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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梅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小景

  辦公室多了些花花草草,平添了不少生機,自從老郭來了以後。

  老郭是一個熱心人,在來后不久的初春,她在盆盆罐罐里撒下四季梅的種子,不久那嫩芽就拱出土面,小豆芽菜似的,煞是心疼人。

  老郭人精瘦,可她侍弄的花草向來都綠油油的,葉面流光溢彩,都說是花草吸收了文印室的油墨味,但我更相信她的精心煥發了草木不一樣的氣色。

  嫩芽般的四季梅在她的文印室里不久就長出了枝幹,似入豆蔻芳華。她把自己培育出的小苗移栽在不同的花盆裡,苗兒就有了自己獨立的地盤。我向她索要了一盆,她毫不吝惜花兒和聲音,一如既往地高嗓門向我傳授侍養的技巧要求:要使四季梅好看,最好在主桿長出一定高度后適時地把它剪斷,迫使長出旁枝側葉來,這樣花就有了型……

  “哦,哦。”我有心無意地聽着。

  四季梅喜水,我養花也只會給花兒澆水。在僅有的澆灌下,放在朝陽窗台上的四季梅張得瘋快。我沒有忘記老郭的“秘籍”,可眼看着綠生生的枝葉,根本不忍心“戕害”,結果它主枝獨擎,扶搖直上。似乎不負人間四月天的召喚,四季梅不久便綻放出粉紅色的五瓣花。棗型的綠葉片片密集成叢,點綴朵朵紅花,更顯自然嬌媚。有幾次,老郭來看過繼給我的“孩子”,直嚷我不會養,枝葉太多,看不見花的形狀。我在心裡暗暗思量,莫非養花的實踐讓老郭和龔自珍筆下的文人墨客有穿越時間隧道的共識---“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 ,真可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在心裡暗自佩服老郭。可一直責備我的老郭怎麼知道,我並非蠢蠢求錢之民,怎能忍心“斫其正,養其旁條,刪其密,夭其稚枝,鋤其直,遏其生氣”呢?

  從最初受辦公室同仁的影響到現在,已有了幾年養花的經歷。在過程中,漸漸悟到養花實際是在養性,所養之性,不只是人的性情,也包括人對花草蟲魚這些自然之物的天性的尊重與崇尚。否則,只能是事與願違。故此,任憑老郭高嗓門嚷嚷,我是不會做龔自珍筆下那些“夭梅病梅”者。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就是我信服啟蒙思想先驅龔自珍的結果。也許,愛屋及烏,我把龔大師的寫意詩句,奉為至理名言。我不僅吝惜護愛枝葉上每一朵粉紅色的生命,就在它零落在水泥窗檯之後,我都要把它捻拾放入花盆裡------“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這詩句,本是當時離京返鄉龔大師對朝廷表明的赤膽忠心。相信今天的落紅已經沒有龔自珍當年那麼多情,可我依然迷茫於“理”而不能自拔,執着地把每一朵落紅放入四季梅的根部,讓它們有化作春泥的獻身情愫,有“更護花”的深情厚意,儘管天長日久的時間也未讓我看到“春泥”,只見到一層層乾枯萎縮失容掉色的花屍,我還是樂此不疲------人,總要有信奉!

  四季梅的花期真長,從初春一下紅到了秋末,難怪叫四季梅。

  相信美是多種多樣的,否則,我怎麼會喜歡上別人放在花壇邊上曬太陽的四季梅呢?那盆梅,圍繞着主枝,很勻稱地長了旁枝側葉,確實有欹疏之美,我寧肯相信它不是人為斫刪的結果。本着孔乙己讀書人竊書不為偷的信條,我順手牽羊,把別人的四季梅就“順”到自己的辦公室(後來也知道了花的主人,打了一聲招呼)。放到哪呢?窗檯的陽光地帶已經有了一盆梅,再放一盆上去就顯擁擠。“瞻前顧後”,我就把它放在穿衣鏡前的花盆架上。也許放在室內會讓它在冬日裡溫暖些,我心裡暗暗思忖。真好,通過鏡子的映照,竟然有了一花兩像的效果,不由得暗自得意自己的創意。

  秋末,四季梅的花漸漸凋謝,綠葉發黃了。在嚴冬,我按時給花兒澆水,放在窗檯沒有身型的那盆,畢竟能享受冬天陽光的煦暖,雖然少了花葉,但明顯能看到枝幹的青綠色;放在鏡子前的那盆,寒假過後日漸萎蔫了,皮干色枯,不管我怎麼挽救,也難於起死回生。

  窗台上的,平安過冬,到了初春,更顯生機了-------三月初,就按捺不住懷春的律動,早早在枝頭,開出滿臉的喜悅。看到它,我突然對鏡前乾枯的四季梅有了一絲愧疚-----它本有優美的身姿,有無限的活力,有它喜歡的環境,可就是我一己的貪婪喜好,把它鎖在遠離太陽光的室內,致使它香消玉損。

  相對於龔自珍筆下那些“蠢蠢求錢之民”,我這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嗎?

  真是羞愧難當,後悔不已……

  痛定思痛,我只想對龔大師建議,在他開設的“病梅館”里,應特設一個“位置不當”病區,以引起療救者的注意。使大家明白,要避免“夭梅病梅”,對梅花不僅不能斫刪鋤遏,毀壞其自然之美,還要把它放在合適的位置上,給它應有的陽光雨露,惟其如此,人間方能少一曲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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