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手

　　鄰居阿蘭，嫁給一個叫張大軍的小夥子，第二年生了個大胖兒子。小夫妻本來日子過得好好的，不料兒子兩歲的時候，阿蘭的兩隻手掌同時長了毒瘡，久治不好，最後不得不動手術，把兩隻手掌一齊切掉了。

　　沒有手掌的阿蘭幾乎成了廢人，吃喝拉撒都要丈夫侍候。阿蘭的心情壞透了，看見人就想罵，看見東西就想摔。開始丈夫還能理解，叫阿蘭盡量不要罵別人，想罵就罵他，摔幾件不太值錢的東西也可以。大軍說：“只要能讓你舒服一點就好。”可是，罵多摔多后，大軍就不理解了，他責怪妻子說：“你總不能靠罵人摔東西過日子吧？”阿蘭傷心地說：“我知道你嫌棄我，你乾脆跟我離婚算了。”

　　妻子已經失去雙手，大軍不能跟她吵架，只好讓她罵，讓她摔。為了避免和妻子衝突，大軍心煩時，就一個人出門走走。阿蘭太愛大軍了，生怕失去他。只要大軍離開身邊，阿蘭就惶恐不安。有一次，阿蘭悄悄跟大軍出門，發現大軍和一個女人走在一起。大軍回來后，阿蘭就問他出去幹什麼。大軍說出去走走，阿蘭說：“天這麼黑，出去走走，誰信？”大軍問：“那你說我出去幹什麼？”阿蘭說：“幹什麼你自己知道！老實告訴你，我剛才跟在你後面，看見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大軍說：“那是在路上碰見的一個老同學。”阿蘭又說：“你去和老同學過好了，永遠不要回來。”

　　為了消除妻子的懷疑，大軍心裡再煩也不出門散步了。阿蘭覺得奇怪，問他晚上怎麼不出去了。大軍說不想出去。阿蘭冷笑說：“你們換在白天見面了吧？”大軍真想給妻子一巴掌，但想到她是個殘疾人，還是忍着一口氣，扶她去廁所，幫她解褲帶，讓她大便。等妻子大便完，又幫她擦屁股。阿蘭卻說丈夫肯定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做賊心虛了，否則不可能在家裡對她這麼好。大軍氣得七竅生煙，把阿蘭推倒在便盆上，摔門就走，邊走邊說：“對，我在外面有女人，我現在就去跟她幽會，你快跟來把我殺了吧！”阿蘭坐在便盆上嗚嗚地哭着說：“你終於承認了。”

　　從此以後，阿蘭動不動就鬧自殺，跳樓、跳水、觸電、吃安眠藥。當然，每一次自殺都是在丈夫的面前進行的，所以都沒有成功。大軍一次又一次把阿蘭從死亡線上救回來，他討厭極了，卻不敢流露，生怕刺激妻子做出更糟糕的事情。只有等到半夜阿蘭睡熟后，大軍才能看着這個斷手的女人長長地嘆息。

　　有一天，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阿蘭又要自殺了。她跑進房裡，關起房門。大軍一腳踢開房門，看見妻子正用手臂夾着一隻瓶子，瓶子里有很多藥片。大軍奪過瓶子，扔到窗外，揮手給了妻子一巴掌，罵道：“你有完沒完啊？一次又一次尋死覓活，有勇氣你等我不在家的時候自殺呀！斷兩隻手有什麼大不了的？人家手腳斷完還創造人間奇迹呢。”阿蘭哪裡受得了這種責罵？她當即坐到地上，蹬着兩條腿叫：“張大軍，你這個沒良心的，竟然欺負我一個殘疾人，老天怎麼不讓你斷手啊！”大軍冷冷地說：“看來也只有斷手這個辦法了，否則我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安寧。”

　　房間里有一個鍘刀，是大軍的爺爺鍘草藥用的，非常鋒利。爺爺去世后，這個鍘刀就一直放在房裡，沒有人動過。大軍毅然把左手放到鍘刀下，“咔嚓”一聲鍘斷，再把右手放到鍘刀下，大腳在刀柄上一踩，也“咔嚓”一聲鍘斷。兩隻斷掌掉到地上，手指還會動呢。阿蘭看着地上的斷掌，嚇得魂飛魄散，呆若木雞。鮮血從兩個斷口噴涌而出，大軍用嘴叼來兩根繩子，以牙齒和腳代替手，把兩邊手腕緊緊扎住，然後用腳趾撥打電話叫救護車。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車門一開，大軍就自己跳上車去。阿蘭這才醒過神來，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喊：“大軍，你這是幹什麼啊？”

　　大軍回頭望着妻子，鄭重地說：“我以後一定能夠用嘴和雙腳掙錢養家，送孩子讀書，我要讓你明白，失去雙手的人應該怎樣生活。”

　　許多年過去了，大軍和阿蘭的兒子已經初中畢業。這對沒有手的夫妻再也沒有拌過一句嘴，他們不但能夠獨立生活，還克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難，奇迹般地用嘴和腳幹活，每月有一千多元收入，正準備攢錢開一個小商店呢。

　　（責編:雲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