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愛

　　【一】

　　“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我下意識地抬頭，看見王胖子左提包子右拎豆漿，風風火火地闖進了辦公室。

　　他話未說完，一本厚厚的客戶資料表朝他飛了過去，同部門的薛峰大聲罵道：“胖子你個神經病，一大早的，不這麼一驚一乍的你能死啊？我還不知道你？周末泡個妞，至於嘚瑟成這樣……”

　　胖子撿起客戶資料表置於桌上，一手搭着薛峰肩膀，笑嘻嘻地說道：“哥們，你別急着對號入座嘛。這次真不是泡妞的事，不過呢，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倒也是真的……”

　　“我呸，萬變不離其宗，瞧你那點出息……”薛峰丟了個白眼，起身坐回自己電腦前。

　　“好了，不逗你們了。我告訴你們啊，好消息就是我們部門今天要新來個美女同事……”胖子得意地說著，時不時擠眉弄眼，滿臉的橫肉幾近扭曲。

　　“咦，真的假的？”

　　“胖子，你不會騙我們的吧？”

　　“你見過？長啥樣？”

　　“胖子，快來講一講唄……”

　　一提起美女，幾個安靜的傾聽者便按捺不住了，開始你一言，他一句，討論四起。原本安靜的辦公室，頃刻之間變得嘈雜起來。

　　我不得不放下報表，捋了下自己被打斷了N次的思緒，開始重新整理。自始至終，我仿若是一個局外人，漠不關心地統計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數據。一直以來，我把他們講“八卦新聞”的時間，都用在了簽單、找客戶上面。我想這就是為什麼，偌大的公司里，我的業績可以做的無人能媲及。

　　辦公室里討論聲仍在繼續，只聽胖子假裝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又繼續說道：“上周我去公司門口取快遞時，恰巧碰上這美女來面試。哎呀，媽呀！我當時都看傻了。那臉蛋，真叫一個粉嫩。那眼睛，真叫一個水靈。那身材，真叫一個火辣。依我目測，可以打八十分。你們說，我是不是跟她特有緣？……”

　　“得了吧，胖子！在你眼裡，哪個女的跟你沒緣？我們可都知道，你一直暗戀產品部的小琴呢。怎麼，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一向喜歡與胖子進行“唇槍舌戰”的薛峰又開始挑釁起來，話語如連珠炮一般，從他嘴裡接連不斷的蹦出來。

　　胖子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沒辦法，誰讓小琴只能打六十分呢，這叫優勝略劣汰。”

　　薛峰不屑地瞪了他一眼，說道：“見花就想采，活該你單身一輩子。想泡妞，還是先減減你那身贅肉吧！”

　　胖子一臉不悅地說道：“哥們，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看看咱們瀟然大哥。那長相真叫一表人才，那講話真叫文質彬彬，那業績做的真叫風生水起，不照樣也是單身？這跟胖瘦有啥關係？”

　　一時間，辦公室里齊刷刷的目光瞬間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去去去，死胖子！說的你，不要扯上我。”我不得不停下手中工作，對莫名的捲入“紛爭”里表示既無辜又無奈。

　　胖子臉色一沉，正要說話，忽然辦公室門口人事經理走了進來，她指着身後一女子說道：“這是你們新來的同事。”辦公室里頓時安靜下來，橫七豎八站着的幾個人也悄悄溜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得不說，沈安琪是個標準型美女，從部門男同事一直緊緊跟隨的目光和女同事眼裡幾欲燃燒的妒火可以看的分明。她唇紅齒白，皮膚白皙，一襲時尚幹練的職業裝襯托着那高挑的身材，顯得落落大方。相較胖子之前的描述，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是沈安琪，英文名字Angel，多多關照……”沈安琪用冰冷的語調介紹着自己，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一群人開始瞠目結舌，沈安琪卻毫不理會，扔下這句話，扭頭踩着那7公分的高跟鞋，咚咚咚地徑直朝自己座位走去。

　　開始上班了，胖子來到我的座位邊，彎下腰，湊着我的耳朵說：“瀟然哥，我沒說錯吧？貨真價實的美女，你可別跟我搶！”

　　“去去去，工作去！我才懶得跟你搶！”我朝他揮揮手，一臉嫌棄的說著。

　　胖子悻悻然離去了，他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到沈安琪身邊，為獻殷勤而煞費苦心。端茶倒水、整理文件、擦拭電腦，忙得不亦樂乎。然而，至始至終沈安琪都沒正眼看胖子一下，她一語未發，臉沉的像那窗外冰冷的天空。

