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燕

　　家裡又來了新燕，說是新燕，其實還是那對老夫妻。說她新，是因為每年難得來家裡住上幾個月的日子。

　　“燕子不進愁人家。”妻子這麼說的。我儘管不迷信，但確實從我立家開始，就不見得有燕子來我家築巢立家，所以我也就相信了那麼一點點。剛結婚那會，少不更事加上鍋碗瓢盆的雜音，致使我跟妻子經常磕磕絆絆、吵吵鬧鬧，並且過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周而復始的生活，等到大女兒不礙事了，又忙於小女兒，笑聲也就難得在家裡出現過幾回！ 隨着滄桑布滿我跟妻子的臉龐，年齡的增長，妻子的脾氣也漸漸柔和了許多，我跟妻子 的感情也慢慢日益篤厚。

　　燕子來家裡，是在前年，那時候小女兒剛剛牙牙學語，我與妻子經常在院子里逗着小女兒玩 ，笑聲開始不自覺地洋溢在庭院里。那年燕子真的來了，是一對夫妻，把新家的圖紙規劃在我家過道的橫樑上，便開始忙碌着銜泥築巢，那可憐的一點點泥巴一點點地堆砌，每次去看，都不見的燕子辛苦下怎麼有成績。但妻子很開心，高興的像個孩子，指着燕子跟我和大女兒下命令：她們來了以後家裡就會興旺，你們誰都不許惹到她們。其實我心裡是很清楚的，所謂的“燕子不進愁人家”，“燕子來了家就會興旺”的荒唐說辭純屬無中生有，只是燕子是益鳥，是人類的朋友，所以盡其量地保護美化她們，才有了這些善意的謊言。單從她們是人類的益友這一點，我是決計不敢傷害到她們的，況且我也害怕妻子生氣時那怒目圓睜的雙眼！

　　但很短的時間后，那對夫妻就不見了影子，巢也半途而廢地擱置在那裡 。妻子很失望的樣子，也許在她心裡家業興旺的期望要破滅了。我半開玩笑地哄着妻子說：“肯定那對夫妻離婚了，說不定她們兩口子暫時鬧別捏，兩口子打架床頭打床尾合，她們夫妻和好了就會回來的。”但那年在妻子的期盼中她們夫妻卻再也沒回來！

　　“一百五，燕子飛回濟南府；清明節，燕子飛到天井裡。”這句俗語不知道在山東流傳了多少年多少輩，我曾試着去解讀老輩們口中說的“一百五”是怎麼計算得來的，但一直沒有得到過確切的答案，只知道“一百五”老輩們指的就是清明節的前兩天而已，後來我猜想，或許這“一百五”根本就沒有確切答案，只是老輩們的模糊數據而已！去年的“一百五”我就盼望着會有燕子來，每天回到家都要四處找尋一下。不久后的一天，我真的看到了她們，還是那對老夫妻吧，又或許是另外一對夫妻，反正她們都長一個樣子，我也不好分辨。是不是還是去年那對夫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來了，她們又會讓妻子指手畫腳起來！

　　那對夫妻開始忙碌了起來，每天勤奮地築着她們的“新巢”，晚上就找不到她們的影子了，或許是棲身在我過道里的某一個角落，只是我沒有發現她們而已！“新巢”在一天天長大，慢慢燕巢的樣子就呈現在了我們眼前，像個半碗型，切開的部分緊緊地粘在橫樑上。那時候小女兒已經說話很流利，走路也麻利的厲害，而且調皮的出色，我怕她哪天會搗蛋用棍子把燕子辛苦築起的巢毀掉，於是指着燕巢嚇唬女兒說：“晨曦乖，千萬別惹到燕子爸爸媽媽，要不然媽媽會生晨曦氣的。最主要的是保護好燕子爸爸媽媽的新家，要是誰把燕子的家毀了，就會失去雙眼看不到世界。”毀燕巢而瞎眼是小時候從老輩們那裡聽來的荒繆說法，今天用到我小女兒身上照樣奏效。小女兒很乖，每次經過燕巢的時候都躡手躡腳，生怕驚擾了燕子。大女兒自不必騙她了，在書本上早已經學到了很多關於燕子的知識，比我還懂得保護燕子。

　　等到燕子把巢築好了，天氣也已慢慢轉涼，沒見到她們在新家繁衍後代就飛走了。

　　今年，還沒等到我去盼望她們，或許是因為太忙的緣故吧，早忘記了今日是何年何月，也忘記了燕子的歸期！那天回到家，見妻子在院子里逗着小女兒玩，爽朗的笑聲洋溢到庭院的每個角落，兩隻燕子在庭院的上空盤旋飛翔，飛累了就落在院子里那棵老杏樹上，“嘰嘰”地聊着天，或許是在打情罵俏，又或許是在聊着家務，又或許是在探討着對未來的暢想。還是那對老夫妻，因為我看他們還是去年那個樣子。

　　有天我回到家后，妻子神秘地拉着我指着燕巢說，她們生寶寶了。我驚訝地問妻子咋知道？妻子笑着說，我今天趁她們兩口子不在家，搭梯子爬上去看了看，裡面有個很醜的小燕子，可惜就是一隻!妻子朝我撇了撇嘴。看着妻子委屈的樣子我想笑，但還是強忍住笑對她說：“一個就好，等來年再生，計劃生育的嘛！”那對夫妻還真的生產了，不久后，就看到她們夫妻倆輪流銜回蚊子蒼蠅之類餵養她們的孩子，小燕子把頭伸出來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有天晚上我跟妻子出去散步回來，我故意抬頭看了看她們一家人一眼，卻是讓我大吃一驚！那對夫妻站在燕巢的兩邊，緊緊地守護着巢里的孩子，四隻眼睛緊緊凝視着正在觀看着她們的我和妻子。難道她們每天晚上都在這樣站崗放哨嗎？父愛母愛的崇高又一次在事實的面前再一次得到最好的驗證！一隻小小的禽鳥尚且如此！如果孩子長大成人不好好反哺，又是何等讓人心寒！

　　小燕子羽毛豐滿離巢了，在父母的帶領下展翅高飛。去哪了？我不知道！她們白天出去，晚上回來，或許是夫妻倆在窮盡其能傳授着孩子的捕食本領，又或許是在帶領孩子藍天飛翔，鍛煉着小燕子的翅膀，為不久后的漂洋過海，飛躍大洋彼岸而努力做着準備！晚上回來后，依舊見到小燕子趴在巢里，那對老夫妻守候在兩旁！

　　願家家有新燕，家家有歡聲笑語！願那父祥母慈子愛的燕子精神感染到人間的每一寸天地！

　　2013年9月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