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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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骨灰

  作者施澤會

  我童年時的小夥伴,小名叫方娃,方娃小我幾歲。到了上學的年齡,大家都上學了,他也在父母用桑樹條子的逼迫下,背着一個布口袋書包,走路慢慢騰騰的跟在大家屁股後面,也開始了他的讀書生活。開始他對讀書沒有什麼興趣,到大一點更沒有什麼興趣。後來發展成了他把書包藏在一些石頭縫裡,或者一些草堆里,他就在山坡上玩耍,到放學的時候,我們回家了,他也回家了。一個星期都沒有到學校,老師就來到他家裡家訪。方娃沒有去上學,在躲學,在逃學。父母知道又是用桑樹條子打他的屁股,把桑樹條子打成了兩截,他的屁股打成了一根一根的血痕,屁股腫起老高,方娃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我的母親聽不過去了,就跑去勸他的母親,他嬸,算了,孩子小,他不願意上學,你逼他會逼出人命來的,等他大點再說吧。方娃就不去上學了,在家裡割牛草。

  時間一天天過去,方娃也一天天長大。方娃到了14歲的時候,村裡的男人開始到重慶去做棒棒軍去了,有的到福建大山裡去當伐木工人,都是臨時工。有的到河北去燒瓦燒磚,男人們說怎麼也得有個出息。我呢到雲南部隊當兵去了。等我當兵退役回來,發現方娃已經長成1米8高的高個子男人了。他的臉型有點長,頭髮留一頭飛機頭,手指像女孩的手指,特柳長,皮膚較白。這個時候他就跟着大家到了重慶,干起了擦皮鞋的生意。

  那一年春節重慶下了一場大雪,走路的人特別多,走路濺起很泥漿,愛美的姑娘小伙一看,怎麼這大雪天還有一個年輕小伙擦皮鞋?於是他們都來讓方娃擦皮鞋。春節期間,方娃光是擦皮鞋就擦了800多塊錢。春節一過,重慶人就陸陸續續上班了。擦皮鞋的人少了,擺皮鞋攤的人就多了。方娃的生意就很少了。方娃一想,這點錢,還不夠老子抽煙。他就換成了幫人家提東西,想當棒棒軍。

  一當棒棒軍,他的思想就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他看見嫩悠悠的妹兒就朝歪處想。人家的漂亮提包,還有戴着耳朵上的金耳環,戴着的金銀首飾,都是他獵取的對象。

  那一天夜裡,他在重慶四公里守候,一個漂亮姑娘走過來說,棒棒,我這裡有一包東西,我提不動,你幫我提一哈,多少錢?

  方娃一看,這個姑娘年方20,眼睛水靈靈的,個子很高,有1米6,秀氣。方娃在心裡一想。我要是能夠劫財又劫色,豈不是很美的一樁事情。

  來了,小姐要走哪裡?包在我身上,包你滿意。當時沒有出租車,夜色已晚。重慶城爬坡上坎的地方較多,也不適宜開小車。

  我走四公里前面的一個工業區。多少錢?四公里是重慶的一個小地名。

  要啥子錢嘛,小弟啊今天夜裡幫忙。走,方娃就提着一大包東西跟着小姐走。一邊走,一邊談。問小姐是不是外出旅遊了?

  剛從深圳回來,在中英街買了一些東西。莫給我打爛了哈。

  要得,你這個妹兒還不相信人,我做事你放心。姑娘在前面走,方娃在後面走,走着走着,怎麼沒有說話的聲音了呢?姑娘轉身過來一看,幫她提東西的男人不見了。姑娘幾乎要哭起來了。她在深圳買了三千多元錢的東西,就這樣被棒棒軍提走了。姑娘向四周找,一個人影都沒有,她大聲喊抓賊呀,抓賊呀,我的包被一個棒棒軍提走了。沒有人應聲。姑娘只有哭着慢慢走回家。

  方娃第一次幹事就順利做成,心裡有一種勝利感。他拉開提包一看,很多新鮮的東西,還有衣服,鞋子,皮包,首飾等,還有一枚金戒指,可謂大豐收了。遺憾的是沒有劫色,心裡痒痒的。

  方娃在出租屋裡睡了一天,第二天夜裡他又出動了。他來到醫藥廠外公路上。那些下夜班的妹兒有的買了東西,也有提不動的時候找棒棒軍提。之前他扛着一根棒棒,身上纏着一條長長麻繩。通過前面的提包事件。他把棒棒麻繩都丟了。自己空着手,這樣做大生意才方便。

  一個姑娘走了過來,棒棒幫我提東西。好多錢?

