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美散文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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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散文摘抄(一)
春天 朱自清
經常會有這樣的春天,你待在屋子裡無所事事。看着窗子外面的藍天發獃。鳥一閃而過,去了你永遠不知道的地方。
在雲南北方的岡子上,一樹樹梨花像白色的火把那樣斜插在紅木的山地中,猛烈地燃燒,大風吹過,遍地是白色的火星子。與此同時,在雲南之南,大河滾滾,波瀾是藍色的。兩岸的低處和高處,陽處或陰處,乾地或濕地,全都已經被花朵佔領,它們正開得一片稀爛。花的脂肪從樹枝上淌下來,阻塞了大河兩岸的那些細小的支流,也阻礙了其他植物通向陽光的道路。
你當然曾經像一隻幸福的蜜蜂那樣闖入過這樣的春天,但你畢竟不像蜜蜂那樣,和花朵是一種在家人的關係。你進入春天,但你是出家人。你的道路與一隻蜜蜂正相反。它偶爾撞入你的房間,它最終要找到返回春天的道路。所以,你一生中,雖然每個春天都聽見花朵在山岡上號叫,但你只有很少的時間能親抵現場。(後面自己可以再加上幾句)
我曾經強烈地體驗過這種殘酷的無關,那時我在芒市附近的森林中,春月無邊的夜晚,我獨自一人,走過一座又一座鋪滿去年12月落下的,尚未腐敗的樹葉的岡子,地面被月光戳出無數的斑塊,蜜蜂不知到哪裡去了,一路上遇見無數的花叢,它們中的一些,當著的面打開,撬開烈酒罐子似的把氣味放出來。這些花朵有些在月光中,有些在暗處,拚命地開放着,前赴後繼,枯萎的才垂下,掉下,新的骨朵又打開了。彷彿有什麼不可抗拒的誘惑在外面吸引它們,其實什麼也沒有,它們僅僅是要打開 ,要犧牲在盛開之中。在這美麗無比,安靜,涼爽的春夜裡,我卻受着煩躁,悶悶不樂,像一隻找不到活乾的狼。
我又聽見一朵馬纓花"叭"的一聲開放了,我忽然明白,我煩惱的根源是,我不想當人,我想當花,我要開放。我渴望作為花朵之一,與這個春天的故鄉,吻合。
優美散文摘抄(二)
魯迅《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片段
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雲雀)忽然從草間直竄向雲霄里去了。單是周圍的短短的泥牆根一帶,就有無限趣味。油蛉在這裡低唱,蟋蟀們在這裡彈琴。翻開斷磚來,有時會遇見蜈蚣;還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樑,便會拍的一聲,從后竅噴出一陣煙霧。何首烏藤和木蓮藤纏絡着,木蓮有蓮房一般的果實,何首烏有擁腫的根。有人說,何首烏根是有象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於是常常拔它起來,牽連不斷地拔起來,也曾因此弄壞了泥牆,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塊根象人樣。如果不怕刺,還可以摘到覆盆子,象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遠。
優美散文摘抄(三)
陳從周《說園》片段
園有靜觀、動觀之分,這一點我們在造園之先,首要考慮。何謂靜觀,就是園中予游者多駐足的觀賞點;動觀就是要有較長的遊覽線。二者說來,小園應以靜觀為主,動觀為輔,庭院專主靜觀。大園則以動觀為主,靜觀為輔。前者如蘇州網師園,後者則蘇州拙政園差可似之。人們進入網師園宜坐宜留之建築多,繞池一周,有檻前細數游魚,有亭中待月迎風,而軒外花影移牆,峰巒當窗,宛然如畫,靜中生趣。至於拙政園徑緣池轉,廊引人隨,與"日午畫船橋下過,衣香人影太匆匆"的瘦西湖相彷彿,妙在移步換影,這是動觀。立意在先,文循意出。動靜之分,有關園林性質與園林面積大小。象上海正在建造的盆景園,則宜以靜觀為主,即為一例。
中國園林是由建築、山水、花木等組合而成的一個綜合藝術品,富有詩情畫意。疊山理水要造成"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境界。山與水的關係究竟如何呢?簡言之,模山范水,用局部之景而非縮小(網師園水池仿虎丘白蓮池,極妙),處理原則悉符畫本。山貴有脈,水貴有源,脈源貫通,全園生動。我曾經用"水隨山轉,山因水活"與"溪水因山成曲折,山蹊隨地作低平"來說明山水之間的關係,也就是從真山真水中所得到的啟示。明末清初疊山家張南垣主張用平岡小陂、陵阜陂阪,也就是要使園林山水接近自然。如果我們能初步理解這個道理,就不至於離自然太遠,多少能呈現水石交融的美妙境界。
優美散文摘抄(四)
梁實秋《雅舍》片段
"雅舍"最宜月夜--地勢較高,得月較先。看山頭吐月,紅盤乍涌,一霎間,清光四射,天空皎潔,四野無聲,微聞犬吠,坐客無不悄然!舍前有兩株梨樹,等到月升中天,清光從樹間篩灑而下,地下陰影斑斕,此時尤為幽絕。直到興闌人散,歸房就寢,月光仍然逼進窗來,助我凄涼。細雨蒙蒙之際,"雅舍"亦復有趣。推窗展望,儼然米氏章法,若雲若霧,一片瀰漫。但若大雨滂沱,我就又惶悚不安了,屋頂濃印到處都有,起初如碗大,俄而擴大如盆,繼則滴水乃不絕,終乃屋頂灰泥突然崩裂,如奇葩初綻,砉然一聲而泥水下注,此刻滿室狼藉,搶救無及。此種經驗,已數見不鮮。
優美散文摘抄(五)
朱自清《荷塘月色》片段
