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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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沒有叫老李而是自己拎着鐵桶扛着鋼釺和綽籮,推開地窨的門,朝一里地外的別拉洪河走了。

  踩在稻茬地上,腳下的雪吱吱作響。黑子有些迷迷登登的,彷彿這腿腳都不是自己的,軟綿綿的有些不聽使喚。

  上午,他和給自己打長工的老李喝了頓大酒,什麼時候睡的,都記不清了。直到媳婦來電話,才把他摧醒。

  媳婦說,明天就有人來買水稻了,賣完糧他就可以回家了。並且要黑子趕緊把蛤蟆都撈上來,隊長媳婦要吃。

  一想到媳婦,黑子就興奮,滿腦子都是媳婦那一身的肉和大大的奶子。媳婦自己在鎮上開了家美容院,前幾年,媳婦又求隊長媳婦幫忙,在連隊承包了二百畝水田地,黑子便一年到頭在地里侍弄水稻。黑子媳婦與隊長媳婦兩個人的關係便越走越近,別人都說她倆好的跟一個人似的。當然了,黑子想,隊長真沒少幫自己的忙,剛開始種水稻時,自己沒錢,隊長幫忙貸款,幫忙賒物資,幫忙找人工。行了,再種兩年就不種了,錢多少是多呢。

  黑子走到了別拉洪河的大堤上,抬頭望了望天。天有些灰濛濛的,沒有一絲風。大地一片寂寥,一片白茫茫。淡黃的冬陽只有很小的一點兒掛在南邊遠處的天上。看樣子又要下雪了。黑子想。好在明天糧食就可以出手了。自己明天也可以回家好了歇一歇了,自從秋收后快兩個月沒回家了。

  是該歇歇了。黑子長出了一口氣,走這幾步道,他感覺到有些上喘了。

  他把桶放在堤邊上,順勢一屁股坐在桶上。把鋼釺和綽籮扔到腳前,鋼釺由於沉重順着陡坡滑下去,斜插到堤下的雪窩裡,鋒利的尖兒直刺蒼穹,微弱的冬陽光亮在尖鋒上閃出一點點寒意。刺得他的眼有些疼痛。

  黑子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還早呢,離天黑,又順手從懷裡摸出了一隻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黑子記得,小時候經常來別拉洪河玩。夏天洗澡,冬天滑冰。那時候,這裡水多,蛤蟆也多,夏季堤岸兩邊都是綠油油的大豆田,時常見到一些長脖子老等和叫不上名字的水鳥。不象現在在兩邊全是水稻地,狗屌也見不到一個。那時候,也沒有人吃蛤蟆,大家都膈應它,黑不溜秋有股土腥味。現在人多了,水稻也種得多了,農藥也用得多了,該死的死了,該走的走了。這河也快乾了,蛤蟆也成了稀罕物,並且個頭也越來越小。幸虧我黑子心細腦子聰明,在每年秋末即將上凍時會扔幾團倭瓜秧子到水裡。等一封凍,蛤蟆就會附到倭瓜秧子上。到冬天用鋼釺鑿開冰面,用綽籮一綽,有多少就撈出多少來。這是我黑子的獨家絕招,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

  黑子吐了口煙圈兒抬起頭望望灰濛濛的天。媳婦說,隊長媳婦愛吃帶籽的蛤蟆,這東西可以美容,還能滋陰補腎,和胡蘿蔔一起燉則是大補,在大城市可貴呢。媳婦說,別捨不得,那蛤蟆能給咱們創造更大的經濟效益呢。每回黑子都想,哼,就隊長媳婦那泥鰍樣的身板膚色,吃再多也趕不上俺媳婦。俺媳婦那身板該凸的凸該凹的凹,那一身白肉哇,真饞死人。隊長媳婦喜歡吃蛤蟆,哼。怪不得俺瞎眼的老娘常說,現在人都作死呢,啥都敢吃,啥都不剩,啥事都敢做呦。

  黑子的頭有些微微地痛。晃了晃腦袋,眼前又晃出媳婦那白白的一身肉。呸,媽的,這些王八犢子,說我只顧掙錢,掙得腦袋都綠油油的。還說我黑子的媳婦那身白肉把隊長喂得紅光滿面。日他姥姥的,看老子掙錢了,眼珠子都紅了。黑子猛地站起來,吐掉煙蒂,由於用力過猛,眼前一陣發黑。突然間下意識右腳向左一邁,立時雙腳被絲網纏住,整個人身失去了平衡,重心完全向前傾去。黑子象一隻鷹鷂往堤下匍衝下去,眼見得鋼釺的尖閃着米珠樣的光芒向自己衝來。

  俺娘說,現在人都在作死呢,他心裡嘀咕。

  等老李找到他時,他已經全身僵硬了,鋼釺深深地插進了他的左眼。誰都知道這兒發生了什麼。

  從此,別拉洪河再也沒人撈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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