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葷

　　開葷（散文）

　　胡盛華

　　一種儀式，一種和國家領導人歡迎歡送宴請外賓、一個國家各單位各部門的升旗儀式、加入某黨某團某隊的宣誓儀式、民族家族的祭祖儀式、運動會演唱會發布會交易會博覽會等等的開幕閉幕儀式、正在逐漸興起的成人儀式等等，總之，就是一種儀式，和前面所說的一樣重要的儀式，也許你知道，卻沒有注意到，那就是“開葷”。

　　翻開《現代漢語詞典》，“開葷”的詞條下面有兩個含義：一是，信奉佛教等宗教的人解除吃素的戒律或已滿吃素的期限，開始肉食。也泛指經常素食的人偶然吃葷；二是，比喻經歷某種新奇的事情。詞典里沒有提到“開葷”儀式，說明這種習俗可能流傳的地域並不很廣；而在電腦中搜索，卻可以找到詳細的介紹。

　　這是流傳在我們這一帶的一種古老的習俗。小孩子（不論男女）長到三個月到半歲以後，他們的腸胃除了能消化奶以外，已經慢慢地可以接受其它食物了，為了讓孩子能吸收各種營養物質，就開始給孩子喂飯，喂菜，喂肉。但是，在喂孩子之前，要先找一位長者或者“貴人”為孩子舉行開葷儀式。

　　開葷儀式一般選在鄉里自家人結婚嫁娶的酒席宴上，或者是家族裡某人的生日宴上，總之是要在各種菜肴比較豐盛的酒席上，也有專門為孩子的百日慶典而請客操辦的酒宴，在這個酒宴上一併開葷，這在鄉下不多見。

　　開葷時，那位開葷人從孩子長輩的手裡接過孩子，抱在懷裡，然後把滿桌的酒飯菜挨次用筷子蘸了到孩子的嘴裡碰一下，孩子當然本能地張嘴接着筷子，吮吸着筷子上的各種味道，這就表示孩子已經是吃到了。每吃一種，開葷人嘴裡還念念有詞地給孩子說著祝福吉祥的話。如：吃一點酒，就說“富貴長久”；吃一點肉，就說“百年長壽”；吃一點雞，就說“常穿新衣”；吃一點魚，就說“年年有餘”：吃一點飯，就說“金銀滿罐”；喝一點湯，就說，“身體健康”。。。。。。還有的開葷人視桌上菜肴的多少依次說去，如：一吃獨佔鰲頭，二吃二人一心，三吃三元及第，四吃四季發財。。。。。。直到把桌上的飯菜數完為止。這時候，桌上的其他客人就靜靜地聽着，靜靜地看着。孩子的長輩們更是聽得眉開眼笑。儀式結束了，開葷人一邊把身上早已準備好的紅包揣進孩子的衣兜里，一邊說著：“開葷取個錢，長大用不完，早日上大學，路上做盤纏。開葷禮已畢，快去媽那裡，讀書成了名，再來恭賀你。”當然開葷人也會得到一個非常豐厚的紅包。

　　我自己是誰給我開的葷我自然不知道，而找我為別的孩子開葷的時候，我卻既不是長者也不是貴人。他們是看我比孩子的輩分要高兩輩，再就是我好歹是一個“國家人”，相比之下我就成了最合適的開葷人了。而我卻根本不知道開葷為何物。他們既然選定了我，就義無反顧地說我可以，給我鼓勵，告訴我基本的做法。我給我開葷的第一個孩子做完了所有該做的程序，竟然沒有說一句祝福的話。想不到我把孩子交給他母親的時候，他們全家人一起高興地鼓起掌來，說這叫作“悶（陰平）心大發財”。我也就順勢說：“悶心大發財，好！”一個南郭先生就此誕生了。