路上只我一個人,背着手踱着。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旳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愛熱鬧,也愛冷靜;愛群居,也愛獨處。像今晚上,一個人在這蒼茫旳月下,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可以不想,便覺是個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話,現在都可不理。這是獨處的妙處,我且受用這無邊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旳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旳舞女旳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着些白花,有裊娜(niǎo,nuó)地開着旳,有羞澀地打着朵兒旳;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彷彿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像閃電般,霎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葉子本是肩並肩密密地挨着,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葉子底下是脈脈(mò)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而葉子卻更見風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里。葉子和花彷彿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像籠着輕紗的夢。雖然是滿月,天上卻有一層淡淡的雲,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為這恰是到了好處--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別有風味的。月光是隔了樹照過來的,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參差的斑駁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彎彎的楊柳的稀疏的倩影,卻又像是畫在荷葉上。塘中的月色並不均勻;但光與影有着和諧的旋律,如梵婀(ē)玲(英語violin小提琴的譯音)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遠遠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樹,而楊柳最多。這些樹將一片荷塘重重圍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幾段空隙,像是特為月光留下的。樹色一例是陰陰的,乍看像一團煙霧;但楊柳的丰姿,便在煙霧裡也辨得出。樹梢上隱隱約約的是一帶遠山,只有些大意罷了。樹縫裡也漏着一兩點路燈光,沒精打採的,是渴睡人的眼。這時候最熱鬧的,要數樹上的蟬聲與水裡的蛙聲;但熱鬧是它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優美散文摘抄(六)
冰心《圖畫》
信步走下山門去,何曾想尋幽訪勝?
轉過山坳來,一片青草地,參天的樹影無際。樹后彎彎的石橋,橋后兩個俯蹲在殘照里的獅子。回過頭來,只一道的斷瓦頹垣,剝落的紅門,卻深深掩閉。原來是故家陵闕!何用來感慨興亡,且印下一幅圖畫。
半山裡,憑高下視,千百的燕子,繞着殿兒飛。城垛般的圍牆,白石的甬道,黃綠琉璃瓦的門樓,玲瓏剔透。樓前是山上的晚霞鮮紅,樓后是天邊的平原村樹,深藍濃紫。暮靄里,融合在一起。難道是玉宇瓊樓?難道是瑤宮貝闕?何用來搜索詩腸,且印下一幅圖畫。
低頭走着,-首詩的斷句,忽然浮上腦海來。"四月江南無矮樹,人家都在綠陰中。"何用苦憶是誰的著作,何用苦憶這詩的全文。只此已描畫盡了山下的人家!
優美散文摘抄(七)
徐志摩《我所知道的康橋》片段
康橋的靈性全在一條河上;康河,我敢說是全世界最秀麗的一條水。河的名字是葛蘭大(Granta),也有叫康河(Kiver Cam)的,許有上下流的區別,我不甚清楚。河身多的是曲折,上游是有名的拜倫潭--"Byron’s Pool"--當年拜倫常在那裡玩的;有一個老村子叫格蘭騫斯德,有一個果子園,你可以躺在累累的桃李樹蔭下吃茶,花果會掉入你的茶杯,小雀子會到你桌上來啄食,那真是別有一番天地。這是上游;下游是從騫斯德頓下去,河面展開,那是春夏間競舟的場所。上下河分界處有一個壩築,水流急得很,在星光下聽水聲,聽近村晚鐘聲,聽河畔倦牛芻草聲,是我康橋經驗中最神秘的一種:大自然的優美、寧靜,調諧在這星光與波光的默契中不期然的淹入了你的性靈。
優美散文摘抄(八)
周作人《烏篷船》片段
倘若出城,走三四十里路(我們那裡的里程是很短,一里才及英里三分之一),來回總要預備一天。你坐在船上,應該是游山的態度,看看四周物色,隨處可見的山,岸旁的烏柏,河邊的紅寥和白殤,漁舍,各式各樣的橋,睏倦的時候睡在艙中拿出隨筆來看,或者沖一碗清茶喝喝。偏門外的鑒湖一帶,賀家池,壺筋左近,我都是喜歡的,或者往婁公埠騎驢去游蘭亭(但我勸你還是步行,騎驢或者於你不很相宜),到得暮色蒼然的時候進城上都掛着薛荔的東門來,倒是頗有趣味的事。倘若路上不平靜,你往杭州去時可於下午開船,黃昏時候的景色正最好看,只可惜這一帶地方的名字我都忘記了。
夜間睡在艙中,聽水聲櫓聲,來往船隻的招呼聲,以及鄉間的犬吠雞鳴,也都很有意思。雇一隻船到鄉下去看廟戲,可以了解中國舊戲的真趣味,而且在船上行動自如,要看就看,要睡就睡,要喝酒就喝酒,我覺得也可以算是理想的行樂法。只可惜講維新以來這些演劇與迎會都已禁止,中產階級的低能人別在"布業會館"等處建起"海式"的戲場來,請大家買票看上海的貓兒戲。這些地方你千萬不要去。
--你到我那故鄉,恐怕沒有一個人認得,我又因為在教書不能陪你去玩,坐夜船,談閑天,實在抱歉而且惆悵。川島君夫婦現在偁山下,本來可以給你紹介,但是你到那裡的時候他們恐怕已經離開故鄉了。初寒,善自珍重,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