  要啥子錢嘛。我幫忙給你提,妹兒走哪裡?

  你跟着我走都是,不要問這麼多。到了地方自然會給錢的。

  方娃就跟着姑娘走。越走越遠,走到了郊區了。黑夜裡,方娃就起了邪念,他拔出自己身上的尖刀,對着姑娘的臉。把錢交出來,不交出來就捅死你。姑娘想反抗,看看周圍沒有人。方娃把姑娘押到一個背景很暗的地方,逼着姑娘脫掉自己的褲子,對姑娘實施了強暴。姑娘只好順從了方娃。強暴之後,方娃把姑娘身上的錢全部搜光,揚長而去。

  方娃的父母在家裡時不時會收到方娃從重慶帶回家的衣服,錢,還有一些貴重物品等。村裡人說,看看方娃現在有出息了,隨時給父母帶錢回來。那些走遠方的哈兒,到了年底一分錢都沒有寄回家。你說是不是哈兒呢?只有在重慶真正當棒棒軍的村裡人,才知道方娃在幹些什麼。

  村裡人回家說,方娃在重慶有很多女朋友,夏天在長江里游泳,七八個女人給他搓背,哪個舅子哄人,我親眼所見。為什麼這麼說,方娃做了生意時有錢,出租屋的街坊鄰居的女人,都是方娃邀請的對象,吃香的喝辣的,方娃開錢。

  方哥,你這個身材好像女娃的身材一樣。你那方面行不行喲?一個跟着他跑的女人說。

  我不行,你試試,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我不行?

  試試就試試,反正我早晚都是方哥的人。我還怕個球。那天晚上,他就和那個女人試過了。女人然後說方哥才是真正的男人。

  方娃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人家不要的女人,後來她才告訴方娃,她十三歲就失身了。是一個做生意的男人,在他家裡堆放物品,那個生意人在一個床板上把她給強姦,當時她不知道什麼叫性,更不知道男女之間有這麼幸福的事情。她說,她的下體痛了一個星期。

  方娃知道這些也不怪她,女人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是不幸的。自己也強姦過女人。

  時間已經快到過春節了。在遠方的打工仔打工妹都陸陸續續從南方,從沿海回家過春節。方娃也從重慶回到了家鄉。他那天從重天回來,走在路上,遇見兩個從深圳回去的打工妹。她們背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在一個蘆葦旁邊歇氣。小姐妹很漂亮。方娃的獸性發了。他拔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尖刀,對着姐姐說,把褲子脫了。妹妹知道他想做什麼,妹妹想跑,被方娃用腳一鉤,妹妹馬上倒地。方娃用繩子把妹妹綁起來了。然後就對姐姐實施了強姦。姐姐不從,方娃就用刀逼着她。在實施強姦的過程中,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方娃的刀一下捅在姐姐的胸口上,鮮血直流。方娃慌亂了,姐姐不到半個小時就死亡了。一不做二不休。妹妹要是活着一定會報案。方娃想乾脆把妹妹一起殺死,方娃在殺妹妹的時候,只聽見妹妹的一聲慘叫。他後來將兩姐妹的屍體綁着石頭沉入了小河中。

  兩姐妹回家過年,半個月都過去了還不見人影。到哪裡去了呢?問和他們一起回家的人,他們說兩姐妹早都回家了。父母着急呀,怎麼不見人影呢?

  方娃殺了人之後,把姐妹的錢一起搜光了。還是回家了。他的父母很高興,拿回家很多東西,還有那麼多錢。方娃還是和大家打麻將。喝酒吃肉,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有的人誇方娃能幹,西裝革履的。像一個大老闆。頭髮打着摩絲,螞蟻都爬不上去,身上噴着香水。手指上帶着大大的金戒指,抽的是高檔煙,皮鞋透亮。

  我拿三千元來輸給你們,你們的手都要摸木。不相信你們就是試試。

  那是那是,在牌桌子上的人應聲着,手不停地摸牌,又是大聲吼叫,又是口水暴漲的。方娃說,你沒有打過牌呀,給老子那麼傻逼,亂出牌。以為老子很多錢,老子的錢來得容易嗎?是用命換來。方娃喝了幾口酒,說漏了嘴,後來自己感到很後悔。

