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中秋

　　一年前，老王剛把兒子送進重點高中，老婆就病倒了。還沒等老婆出院，他上班的那個半死不活的廠子也徹底垮了。

　　下了崗的老王在家喝了一天悶酒後，第二天找朋友借了點錢，買了輛三輪車給人家拉起了貨。可是不管自己在外面有多忙，他都要趕回家為老婆做飯。再就是因為他年輕的時候在一家煤礦干過，養成了每天都要喝兩盅的習慣。要是他哪天不喝，那他肯定是病了。這習慣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這天，老王比平時收工早，他急忙跑到菜市場，因為那時的菜是一天里最便宜的。再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怎麼著也得辦兩個菜，到時候一家三口熱熱鬧鬧地過個中秋。他買了幾樣菜就往家趕。進了家門，他第一件事就是去卧室看看老婆。他喊了一聲見沒人應，趕緊跑到床前，一看，只見老婆臉色發白，豆大的汗珠從頭上往下淌着。他趕緊把老婆一背就衝下樓去。到了醫院立馬搶救。等老婆推出搶救室，老王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那一夜老王就在醫院的長椅子上對付了過去。好在這樣的事，老王已經習慣了。第二天，他又像往常一樣出工了。

　　中秋那天，老王早早地回到家，然後在廚房裡忙開了。等他把菜端上桌，住校的兒子也回來了。兒子把書包一丟，坐到了桌子前：“爸，我們要交三百元錢！”兒子望着正在解圍裙的老王。“又要交錢！上個星期不是才交了兩百元嗎？”老王坐到桌子前，習慣性地伸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酒瓶。看見老王拿酒瓶，兒子的眉毛皺到了一起。“孩子，咱家條件不好，給你的錢你要省着花啊！”老王給自己倒了杯酒。聽他這樣說，兒子呼地站了起來：“是啊，咱家條件不好，我已經夠省的了，每次回家我都是走着回來，那可是三十多里路啊！咱家條件不好，你還每頓喝酒！”兒子說完這些，拉開門沖了出去。老王站起來就去追，可他哪跑得過兒子啊。老王站在樓下，這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老王順着大路找兒子，邊走邊喊著兒子的名字，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走了一里多地，仍沒找到兒子，老王只好無奈地往回走，因為他還要給老婆送飯去。

　　等他回到家，兒子已經回來了。見兒子坐在那裡，老王什麼也沒說，坐下去就端杯子，可是杯子已經空了。他抬頭去看兒子，這時兒子“哇”地哭了起來：“爸爸！我錯了！”

　　剛才兒子跑出去后，在樓后的草地上坐了一會兒，見下雨了就回了家。他見老王不在，心說，你天天喝酒就不要錢了，我把你的酒喝了，看你今天喝什麼。於是他端起杯子就喝。他喝下去感覺不對勁，又倒了一杯，再喝還是那個味：這哪裡是酒啊，原來是一瓶白開水。

　　自打老婆生病，廠子倒了以後，老王就下決心戒酒了。老婆第一次出院那天，他和老婆坐在一塊吃飯，老婆見他不喝酒就問：“老王，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眼裡充滿了擔憂和恐懼。“這個家你再倒了我和兒子怎麼活啊！”老婆說著，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不是，這不是忙嘛，我忘買了！”老王趕緊搪塞。

　　從第二天起，老王便把白開水倒到酒瓶里，每天吃飯的時候都喝兩杯，喝的時候他還故意做出被辣得齜牙咧嘴的樣子。

　　“好了，不說了，我們趕快吃飯吧，一會兒我們到醫院和你媽去過中秋節！”老王說著轉過身去，在眼睛上抹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