　　以後，我陸續為不少孩子完成過這個人之初的儀式。

　　慢慢地，我開始思考一些問題：一個人非要進行這個儀式不可嗎？如果不舉行這個儀式會怎麼樣呢？舉行開葷儀式的意義究竟在哪裡？

　　慢慢地，我發現，為孩子舉行開葷儀式的一般是有一定文化素養的人，和那些受有文化的人影響的人。

　　仍然有不少沒有受到這種影響的人，或者根本不知道開葷為何物，或者終生忙於生計而從根本上忘記了還有給孩子開葷一說。那麼這些孩子就不知道吃葷嗎？就偏食嗎？就不能健康地成長了嗎？沒有。就像不舉行成人儀式照樣長大成人一樣，這些孩子也長得很好。

　　那麼開葷儀式就可以取消了？不。凡是知道有這個儀式的人，就沒有一個人有取消這個儀式的意思。究其原因，是因為沒有一個家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地成長。開葷了.孩子就可以毫不忌諱地吃任何好東西了，就可以無病無災了，就可以順利地長大了。當然這是家長的希望，是不是開了葷的孩子就真的全都能實現家長的願望，這卻是由各種因素決定的，也許與開葷根本就無關，但希望卻總是一直保留在孩子家長的心中，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這希望也就成了一種信念。

　　當年的共產黨人由於有了為天下窮苦人謀幸福、建立人民當家作主的新中國的堅強信念，他們就心甘情願地做看似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很多人捨棄了自己個人的私利，很多人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哪怕胸口對着帶血的刺刀，他們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們前赴後繼，他們勇往直前，一代又一代的共產黨人，忠實的實踐着自己的誓言。無論遇到什麼樣的艱難困苦，他們都從來沒有退縮過，就因為他們的心裡有一個堅強的信念在支撐着，這信念產生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一個人如果沒有了精神支柱，他還能夠做什麼呢？一個民族如果沒有了精神支柱，那又會怎麼樣呢？一首《義勇軍進行曲》告訴全國人民：“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在日本侵略者就要把我們的祖國變成他們的“大東亞共榮圈”的時候，一個堅強的信念在支撐着全國人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把侵略者趕出中國去！在民族面臨亡國滅種的緊要關頭，中國人民選擇了“我們萬眾一心，冒着敵人的炮火，前進！”我們做到了，我們“打敗了日本狗強盜，消滅了蔣匪軍。”而那些沒有信念的可憐蟲就只有當漢奸的份，就只能屈辱地苟且一生。

　　當年的我們接受着非常純樸的“五愛”教育，那就是：愛祖國，愛人民，愛勞動，愛護公共財物，熱愛中國共產黨。我們一生中的三件大喜事就是：少年加入中國少年先鋒隊，青年時加入中國共青團，成年後加入中國共產黨。我們每一個新中國的孩子都在為三件大喜事而奮鬥着，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心中的堅強信念。

　　我們的前面有光輝的榜樣在指引，雷鋒、張思德等英雄、榜樣把為人民服務的精神詮釋到了極點。學習雷鋒好榜樣，是所有的青年人乃至全國人民精神的支點；學習張思德，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逐漸變成了全國人民的自覺行動。強大的正能量控制着人們的精神空間。人們團結奮發，人人積極向上，人人充滿理想。榜樣的力量加固着我們這一代人心中的堅強信念。

　　而我們也應該看到，當今社會，物質生活獲得了極大的豐富，而精神支點卻正在慢慢地消失。物慾橫流，金錢至上。一切向錢看，沒有了理想，沒有了信念，金錢充斥了一些人的頭腦。我們從外國學到了文明，卻也引進了垃圾；我們把外國先進的東西當成了寶貝，卻也把外國的垃圾當成了寶貝。入隊、入團、入黨再不是人生三大喜事，而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或者被一些人當成了陞官晉級的階梯，總之，一切都像變味了。

　　寫到這裡，心情有些沉重。多想呼喚理想信仰的回歸，多懷念年輕時那些充實的日子，　　 但我畢竟勢單力薄，人微言輕，能把心中的塊壘發泄出來，就覺得很欣慰了。

　　我想，也許人人都該重開一次葷了。

　　2014/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