  過了春節,方娃又到重慶去了。俗話說得好,久走夜路要闖鬼。他那天晚讓,在製藥廠門口等人,視機做生意。哪裡知道被他之前強姦的那個女人認出他來。女人的老公報了案。民警馬上就把方娃抓了。方娃被抓的消息傳到了家鄉。我母親說,你們現在知道方娃在做什麼吧。你們還把方娃當成榜樣教育自己的孩子,現在成了反面教材了。

  我從學校教書回來,方娃的母親哭哭啼啼的。讓我幫忙給方娃請律師。我說方娃的案子很嚴重,請律師也可能沒有多大的效果,不信的話就等着看結果。後來還是請了一個半罐水的律師。

  方娃在彈子石看守所里,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被抓的,他彷彿在做夢一般。那個兩從深圳回家的姐妹的冤魂在纏繞着他。

  這個時候,跟他的那個女人有幾個月的身孕了。女人哭呀哭呀,我該怎麼辦?我也死了算了,她擔心孩子出生就沒有了爹。我說,沒有你想像那麼嚴重吧。我是在安慰她,實際我是知道方娃的命案的。

  在半罐水律師的折騰下,他的母親和方娃見了一次面。方娃的眼睛已經深陷了,他自己知道自己所犯的案子,搞不好就是死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母親的淚水打濕了衣衫,現在已經悔之晚矣。

  方娃對自己所犯的命案供認不諱。過了半年多時間,判決書下來了。方娃犯了強姦、搶劫、故意殺人罪,數罪併罰,判處方娃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生,絕對執行死刑。

  重慶日報把方娃的判決書刊登了出來。方娃的母親拿着重慶日報讓我讀給她聽,她聽着聽着就大哭起來,我怎麼勸她都沒有用。她說她也不想活了。我說活下去吧,這樣村裡人還是要罵你的。

  方娃的女人生小孩了。我母親說,這個女人也怪,她也沒有請接生婆,自己就把小孩生出來了,彷彿拉大便一樣,嘩嘩嘩幾下就完了,自己把孩子的臍帶剪斷,自己把孩子包起來。就完成了一個母親生孩子的全過程。我生你的時候,在床上這裡不行那裡也不行,到處亂滾,肚子疼痛難忍。好不容易才把你生下來,我感到生命就要終結了一樣。

  小孩子生下來,讓方娃的媽帶着,女人還是在重慶玩耍。他對方娃沒有什麼希望了。自己在尋找新的男人。

  在執行方娃槍決那天,女人不知道。後來在報刊上才知道。公安局讓方娃的母親去領骨灰。方娃的母親問我,你給我出個主意吧,這個骨灰究竟領不領?

  我說,嬸嬸,方娃兄弟始終是你的兒子,現在已經不在了,你還是把骨灰領回來吧,給他挖過坑埋了。這個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

  嬸嬸說,我領骨灰回來有什麼用?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把我的臉都丟盡了。死了算了,當我沒有生他。我在心裡說,當初他拿東西回來,你笑盈盈的,現在人不在了,你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了。

  方娃的兒子,被他母親帶到四歲左右,被方娃之前的女人領走了。他母親不給她,她說辛辛苦苦帶到四歲了,你現在就要人了。

  我說,給她吧。跟着你受拖累。你也照顧不了他,後面上學要一大筆費用。方娃的母親死活不給,說要給方娃留個后。我說不管小孩子到哪裡姓什麼都是方娃的兒子。他的身上流着方娃的血液。女人在門板上撞,頭上都撞起幾大個青包,後面頭上紅了又紫血了。最後方娃的母親還是依依不捨的把孩子拿給了那個女人。

  女人又找到一個男人,據說和方娃之前還是耍得好好的男人。後來,女人的房屋被開發商佔領了。還賠了一大筆款。女人和第二個男人過上了好日子。方娃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是挨着出生的,也有十八九歲了吧,小時候我看見過方娃的孩子,不知道現在長成什麼樣子了?

  去年春節回家,我問起方娃的母親,後面有沒有去領方娃的骨灰?她說當時還要幾百塊錢才能領到,我就沒有去領。我在心裡有點難過了,方娃應該很早就變成了孤魂野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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