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琴座·三十二_3000字

雨露二人繼續上路。在路上，他的表現像是一隻小獸，對一切都顯得好奇，對一切也都顯得警惕。然而，在他警惕之時，肅殺之氣也藏在瞳孔深處，令人膽顫心驚。　

是不知過了多久，似乎連我內心深處也覺得無聊，多餘，厭煩。於是給這個夢按下了快進鍵。我有感覺，這個夢是要到頭了，不一定也是真的到頭，只是重要的事情不多了，而我的腦袋也疲倦了。　

“到了。”雨露突然說。　

　　我隨着他們的視線抬頭。看見的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院子，院里有些花花草草，有兩三棟宅子，透過不高的院牆，隱約可以看見幾個女僕在掃地，一切布置規規矩矩，井然有序。看起來也是有些富足，但和愛洛格家比起來，就是天堂和人間了。是平民中的富人之家吧。　

　　“你會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還有父母。奴僕若干。”雨露面向他，用創世神的口吻說“要有光”一樣，溫和而又威嚴地說。“我會把他帶出來，你變成他的樣子，我給你他的記憶。接下來你就自己看着辦。他的屍體我會帶走。”　

　　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雨露接著說。“我不會離開你的周邊。”她看見了他略有些欣喜的眼神，她感到了一絲欣慰，也有一絲酸楚。“你不可以像個孩子那樣，在人群中，希望你可以快速地成長起來。你只有半年時間去成長，半年後，你會有新的任務。接着。”她說著扔給他一個小瓶子。“把它塗在你面具的裡面，等一下我讓那個人也沾上這種葯，他的記憶，他的容貌，就都是你的了。一年後，葯會漸漸在容貌效果上失效，記憶上的則不會。”她細細解釋。　

　　“雨露姐，這是你發明的嗎。”他看着瓷瓶子，好奇驚異地問她。　

　　“不是，是你們傀儡盟的。你父親做的。”雨露搖搖頭。　

　　“哦。”提到父親，他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想起什麼，他又問了。“雨露姐，我用改名字么？”　

　　“不用，那個人的名字和你是一樣的。不用改。”雨露又搖搖頭。　

　　……　

　　……面對面前倒下的屍體，雨露的臉色很冷淡，他的表情也是相當冷漠。很難想像，一個好奇孩子對殺了人的感觸是如此冷漠，這是無知似的，令人髮指。　

　　他沒有取下面具，只是把面具拉開與面部一點點，在面具里撒上藥，貼合到臉上。本來還指望看看這個聲音和眼神都酷似蕭痕的傻小子長啥樣的，但我的夢也不是可以隨便變動的啊，起碼我不能隨意走動，只能跟着他們。我也可以用意識感受到，他的臉和腦子都開始暖暖地發熱起來，腦子活躍地運作，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躍。　

　　“看見他的記憶了嗎。面具給我吧。”雨露恰時地問。　

　　他點點頭，取下面具，交給雨露。現在他的臉在我面前。青澀，平庸。也是令我失望的。　

　　“你記住了，現在，你是…家的二少爺。…　…。要和你的兄弟們處好關係。”雨露明明是一字一頓地認真訴說。但那幾個關鍵的字，卻是聽不清。什麼什麼？是“敖家的二少爺，　敖恩　”嗎？？我感到挫敗極了。敖恩？什麼東西啊！　

　　腳輕輕離開地面，聽不清雨露在跟“敖恩”二少爺交代什麼了，朦朦濃濃。我就被無盡柔軟的白光包圍了。感到如此疲倦，如此累，想沉沉地睡過去……　

　　……

　　眼底是無盡的黑暗，顯得溫柔。　

　　還魂啊……　

　　“……還魂啦～”我不太確定我聽見了什麼，我皺着眉頭，想再次聽個明白。　

　　“還魂了……快還魂了啊！……”這次我聽清楚了，是墨雪的聲音，叫我還魂？有可笑感覺。剛想開口答應些什麼。卻覺得一陣痛楚從我的鼻子下面嘴唇上方的地方傳來。我的痛感神經恢復了……　

　　我被疼地一個激靈地坐起來，大喊道。“墨雪你有病啊不知道掐人中很疼么我又不是中暑昏過去的！！”然後大口踹氣，對自己這個激動的反應也感到驚訝。　

　　我原來是躺在床上的。　

　　墨雪一動不動地定在那裡有三秒，大叫一聲，然後擺出一副“很被嚇到”的表情，幾個顛簸，離開我的床好遠。也在大口地踹着氣。“你才有病咧，我好好地叫你，給你招魂啊，掐人中，你就這麼對付我！”她一臉委屈的樣子。　

　　我自知理虧，沒有多說，只是帶點微微不服氣地感覺說。“告訴過你，惹我是會得心臟病的！”　

　　宿舍里很奇怪。只有我和墨雪兩人，其他人都不在。於是我問她。“我昏了幾天了？宿舍里其他的人呢？”　

