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葉。_2500字

［楔子］　

　　她叫靈笑，靈魂的靈，微笑的笑。　

　　一切都在她的身上悄然發生。默默地侵蝕着，沒有反抗，沒有任何的不願意，因為在這個微妙的世界上，弱者的反抗等於虛有。　

　　平靜的湖面，因為一顆石子而發生巨大的變化，圈圈漣漪的擴散，註定會發生噩夢。　

［１］　

　　靈笑出生在冬末。　

　　皚皚白雪伴隨着她的出生，一片片早發芽的葉子和嫩黃的梅花在注視着這個小生命。　

　　那些葉子就像是代表幸福和情誼的物什。　

　　當秋季來臨的時候，一切都會化為泡影。　

　　被鋪墊在冰冷的道路上，然後被當做垃圾掃進骯髒的垃圾箱。　

　　化為灰燼。　

　　碎葉。　

［２］　

　　靈笑本身很幸福，很快樂，她有愛自己的外公外婆、爸爸媽媽，有各種榮譽，有一個美滿而幸福的家。　

　　可一切都被那一紙通知書擊碎了：外婆，癌細胞轉移。　

　　每日的病情都在加重，從原本不能正常行走，到無法說清話，從這個醫院到那個醫院，直到那一天，外公拿到了外婆的死亡通知書。　

　　靈笑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大哭一場，或者說，慶幸，慶幸外婆可以不再受折磨，慶幸外婆可以擺脫那些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和手術室里的那些明晃晃的器械。　

　　在外婆的葬禮上，靈笑放肆地哭起來，她發現自己是那麼脆弱，發現自己那麼無知，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　

　　“吶，這個世界很微妙是吧，在你還沉醉享受於父母外公外婆的懷抱與愛意的時候，奪走了你的至親，讓你一個人獨自哭泣，吶，對吧。”　

　　靈笑開始沉默，她總是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她厭惡這個世界，厭惡那些總是笑眯眯的人，厭惡那一切的一切。　

　　她選擇了沉默，這些心裡話，她只是隱藏在內心深處，從未對他人講過，包括父母，包括摯友，她已經不再信任任何人了，當然，還有她自己。　

［３］　

　　“你再敢不說話！”憤怒地把書丟到桌子上，書脊碰撞到書桌上發出脆響，緊接着是破口大罵。　

　　靈笑沒有任何反抗，若無其事地翻看書籍，直到那個女人說出一句“你這個賤人，說話啊！？”才冷冷地回應到：“對，如果不是你的基因，我怎麼會這樣？我聽見了不代表我一定要反駁和回應，我回應了也不代表我一定就聽了，你根本沒有認真地聽過我一句話，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當即激怒了女人，甩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許久才罵罵咧咧地走開。　

　　靈笑沒有落下一滴眼淚，習慣了，弱者的生活，然後在本子上寫下幾個字：我恨你，正如以前愛你。稚嫩的筆跡，眸子里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冷酷。　

　　這個一直都歇斯底里的女人是靈笑的媽媽，她對外人總是很和氣，笑容就似乎是一大朵向日葵，回到家裡，就像撕下了偽裝用的面具，什麼事情好像她都是不允許做的，這樣錯了，那樣也錯了，總是大聲地怒罵，而面對這一切，靈笑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哦，還有惜字如金的反駁。　

　　以前那個和善的媽媽已經消失了，她變得喜怒無常，像一個當街大罵的潑婦，好可怕。　

　　而靈笑已經在外人眼裡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先前快樂活潑的她在靈笑接觸到死亡的時候，便已消逝，現在活着的，是另一個靈笑，生命字典里沒有快樂二字的靈笑。　

［４］　

　　當她第三次對老師表示拒絕回答問題的時候，老師已經近乎動怒，估計沒有任何一個學生感拒絕她的提問並且理由只是“我不想”，而這個學生是自己認為全班極度出眾而且一句話讓她瞬間擁有班長頭銜。　

　　而在靈笑看來，那些只是虛名，虛名而已，又有什麼必要去珍惜。　

　　連老師都欺騙自己，不尊重自己，又何須去尊重她？　

　　淡然一笑。　

　　很虛偽的笑。　

［５］　

　　“吶，我給你吃一口冰砂，你陪我回家好不好。”欣對靜說，欣是靈笑班上少數的“有錢人”，手中的零花錢一大把一大把的，而靜，是靈笑五年的摯友。　

　　“當然好啊。”欣喜地答應，迫不及待地吮吸了一口冰砂，然後美滋滋地回想那味道，耐心地等在欣身邊。　

　　可是，你忘了嗎？明明說好的，你要和我一起走。　

　　你曾經大大咧咧地對我說不能無信用，不能沒理由的爽約。　

　　現在，你卻徹底把我遺忘了，難道我們五年的友誼抵不過一口冰砂？難你我的諾言就無足輕重？　

　　靈笑的心徹底碎了。　

　　原來友誼，是，那麼弱不經風。　

　　曾經靈笑有過三個摯友，怡、媛、靜。　

　　後來，怡因事轉到了別的學校，媛在一場謊言風波之後與靈笑、靜的友誼早已是名存實亡，最後也因父母工作的緣故轉離了，而靜，呵，她也就不必多說了吧，只要有錢，誰都可以收買她，哪怕是最憎恨的人。　

　　現在靈笑已經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一切都只是雲煙飄渺，名存實亡。　

　　現在靈笑開始思念媛了，媛是一個內向的女孩，那場謊言風波，到底事實如何，無人知曉，許多什麼“她明明是撒謊”之類的都只是別人片面之詞，靜卻相信了，而且是堅定不移地相信。靈笑不知道媛有沒有跟靜辯解過，但辯解也沒有用，誰都看的出來，這是一場脆弱而緊張的友誼，經不得風雨，風雨過後，留存的只是廢墟一片。　

　　友誼的葉子悄然破碎。　

［６］　

　　當靈笑看着自己姐姐屋子內那些自己從未聽說過的書名以及後面昂貴的價格時，她感受到內心的悲哀與卑賤。　

　　那是一種卑劣到骨子裡、到內心的卑賤。　

　　靈笑手上拿着的，是一本標價二十五元的書，但是只要信手翻翻書的內容，就知道是盜版的書籍，八元錢的地攤貨色。　

　　她有一種仇視的感覺，不是錯覺，她從內心仇視這個姐姐。　

　　人就跟這書一樣，外表包裝完美，內心或許卑劣到極點。　

　　不要太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人都是善變的動物。　

　　自稱高等，卻是卑劣的，殘害同胞，完全地依靠機器來發表自己的長篇大論，根本不顧其他人的看法，完全否定的直接用“神經病”來概括，即使失敗，也又一堆蕪雜的理由應對，甚至把一切的錯誤都推脫給那些機器。　

　　吶，你看，人類很傻吧，我們都願意被欺騙，也都願意欺騙別人，似乎是一種特點呵，不過，人類統稱為“個性”。　

　　吶，世界就是一個充斥着“個性”的地方，哦，還有血腥和死亡，以及比例很小的快樂。　

［後記］　

　　碎落的葉子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　

　　碎了，落了，就變成了一個獨立的個體。　

　　無論明年的新葉多麼茂盛或蒼翠，依然是新的，無法代替那些葉子。　

　　永遠都無法代替。　

　　碎葉。

　　破碎的葉片，和，內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