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不着家門

　　黑旦因盜竊罪判刑三年，被關進了號子，那些平時和黑旦在一起喝酒吃肉的狐朋狗友大都閃到了一邊，昔日熱鬧的家一下子冷清許多，只有栓柱還是一如既往，經常到黑旦家中串門，遇到一些女人幹不了的重活時，栓柱總是挺身而出，這使黑旦的老婆桂仙和婆婆都非常感激。

　　這年收麥時的一天上午，栓柱幫桂仙把地里收割機剛收下的麥子拉到家已是下午一點多了，就在桂仙家吃了飯，兩人隨意地拉着家常。桂仙想着這一年多來栓柱對自家的幫助，看着眼前栓柱那健壯結實的身體，心中生出一種別樣的感覺，兩人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抱到了一塊兒，桂仙閉着眼睛倒向了沙發……然而事情並沒有沿着她的思路發展下去，栓柱鬆開她，緊張地說：“嫂子，咱不能這樣。”桂仙失望地看了栓柱一眼，淚水“吧嗒吧嗒”掉了下來。這時只聽桂仙的婆婆在門口說：“這麥子濕得很，要趕快晾開。”並且邊說邊進到屋中，一下看到桂仙的臉色，又瞟了栓柱一眼，一聲不響地出去了。

　　發生這件事以後，桂仙寧肯花錢找別人乾重活，也不求栓柱幫忙了。栓柱知道桂仙是在怨恨他，可朋友間也不是啥忙都能幫的呀!

　　眨眼間三年過去了，黑旦刑滿釋放，回到家中，原來那一幫酒肉朋友為他接風洗塵。一陣海吃猛喝之後，剩下黑旦一家人在一起閑聊。桂仙埋怨黑旦說：“那些朋友在你面前都是稱兄道弟，你不在時沒一個人照面。”黑旦的母親說多虧有栓柱還經常給咱家幫忙。黑旦這才發現今天沒見栓柱露面，問道：“今天栓柱怎麼沒來 ”婆媳倆當時都沒接腔，但過後婆婆卻把那次她看到的情形告訴了黑旦。

　　這一下擊中了黑旦的“軟肋”。在大牆內的那些日子裡，他最擔心的就是桂仙紅杏出牆。他當下就去審問桂仙，一巴掌甩過去，桂仙竟然承認了!這還了得 第二天黑旦糾集了哥哥、桂仙的姐姐、姐夫等一幫人，氣勢洶洶地到栓柱家興師問罪。一進門，黑旦衝著栓柱的左眼就打出一拳!這拳打得太突然了，栓柱做夢也沒有想到黑旦開門見山。他本能地往旁邊一閃，這一拳打在了左額頭上，瞬時腫起了一個大包，一片青黑。黑旦惡狠狠地說：“你啥話也別說，三天之內，拿出五千元錢，少一分我抄你的家!”“黑旦哥，你這是為的哪一回呀 ”“咋 是啥體面的事 還要叫桂仙當面指認你嗎 ”“我和嫂子沒有什麼事呀。”栓柱有些底氣不足，黑旦頗不耐煩：“廢話少說!”說罷，一伙人出了門揚長而去。

　　栓柱思前想後，覺得即便自己那天擁抱了桂仙，也不至於逼自己出五千元吧，便託人前去通融，去的人捎回話說，桂仙要控告他強姦。栓柱心中那個悔呀!咋遇上這麼沒有良心的人!黑旦弟兄五六個，個個如狼似虎，都是些翻臉不認人的主!況且黑旦的三哥還是村上的幹部。自家在村上是獨門小戶，勢單力薄。現如今她家壞了良心，自己縱有一千張嘴又怎能說得清呢!只得又託人調解，最後栓柱拿出了三千元錢才算完事。

　　誰知過後這事逐漸在村上傳開了。有人說栓柱和桂仙原來就有那層關係，有人說根本沒有那事，黑旦硬是訛了栓柱三千元錢，還有人說桂仙本就是那種水性楊花的風流女人，忍耐不住去主動勾引的栓柱……桂仙走到哪裡，哪裡的人們便停下津津有味的話題，一個個躲開了。偶爾哪家男人和她搭句話，這家女人看到后就馬上把自己男人喊走了，桂仙分明感覺到了人們那鄙夷的目光。黑旦的那些狐朋狗友在自家女人的管束下也都和她家斷了來往。所有這些給了桂仙一種無形的壓力，時間一長，她終於扛不住了，見人就向人們解釋：“我和栓柱其實沒那事。”糟糕的是，人們並不給她解釋的機會，沒人停下腳步聽她解釋。她便不管有沒有人聽，只是不住地念叨着“其實沒那事，其實沒那事……”人們都說桂仙神經了。這天，黑旦把桂仙從村北邊找回來，誰知她從自家門口過去又向一邊走去，說那不是她的家。黑旦搖搖頭嘆了口氣，說：“看來真的是神經了，連自家的門也摸不着了。”

　　直到後來黑旦和桂仙離了婚，栓柱把桂仙帶到自己家裡來，桂仙才漸漸神志清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