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名長姐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文/影子
同名長姐,指的是一位與我同名像姐姐一樣照顧我的女孩。至今,我已記不起她的模樣,只是依稀知道,她在我眼裡是美麗,大方好結交朋友的女子。
與她的淵源,應該要從初中談起。
那時候,我剛上初中。用教育學的角度來看,初中是人生中的一個關鍵期。這時候的自己,思想獨立,叛逆,卻不成熟。我也在慢慢從生理或者是心理上成長着。
最顯著的變化,可能就是我一改小學乖巧,聽話,內向的性格。在初中似乎一夜之間變得大膽,自信,開放,豪邁起來。在學校的諸多商店中,我有自己鍾愛的常去的那家。去多了,老闆便也就認識我了。所以時常會去店子里坐坐,自我感覺良好地與老闆像個小大人一樣聊天。偶爾看到自己班上的男生來買東西,還會自己為了不起(用那時候我們常用的一個字“屌”)的行為,互相調侃一番。那情景,回想起來,總覺得給自己扣上數以萬計的屌絲帽子都不夠。
一次,在商店坐了很久準備離開。老闆說:“今天怎麼不買點東西吃。”
我甩甩手說:“今天沒帶錢,下次來。”
老闆慷慨地說:“沒事,你有什麼想吃的,沒帶錢可以先拿走。我給你先記賬就行了。”
恩,賒賬,是我由小到大從來沒有的事情。可那時候聽老闆這麼一說,有點動心了。心裡也暗自覺得這老闆就一個詞“仗義!”,於是我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領”了老闆的情。拿了五顆比巴卜泡泡糖。
老闆始終是老闆,她其實很清楚自己是在為自己的小店子留客。老闆,太小氣了,自然不行。這樣慷慨的行為,會讓她擁有更多像我一樣的常客。或許這中間多少有着一些商業經營之道吧。她笑眯眯地拿起一個白沙煙盒拆開的簡易賬本,問我的名字。
我說:“劉穎。”
“劉穎?誒,我這也有一個,你看和你的名字一樣嗎?”
我一看,內心是驚喜的。感覺有一個和自己同名的人,是一件特別奇妙的事情。就好像雙胞胎一樣。也因為同名,心裡總有一種對這個人的好奇與親近。老闆告訴我,這人比我高兩屆,讀初三。
此後,我與她似乎再沒有交集。每天學校,家裡,食堂,商店。永遠不變的軌跡。我依舊每天屌絲般在教室里大聲說話,和同學遊走街頭,鄙視和批判着看不慣的人,有時還會罵一些難聽的髒話。
直到一年後的一次作文競賽。老實說,我沒想過當時的語文老師會選我參賽,因為知道優秀的人太多。於是就這樣我莽撞地拿了支筆就去了,看到題目的那一刻,我大腦都是一片空白。不記得是怎麼樣寫完那一篇文章,也忘記自己寫的是什麼,甚至到現在回想起來,我還總覺得自己沒讀懂題目的意思。可是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我卻榮獲了一個一等獎回來。
就這樣,一個並不是很優秀的我,上了學校的紅榜。而競賽獲獎紅榜旁,貼的是高中共青團新團員的名單。裡面正好有她。
我們就在那麼一秒,沒多也沒少。同時停留在公告欄的走廊,內心還無比激動的我事實上並沒留意到自己與她同時出現在了一個平面上。只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說:“你看,初中部有個劉穎,和你名字一模一樣。”
我敏銳地回過頭,壓制不住心裡的那份好奇想要和她認識。可是,擦肩而過的人太多,我還是沒勇氣叫一聲自己的名字。眼前浮現的是無數個擦肩而過的背影,至於哪一個是她的,我真的不知道。
後來我轉學了,關於她。我也很少想起,換了兩所學校。我也終於迎來了高考,邁向了大學。
去大學報名,是老爸送我去的。拿着通知書,老爸帶着我去了火車站。因為不知道學校能刷卡,老爸揣着好像是一萬多現金吧。火車上人不多,我和老爸對面坐着,卻沒有說一句話。夜,深了。老爸躺下了。而我,心裡五味雜陳。只有在老爸睡着的時候,我才正眼看了他。
