爺一看說：“別美了，別看它長得漂亮，肉墩墩的，其實這是條水口花河豚，劇毒的，把它扔了，免得誤食。”魚不可亂吃，也不可以亂抓，魟魚就是其中之一。它常躲在沙地里，露出身體的一半和兩個眼晴，顏色和沙地一樣，要很小心才會發現。把叉慢慢伸近，然後迅疾叉出，不要靠的太近，否則它的尾巴的刺一旦刺中你，就會造成肌肉潰爛的病症，很難治癒，更不用說活手去抓了。

　　鱟出現時，附近的海水會呈現翻滾狀像煮開的開水。成年的鱟總是成雙出現的，母的在下面，公的抓住上面，勝似鴛鴦。抓住母的，公的就死活不肯走，抓得牢牢的，一旦你抓公的，它就會鬆手讓母的逃跑。

　　走得越來越深，不能再往海里走的時候，就能看到另一番天地。離我們百米開外的海面上，一群群潔白無瑕的海鷗在悠閑覓食，疲苦不堪的我隔着深深的海面望去，他們才儼如大海的主人，世外仙女。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飛掠海面，可以暢遊大海，我們則要拖着飢餓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地和大海較量。當烏雲壓來的時候，他們更顯得興奮，在海面上追逐嬉戲。爺爺看到這場面，說：“可能要下大雨了，要漲潮了。海生，收拾家當回家吧。”

　　我們趕緊收拾漁獲、工具一路小跑往回走，而海浪則緊跟在身後發出急促的“轟隆轟隆”的聲響，沙地還“滋滋”的冒出水來。爺爺說：“趕緊跑，要不就來不及了。”我們邊跑邊看着水面上升，逐漸把我們包圍，雨又偏在這時無情的落下。天呀！在離岸一百米左右，原來干脫的海面全部灌滿了海水，我們已被泡在齊腰深的海里了。我正想快速衝上海岸的的時候，一切都覺得不對勁了，越往前走就越深，快淹到鼻子了。爺爺心急地喊：“那是深溝，過不去了,趕緊往回走！”我快站不住了，腳下流水很緊，這時爺爺快速衝過來，一手把我拖了回來。我驚恐的望着爺爺：“我們還回得去么？”爺爺說:“假如運氣好，還有機會，跟住爺爺。”於是我跟着爺爺急促的沿着與海岸線平行路線往西走，水又開始越來越深，隨着漲潮，水又從齊腰逐漸浸到胸口，我們的行走也越來越困難了，漸漸地，水淹到了我的嗓子眼，我的臉被嚇成泥黃色，我哭了。爺爺一把大手把我提高，安慰並鼓勵我：“海生別哭，不要怕危險，不要怕艱苦，和大海搏鬥是要膽識的，再堅持一段時間就過危險期了。”我和爺爺一路往西走，又餓又怕，越走越遠，水又快淹過爺爺的嗓子眼了，正在上天無門之時，上天真的垂憐於我門爺孫倆，漲潮完成了。這時，我們開始感覺到越走越淺，終於敢往岸上方向走了。

　　爺爺邊走邊叮囑，以後一定要記住：“過深溝，不要貪圖便捷，便捷往往蘊藏有巨大的風險的。如果有一天你趕海錯過了時間，漲潮會比你跑得快，你要趕快往回跑，一旦深溝過不了，你就要往西跑，我們的海面往西跑是越走越淺的，繞個大彎可以保命，千萬彆強行通過深溝。”

　　走到岸上，我倆已精力耗盡，由於走得急，腳上踢傷了好幾處，狼狽不堪。爺爺忍者肚子餓，把僅剩的一碗粥和一瓶水給我吃，我天真地說：“爺爺，要是我們有一條船就好了。”我們仰卧在潔白的沙灘上，看着雨過天晴的澄明天空，跟着爺爺呢喃着本地歌謠：“撐船呀，搖船呀，搖那個東港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