　　“有兩天一夜了吧，其間有人來看你。現在是上課時間，就留我這個成績還不錯又沒有任何班職務的本小姐來照顧你啦！（勞駕自行斷句）”她這麼一開口，我就深刻地體驗到：墨雪的肺活量真好，以後絕對不能跟她吵架……而且，本以為墨雪這麼說是要擺出一副八卦無敵的樣子來笑我，沒想到她一臉淡定地認真回憶。“有天雲清啊，千里星啊，愛洛格啊，本來想借這個來八卦一下你的，不過這是老段子沒什麼好說的了，而且愛洛格還不夠八卦地標準，八卦他太沒意思了；我們這個宿舍的人天天都在看你，也沒什麼好說的……”　

　　聽她這樣地說她的想法，我覺得她不夠正常，或者說她已經長大了…成人了…不是個愛八卦的小屁孩了……　

　　這時，我很有“教女初養成”的母性驕傲和欣慰地這麼自我陶醉地想着。　

　　於是為了打擊我，她就很……無意識地，很沒修養地大呼小叫。“對了，我想起來了。還有一個人來看你了的，又是一個新轉來的，不過不是我們班的。好像是認識你。”　

　　“誰啊。”我正沉浸在“教女失敗”的挫折感中。　

　　“好像是叫　日音·月。”她小心翼翼的回憶。然後問我。“是個白頭髮的女孩子，你認識嗎。”　

　　喀喇——　

　　我的某根腦神經斷裂了。　

　　暗月？日音·月，不就是　暗·月　嗎？她……她哪來的錢？她怎麽進來的？她幹什麼來的？完了，這麼久沒跟她聯繫，她沒把我扒皮抽筋嗎！？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目光炯炯地朝向墨雪。　

　　她被我的目光嚇到了，不，是燙到了。　

　　“干……幹什麼？”她往牆縫裡縮。　

　　“日音　來找我？她有說什麼嗎？”我自己都可以感受到自己眼底的灼熱。　

　　“沒聽說你還有除了我們以外的其他朋友啊。”墨雪眼神放鬆了，似乎是嫉妒地嘟嘟可愛的小嘴。道。“沒說什麼特別的，問了問你怎麼回事，看了一下你就走了。”　

　　“她現在還在吧？她幾班的？”我焦急地問。　

　　“喂，你想幹什麼啊你。”她一副“別耍小把戲，我早看穿了”的樣子看着我。“你要是不見了，我怎麽跟幽幽負責？你確定她不會滅了我？”　

　　“我確定。告訴我咯。”我深呼吸兩口氣，擠出微笑。“親愛的墨雪美眉，告訴我好不啦嗦？～”　

　　我很明確地聽見了雞皮疙瘩掉一地的聲音。墨雪怪異的目光在我身上遊走。　

　　……　

　　三分鐘后。　

　　“路上一切行動聽指揮，不然就立刻遣回！聽見沒有！？”墨雪故作嚴肅地瞪着我。　

　　我沉默。沒正眼看她。正在換衣服。　

　　三十秒后。　

　　“二姐，給我個面子……不要這樣盯着我一言不發啊。我第一次當指揮咧。”墨雪終於軟下來了。　

　　“給你個面子。我說話了。”我正了正面具，目光終於完全轉向墨雪。“該出發了。”　

　　“……＆×（））……％￥”墨雪氣憤無語又無奈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　

　　“外面還在上課么？”我問。　

　　“還在吧，不過應該等不了多久了。”墨雪嘆了口氣。“本來還想借照顧你之名不上學呢。”　

　　“做－夢－吧。”我一字一頓地回了她一句。“那樣的人就應該是我。”　

　　“切。然後又是蕭痕跟你補課。”墨雪不屑地一扭頭。　

　　蕭痕？說起蕭痕，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雨露照顧的那個人，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冰冷的眼神。讓人能涼透心的眼神。　

　　“蕭痕最近是不是不怎麼高興啊？”我問墨雪。　

　　“是嗎？我怎麽不覺得。”墨雪不屑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狡黠。趕忙把頭偏向一邊，作出一副“隨便什麼都行”的怪樣子。“你自己去問他啊。”　

　　“……”問他？我敢問么？萬一他就是對我生氣怎麼辦？本來我就是想這樣來回復墨雪的，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墨雪沒發現我的異常，我倆正一前一後地趕往教學樓。出了寢室，我看見的一片汪藍的天空，太陽已經有點微微向西了。　

　　上了二樓，我們這一屆的樓層。　

　　路過了我們班，接着就是二班，三班……難道還沒到么？我皺了皺眉頭。心中暗言。暗月在搞什麼？到底跑到幾班去了？　

　　走了許久，直到了最沒落的角落裡。　

　　然後，墨雪指着編號為“一年級　六班”的教室。說。“諾，到了。”我不可置信地望了望那教室，裡面傳來一陣陣喧鬧和嬉笑，我和墨雪正好看見教導主任氣喘吁吁地從裡面走出來，他滿面通紅，樣子就像是喝了辣椒湯又跑了一萬米馬拉松比賽的樣子。一邊疾走還怒不可揭地重重罵著。“稀爛的班子，都是什麼鬼學生！”　

　　我咽了口唾沫，口乾舌燥地問墨雪。“真是這裡？”　