幾年,我幾乎沒有看過他一眼,沒有叫過他一聲。突然,我發現,他老了不少。頭上也有了白髮。再加上,我擔心老爸身上的現金,所以我一夜沒合眼。
第二天,一路奔波,再三轉折。我終於是報好了名。老爸送我到宿舍,看着我自己鋪好被子。老爸便準備回去了。我送他到校門口,看着他遠去的身影,哭了。第一次,想要他多陪我一會。第一次,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裡,沒有朋友。老爸回過頭,正好看見了。
他的表情也是複雜而凝重的,可是他畢竟是男人。又走回來,安慰我一番。其實我們都清楚,這份複雜,是我們幾年沒有交流,而在這一刻卻流露出了真情;這份凝重,是他作為一個父親,看到我這樣的情緒放心不下。他與我說了什麼,我也不記得了。只記得借了他的電話,迫不及待打給了朋友,讓朋友馬不停蹄來我學校陪伴我。
這一幕,引起了一個路人的注意,她邊走邊看着。似乎能聽懂我和老爸用方言交流。老爸走了過去,與她交談起來。等我掛了電話,老爸欣喜地說:“這個姐姐也是瀘溪的,跟我們還是一個鎮上的,在這學校大三了,以後你也可以找她玩。”
她一頭捲髮,打扮時髦。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沒事的,你以後有什麼事情就找我。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等你習慣了,只怕你都不想回家了。”
“我留個號碼給你吧,有什麼事情,你就打電話給我。”於是我邊擦乾眼淚,邊掏出一個記事本,(現在想想,屌絲的當年是不堪回首的)她用那溫柔的聲音念着她的號碼,我也認真記了下來。心裡算是找到了寄託,終於有熟悉的老鄉。寫完后,我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我叫劉穎。”她說。
“什麼?”
“劉穎,聰穎的穎。”
這一句話瞬間勾起了幾年前在商店裡,老闆聽到我名字時的驚訝。還沒來得及寫下,我就激動地說:“我也叫劉穎。以前在二中,134班,我知道你是125班的。”
她也驚喜地說:“原來是你!”
足夠了,她的這句話,足夠拉近我們所有的距離,似乎是剔除了中間我們互相想不起來的四年多的時間。讓我們回到了在中學宣傳欄那不多不少,恰好相遇的那一秒,只是這一次,我們沒有擦肩而過。
告別了老爸,我們並肩走在學校。突然間,我覺得陽光很美好。我和她說了我單方面理解的關於我們之間的淵源。她和我說了她的學習,她是怎麼樣來到這所大學的。。。。。。
之後,她主動叫我出去玩了幾次。給了我很多鼓勵,也試圖將我帶進她的朋友圈,可是這些我都那麼迴避。她的生活圈,太精彩了,那時的我根本就沒有信心加入。沒過多久,她忙着畢業。我們也很少見面了。
只是後來,她要離校的時候,打了個電話給我,邀請我去她宿舍玩。我不知道那時候我為什麼要拒絕。或許是因為她太自信,太時尚,太開朗。而我,因為家庭變故的原因,從中學那個開朗的我,又回到了小學那般內向。沒有主動與人交朋友的膽量。就這樣,沒有最後見一面,她便離校了。
再後來,我發過一個短信給她。她告訴我,她在萬家麗附近上班。當時,我也並不知道萬家麗到底在哪裡。
不知道什麼時候, 我走出了自己內心的困惑。或許是在有了新朋友之後,我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性格。
工作以後,偶然一次路過萬家麗。我回頭,看了很久。想起的,自然是她。我想打個電話給她,卻始終找不到她的號碼了。以前的,撥過去,只聽見那冷冰冰的一句“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以後再撥。”
當我回想與同名長姐的相遇花了六年,而我卻如此草率地將我們之間斷了聯繫的時候,我多麼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