　　辦公室氣氛驟然冷到谷底，一些人開始竊竊私語：“呦，還是個冰雪美人呢……”

　　從這天起，沈安琪成了大家公認的冰雪美人——只可遠觀，不可近靠。

　　【二】

　　時間在漫不經心地流逝，轉眼又是一個周末。胖子打來電話時，我正躺在床上饒有興趣的看一本關於《100個銷售技巧》的書。

　　“瀟然哥，你這個月又拿下了銷售冠軍，還是老規矩，請客，哈哈。老地方見，拜拜！……”這死胖子，還未等我開口，便掛了電話。奈何，只得迅速的爬起來，換衣、洗刷、拾掇一番，直奔那家常去的韓國料理店。

　　“呦，瀟然哥，你咋這麼磨嘰，我都等你多時了……”剛到門口，胖子便一臉猥瑣地沖了出來，急匆匆的拉着我直奔二樓而去。

　　我們走進去，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正欲點餐，卻聽見旁邊的爭吵聲不合時宜地飄了過來。

　　“對不起啊，先生，真是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灑在你身上的，要不，我幫你洗洗吧？……”只見一年輕的服務員小妹滿臉尷尬之色，對着身穿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點頭致歉。

　　“什麼？洗洗？我這衣服可是高檔貨，洗壞了你負責？……”中年男子扯着嗓門怒吼起來。

　　“那先生你說怎麼辦？要不，我賠你一件吧？”只見服務員小妹滿臉通紅，委屈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我這西服可是從國外進口的，想賠，你賠得起么？”中年男子撇着嘴，一臉不屑說道。

　　這時，一個身材高挑的紅衣女子，走了過去，對着男子說道：“呦，這不是林氏集團的林總裁嗎？誰把你氣成這樣？放心，我已經替你報警了。警察來了，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還有，我也替你通知了幾家媒體，記者馬上就到。我想採訪過後，明天你這林總裁的名字准能上頭條，至於他們將你寫成啥樣，我可就不知道了……”

　　中年男子一聽記者要來，嚇得頓時想要開溜。走之前，還惡狠狠地朝紅衣女子丟下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等着！我跟你沒完……”

　　林總裁灰溜溜地走了，服務員小妹對着女子連連致謝：“小姐，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事。不過，你不會真的報警了吧？”

　　紅衣女子聲音頓時變得柔和起來：“沒有，只是嚇唬嚇唬他。我就是看不得這些臭男人仗着有幾個臭錢就欺負女人。男人沒幾個好東西，你以後多注意些，去忙吧……”

　　紅衣女子轉過身欲離開，我和胖子這才看清了那張燦若桃花的臉。“沈安琪！”胖子下意識地叫了起來。

　　沈安琪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立即抬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她目光停留的瞬間，恰好與我四目相對。出於禮貌，我和胖子一同邀請她一起就坐。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過多的推辭就坐到了我的旁邊。

　　“辣炒年糕、烤黃花魚、再來一份大醬湯，你們兩個要點什麼？……”胖子手拿菜單一臉疑問的看着我們兩個。

　　“一份石鍋拌飯，謝謝！”

　　“一份石鍋拌飯，謝謝！”

　　我的話音還沒落地，另一個相同內容的女聲把我的話完完整整覆蓋住了。胖子拿菜單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幾秒鐘，接着有點無奈地說道：“你倆真是趣味相投，敢不敢不這麼默契？”

　　我抬起頭，恰巧對上了沈安琪那雙深邃如湖水的眼睛，我明顯看到了她眼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純凈的眸子清亮明澈，淺淺的梨渦恰到好處。不得不說，她笑起來好美。我甚至有了一絲怦然心動，只是這感覺一瞬間便已消失。耳邊又迴響起胖子以前說過的話，“瀟然哥，你可別跟我搶！”我迅速喝了一杯可樂，緩解了一下思緒，將漫無邊際地想法從現實中抽離出來。是的，或許始於欣賞，止於愛情，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菜上齊了，三個人邊吃邊聊。我和沈安琪一直很沉默，胖子則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口才優勢，全程在天南海北，滔滔不絕。一會說，公司老闆人不僅凶還很摳門，不給加薪。一會說，自己房東是個八婆，晚交了兩天房租，就天天上門討債。一會又說，他很想念自己老家門前的那條大黃狗……

