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

　　梨樹彎侍候果園的石虎、石彪雖有弟兄之分，實際上老大僅比老二早出了娘胎幾分鐘。自從父親石老漢進城賣梨不幸喪身車禍，年僅15歲的小哥兒倆照顧寡母、操持梨園，硬生生地撐起了這個家。

　　光陰如箭，眨眼間就到了婚嫁的年齡。然而石虎、石彪手足情深，誰也不想動用積蓄先為自己成家。但兄弟倆在農科院培訓班上學來的新型嫁接管理法，讓同樣面積的梨樹，賣出了比旁人多幾百上千元的收入，讓鄉鄰有目共睹。故而不等石大媽開口托媒，前村後庄就有好幾戶鄉鄰，爭先恐後地把閨女送進果園“學藝”。

　　見來果園“學藝”的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兄弟倆樂得守株待兔，順其發展。一個月後，經虎兄、彪弟考察，石大媽審核通過，兩個年輕女子留了下來繼續“深造”。

　　半年後，石大媽喜滋滋地為孿生兒子擺了喜宴。次年，大兒媳翠花生了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小媳婦蘭英生的是龍鳳胎。老石家一下子添了3個孫輩，喜得石大媽睡夢裡都會笑醒來。

　　一晃又是三年余。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石虎、石彪，忙着為夫作父，兄弟間的交流日漸減少，不知不覺間生分了起來，也算是應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古訓，在翻造老屋時，兄弟倆分了家。

　　石彪原以為分了家，各過各的日子，也能相安無事地作鄰居，誰知各自為政后，兩家糾紛、爭執常有發生，一年後乾脆把果園也一劃為二。石大媽見兩個兒子成了陌路人，心急如焚。她趕去老大石虎家勸說，媳婦翠花指着孫子額上被小叔的兒子扔石頭砸傷后，去醫院縫了3針留下的疤，讓她給評個理。

　　石大媽轉身出門，忙不迭去隔壁二兒子家做和事佬，二媳婦蘭英更絕，就算婆婆說上了天，就是不往上面搭腔。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房也偏袒不得，石大媽無功而退，只愁得唉聲嘆氣。不過，兩個兒子雖然成了冤家，但對她這個老娘倒是孝道不變，真情依舊。

　　俗話說“家和萬事興”。不知咋的，兩年後，劃分為二的梨樹園，也像兩兄弟拉長的臉一樣沒了一點生氣。梨的產量、質量自然也降了好幾個檔次。

　　這日，石彪在縣城談妥了一筆梨頭代銷生意，直至午後才滿頭大汗地趕了回來。見曬麥場上那隻沒關緊的水龍頭滴滴答答流着清水，石彪更覺得唇乾口燥。他三腳兩步奔過去，欲飲個痛快，誰知手剛搭上水龍頭便一聲尖叫倒了下去。

　　聞聲圍上來的村民，見石彪像陀螺一樣在地上翻滾，旋轉，手裡還緊緊纏着一根電線，才知道石彪是觸電了。突然的變故，讓人不知所措。猛回頭見石虎也擠了進來，村民們更是面面相覷、步步後退。這也難怪，電老虎的厲害時有耳聞，哪個敢冒這個險 再說，眼前就有石家的親兄弟在，說啥也輪不到自己一馬當先。

　　石彪手臂發麻，臉色發青，翻滾中瞥見哥哥石虎來到現場，心中陡生希望，可哪知石虎混在人群中發獃，毫無救援之意，石彪萬念成灰。“蘭英，兩個娃交給你了，好歹也得把娃帶大。媽，兒子不孝先走了，媽，媽……”石彪硬撐着又旋轉了好幾圈，實在撐不下去了，歇斯底里地吼了最後幾句，兩眼一翻不省人事。

　　石彪直至半夜時分才睜開眼睛。“哎呀，謝天謝地你終於沒事了。你哥他……”蘭英見老公除了手上灼傷，其他沒什麼大礙喜極而泣。石彪聽老婆提起石虎火冒三丈，因為他暈厥前眼睜睜見石虎身形一閃，跑得比兔子還快。

　　“哎，你哥要是跑得不快，你這條命……”從蘭英口中得知，石虎扭頭就走是為了找根乾燥的竹竿。正是石虎冒險用竹竿挑開了纏住他的電線，才救了他這條小命。“什麼，你說我哥也住在這醫院，在哪裡 快，快領我去!”石彪得知哥哥不光救了他，在背他下山送醫院的路上又摔傷了腿，不禁傻了眼。石彪危急中曾指望哥哥救他，其實就像落水者抓救命稻草一般，只是求生的本能而已。因為兩家互不往來已經好多年了，石彪沒想到石虎真的會不顧死活相救。

　　石彪跌跌撞撞趕到了三樓的骨科病房。瞧見哥哥打了石膏的腿，石彪內疚萬分，石虎望着兄弟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至於關鍵時刻為何拚命相救，石虎的回答是因為兄弟石彪在“遺言”中喚的那聲媽，讓他驀然震動，他突然深切地感到危在旦夕的石彪，就是自己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弟兄，因為他們擁有的是同一個媽!

　　據說，兩兄弟已言歸於好。石虎、石彪在分割了好幾年的果園裡培土、施肥不分彼此。“嗨，人心齊，撿塊土疙瘩成黃金……”石大媽望着不經意間又連成了一片的梨樹林，嘿嘿直樂。

　　更有趣的是三個孩子，自此不分伯家、叔家。就連調皮搗蛋的小三子對堂兄的親熱勁，也讓孿生姐姐吃“醋”。問他為什麼，小三子眼一瞪頭一仰大聲回答“哥和俺同個奶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