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

　　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和一個笑話。

　　故事的內容都聽過：父母總會兇狠狠地對孩子說：再吵就把你扔出去喂狼。

　　笑話的內容都很簡單：一頭傻傻的狼在門外等了大約一夜。我不覺得那故事可怕，也不覺那狼可笑。因為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說話不算數。

　　在香格里拉有個古老的傳說。相傳狼是沒有感情的，只會噬血，見着誰就用兇狠的獠牙將其撕碎。當地的人們都十分恐懼，整天都提心弔膽，生怕這可惡的畜牲會出來要了自己的小命，但誰也沒真正見過狼，只是根據老一輩的描述而大概知道狼的樣子。

　　居民十分恐慌，甚至有人離開當地成家，為了保住當地的族長只好到外地請高手來屠狼，但大多數都是一去不返。人們更加恐懼，有人傳出是狼魂作祟，才讓這麼多高手死於狼口。於是，大家紛紛搬出村子，就在這時，英雄誕生了！

　　他拿着長槍，披着狼皮大衣，穿着長靴，帶着比狼恐怖百倍的笑容到了這裡。

　　族長歡迎他，大家懷疑他，族長對大家說：他家九代單傳，從他祖父開始就是獵人，專門屠狼，經驗很多，這次總算找對人了！

　　大家相信了族長的話同意讓這個人來村子屠狼。長老問他：請問高手需要什麼幫助嗎？這人陰陰地說：要一個嬰兒。大家都感到十分詫異，以前來的人大多都要錢或食物，這人怎麼要嬰兒呢。但最終還是給了一個小小的嬰兒。

　　這人將嬰兒包裹得厚厚實實，並用一根長長地繩子將嬰兒困住，放在了狼經常出沒的地方，然後又在困嬰兒的繩子上套了根長長地細細的繩子，最後他將套上的細細的繩子慢慢放遠。。。。。

　　當他放線放到到一定距離后便開始喝茶抽煙了。村裡面的人跟在他後面，因為人們你好奇，大家都不知道這人如何用嬰兒將狼屠盡。這些人都靜靜地在他的不遠處等候，沒有一絲聲音，包括嬰兒的父母，都靜靜地在那裡，等着，等着。

　　夜晚終於到來了，狼的吼叫響徹整個森林，漆黑的一片，人們只看得到天空中幾顆散落的星星。

　　狼的吼叫更近了，如同哭喪的哀魂，那人也站起身開始慢慢放着手中的線圈。在他後面悄悄跟隨的人都蜷在一起，相互捂着手，不停地摩擦。

　　夜靜靜地，狼的嚎叫始終未停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小孩的哭聲打破這片死寂，那人開始起身，弓着腰，頭向前微微伸着，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嬰兒。

　　人們也站了起來，看着這人究竟如何捉住狼。

　　狼最終還是來了，它在嬰兒身邊繞了幾圈，又用鼻子在嬰兒身上嗅了嗅，感覺到沒有危險了才放心地躺在嬰兒身邊。過了一會兒，狼用舌頭舔舔嬰兒的臉。

　　那人沒動，跟在他後面的人們也沒動。

　　時間過了很久，那人還是沒動。狼起身了，用前腿拱拱嬰兒，嬰兒哭了，它嚇得閃到一邊，緩緩才慢慢過來，又拱拱嬰兒，嬰兒又哭，它再閃……這樣子重複了幾次，狼不怕嬰兒哭了，嬰兒也不怕狼拱了。

　　獵人還是沒動，人們也在那裡，靜靜地等着。

　　又過了不知多久，天空那幾顆星星漸漸消了，雨滴落下來了。狼還在嬰兒旁邊，沒動。

　　那人還是沒動，人們也用衣服擋着雨，靜靜地等着。

　　狼起來了，圍着嬰兒轉了幾圈，又向遠處看了看，接着朝天空叫了一聲，奇怪的是，嬰兒並沒有因為狼叫而哭，而是發出‘咯咯咯咯’的笑聲。狼將嬰兒輕輕地叼起來。這時，那人起來了。跟在他後面的人也起來了。

　　狼叼着嬰兒跑向樹林深處，那人一邊放着線一邊跟着，村民們跟着那人。

　　第二天，那人慢慢停了下來，仔細在地上搜尋着什麼，村民以為他掉了什麼，跟着在地上找啊找的。

　　那人繼續前進，在一個大樹前忽然停了下來。他躲在樹后，望着天空，從他急促的呼吸里飄出陣陣白霧。過了一會，他輕輕地，輕輕地走出來，步子小很多，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走着。

　　跟在他後面的人也悄悄地，模仿着他的步子緩緩前進着。

　　那人小心翼翼地扒開樹葉。他看見了！那裡就是狼的窩！有幾隻小狼在外面的水裡嬉戲，有兩隻大一點的狼，一隻卧在地上，肚子下鼓鼓的，好像是小狼。另一隻站在不遠處望着遠方，好像在放哨。小狼們在水裡玩得不亦樂乎，那卧着的狼始終沒挪身子。

　　那人慢慢舉起槍，瞄準卧着的狼，不過，頓了一下，又調了角度，改瞄那隻放哨的，他眯着眼，端着槍的手沒有意思顫抖，穩穩地，穩穩地。。。

　　跟在他後面的人都睜大眼睛，靜靜地看着他究竟要做什麼，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向前方望着。

　　隨着一聲槍響，站着的狼倒下了，狼崽們都嚇得四處逃跑，而那隻卧着的狼卻沒動一下，雖然它顯得十分恐懼，卻始終沒站起來，還是卧着不動。

　　那人的嘴角劃過一絲微笑，他緊接着一槍打在那卧着的狼身上，那狼沒倒，還是那樣卧着。

　　人們在後面歡呼起來，大家都十分高興，那人也笑着。大家隨着那人走到卧着的狼身邊，那人一把抓住狼尾巴提起狼。

　　那卧着的狼身下，是那嬰兒，狼的血滴到嬰兒的臉上，瞬間滑落。那顆子彈，準確的穿透了兩顆跳動的心。

　　狼死的那霎那，眼睛睜着，眼角沒有淚，只流露出恐怖的神情。

　　嬰兒的媽媽跑過來，緊緊地掐住狼的喉：你這該死的畜牲，殺了我孩子，你還我孩子命來！

　　嬰兒的爸爸走到另一頭狼身邊，掏出刀子，扒開那狼的心臟，把它吊在栓嬰兒的繩子上。

　　人們都哭了：這狼真是畜生，噬血啊！

　　“太可怕了，連小孩子都不放過，真可惡！”

　　“宰了這畜生！”

　　人們都想宰掉狼，可又怕狼魂殺人，於是都看着那人，那人卻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站着。

　　狼被人們宰了，宰得粉碎，可還是消不掉人們心上的怒火，於是又把宰得粉碎的狼扔到暗無天日的陰溝。

　　為了紀念這位英雄，大家給他起了個名字：格日勒。在蒙語里是光明的意思。

　　後來，格日勒走了。從此以後在沒人看到格日勒在什麼地方，人們記着這位英雄，於是，格日勒的名字在香格里拉十分出名，雖然現在沒多少人記得他究竟是誰，但人們知道他是英雄，勇敢的英雄！

　　在狼喪命的地方，佇立着一具屍體，現在只剩下骨骼了，是跪着的。沒人來過這裡，沒人知道這裡曾還有生命存在。

　　在那具骨骼的肩上扛着一把槍，腳下穿着長靴，袖口還剩下一點狼皮！

　　《魂》

　　陳春霖

　　2012。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