　　墨雪微微翻了個白眼，道。“她說的就是這裡。喂，你那位朋友看起來真是不算怎麽好呢，聽說六班是被譽為歷史上最垃圾的學生聚集所。”　

　　“……我也不知道。”我不確定地說。暗月實力強，在人間又不適宜展露，心氣高，不愛受約束和管束。想起來在最垃圾的班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　

　　“你不進去找你朋友了？本來想等到下課的，不過現在看是無所謂了。”墨雪突然地道。　

　　“啊，是、是啊。我進去看看。”我突然變得怯懦起來，有點不知所措。走到門口了往裡一張望，不禁有些呆住了。　

　　我看見了什麼？不可置信：紅的、黃的、綠的、藍的；熱的、凝固的、舒展輕柔的、冰的。各種雜七雜八的元素在空中亂飛，顯然是施法者對魔法的控制不怎麼好，但既然可以把魔法以實體化釋放出來，就說明他們的天賦和基礎還不錯啊。其實最令我驚訝的是暗月正一屁股坐在講台上，很痛快地笑着。　

　　“一組二組加油，三組用火攻啊，教室燒了怕什麼，土系的補好不就完了，大家儘力用最好的魔法啊。”暗月似乎是很得意地高聲笑着，搖晃着兩條修長的腿，指揮者台下的學生。　

　　然後我聽到了很令我有再次昏過去的衝動的話：“三組你們怕什麼啊，就用我剛才讓二組打跑教導主任的那一招啊。對，就是這樣，用全力！”　

　　教導主任被一群差生打跑了。在這強者稱霸縱橫的世界里。我目瞪口呆。教導主任怎麼說也該有中級魔法師的水準吧，卻被一群剛剛學會控制魔法的小毛孩打跑了？！　

　　“喲，紫月你來哦了？好了，大家停一下。”暗月發現了窩在門口的我，似乎很欣喜地樣子，拍拍手高喊着。剛在還喧鬧無比的教室頓時一片寂靜。大家對暗月真是唯命是從啊。　

　　我聽見暗月在叫我，突然頭皮一陣發麻，緩緩地走進了六班教室。每個人表情各異，精神力已經告訴我，他們似乎認識我，而且對我有很大的意見。但愣是沒有一個人有議論質疑之聲。還有，她什麼時候知道我叫“紫月”的？　

　　“呃，暗……不是，日音·月，哈、哈。我剛好，聽說你去看我了，就來找找你，沒想到……哈。”我乾笑地，結巴地敘述着。我還沒從這荒唐的班的離奇的學習方法的驚訝中恢復過來。　

　　“嗯，不錯，一聽見我去看你，你就立刻過來了。”暗月微笑地點點頭。　

　　台下人的表情似乎舒服了點。他們大概是想，年級第一這麼怕我們老大，真是有面子啊。是吧？　

　　“大家以後看見她給他留點面子啊，她是我……兄弟！”暗月緩緩而狡黠地說，特別是最後兄弟的那兩個字，嗓門真是特別足。　

　　原來是只是寂靜安寧，現在是死寂了。自從遇見暗月以來，這是我第二次令大眾死寂。以前從未有過。　

　　“哈哈……那啥。”我尷尬地擺擺手，打哈哈。“日音·月，你怎麼是這麼介紹我啊……不過那啥，這個我們下次再說吧……我、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啊。？”　

　　“嗯，去吧。下次再說。”她露出帶着毒液的微笑，讓我感覺她是要吃了我。　

　　我幾乎有些倉促地逃了出來，身後是暗月繼續再說。“大家繼續吧，誒，別發獃啊，剛才那麼好的氣氛，是先給二組加兩分是吧？”　

　　先是有點停頓，但沒多久，又是喧鬧的聲音。　

　　我抓過墨雪的手，就把她拖走了。我還沒來得及看她的表情。但我相信，先前和暗月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

　　大操場，水池邊上。　

　　“看不出來，你那姐們跟我是一路貨色呢。”墨雪有些滿意地點點頭。“只不過我沒她的膽兒。”　

　　廢話，你有得了么？縱橫你是九尾狐公主，人家可是降神，老爹是南羌族族長，老公是幽幽她爹，又把傀儡盟的上司都抄了。最後關係都崩了，還能在一群小屁孩面前樹立威信。　

　　咚——　

　　小石子扔出去連一個水漂丟沒打就沒入了幽暗的水底。聲音如同我的心情般沉悶。　

　　“誒，是不是你告訴她我在學校的身份已經被你們弄成男的了？”我鬱悶地說。　

　　“呃，可能是的吧，她問我你在學校的一些事情，我大概多多少少說了什麼吧。對了，我是說什麼來着？”墨雪愣了愣，接着就什麼都回憶不起來了。　

　　我就知道。　

　　咚——　

　　又是一個小石子沒入水底。　

　　“這事兒，先別跟大家說了。包括幽幽。管住一下你的嘴啊，不然我下回還有這情況，我就把你弄昏了。”我道。“走，我們該回寢室了。”　

　　“喂，太損了吧你。我不說不就得了。”墨雪不大高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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