　　吃過飯，胖子嘖了嘖舌，似乎尚未盡興，非嚷嚷着到KTV唱歌。沒辦法，我和沈安琪只得默默應允。KTV包房裡，胖子一扭一扭地唱着最近流行的《小蘋果》，勁爆十足。有的地方被他唱的離了譜，有的跑了調，還有的乾脆錯了詞，但他搖頭晃腦，興緻卻依舊不減。

　　因不斷扯着嗓子嘶吼，一曲下來，他人已經徹底癱了。他開始對着我和沈安琪叫囂：“唱啊，你們上去唱啊……”

　　沈安琪拿起話筒，點了一首《燭光里的媽媽》。她聲音清柔，聲線乾淨，帶有一種無形的磁性。我和胖子一邊鼓掌，一邊忍不住跟着合唱起來：

　　噢媽媽，燭光里的媽媽，

　　您的黑髮泛起了霜花。

　　噢媽媽，燭光里的媽媽，

　　您的臉頰印着這多牽挂。

　　噢媽媽，燭光里的媽媽，

　　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

　　噢媽媽，燭光里的媽媽，

　　您的眼睛為何失去了光華，

　　媽媽呀，女兒已長大，

　　不願意牽着您的衣襟走過春秋冬夏。

　　或許是沈安琪唱的太過投入感染了我們，或許是歌詞太符合我們自己的心境，一時間空氣凝固了，每個人眼睛里都閃着縈縈淚花。

　　唱到最後，沈安琪開始泣不成聲。而胖子也開始小聲哽咽：“我想我媽了，好久都沒回家看她了。”是啊，捫心自問，整日遊走於工作之間，我們又何時抽空回家看望過父母？

　　一時間三個人心裡都沉甸甸的，諸般滋味雜陳，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就這樣，三個人各懷心事，匆匆散了場。

　　【三】

　　周一早晨，又到了開例會的時間。全公司的人剛剛到齊，就聽見老闆在會議室里歇斯底里咆哮開來。

　　“山東威海的趙總，這個客戶是誰負責的？自己站出來收拾東西走人！，如此奇葩的手機號，都能交上來，是腦子進水了吧？你們知不知道？就因為號碼錯了，我去接機與他商談合作時聯繫不上人。結果，被別的公司搶了先，害我們公司白白損失了幾十萬的單子……”老闆仿若一頭髮怒的獅子，狠狠地將手中的客戶資料往桌上一拍，震得桌上的開水左右搖晃。

　　偌大的會議室鴉雀無聲，氣氛頓時陷入了一種極為緊張的境地。我抬起眼，環顧下四周，看見沈安琪滿臉通紅，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右手大拇指指甲狠狠地掐着左手背。她這局促不安的樣子，讓我明白了一切。

　　不知是出於何種力量的牽引，或許是她的微笑過於美麗令我心動，或許是我們點餐時的默契令我驚異，亦或許是她的歌聲過於入心，我毫不猶豫騰地的一下站了起來，“老闆，對不起，是我一時疏忽大意……”我低着頭，眼睛盯着腳尖，等候發落。

　　“啊？怎麼是你？瀟然啊，不是我說你，你在公司也有四年了吧？怎麼這種低級錯誤都能犯？你的業績一直都是最好的，為公司也做了不少貢獻。算了吧，這次就原諒你了，下不為例。好了，大家散會吧……”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到了下班時間，辦公室里的同事走光了，只剩下了我和沈安琪。

　　“為什麼要幫我？……”一句突兀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我下意識地回過頭。看見沈安琪低着頭，長發鬆散下來，遮住了臉上的表情，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灑落下來，把她的背影塗上了一層柔和的霞光。

　　“誰讓你是辦公室里的一道風景呢，你走了，還怎麼看風景？”我故作輕鬆地說道，其實心裡早已翻江倒海跳個不停。

　　“就這麼簡單？”

　　“對，犯錯的如果是我，只是可能被開除。犯錯的是你，那就一定被開除。我這就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謝謝你，瀟然……我以後一定要做的比你好……”說完后，沈安琪拎着包走了出去，只剩下愣在原地的我，一遍一遍地回味着剛才的對白。

　　後來的日子，沈安琪似乎突然變得忙碌了起來。打電話、談判、簽單、拜訪客戶、喝酒應酬……一堆繁事壓身，讓她愈發像個高速旋轉的陀螺。

　　“李總，我是Angel啊，不知您有沒有空啊，就想請您吃個飯，順便說下籤合同的事，您可一定要賞臉啊！什麼？吃海鮮？行啊，那就醉仙樓吧，不見不散……”只見沈安琪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帶着一臉的嬌笑，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出了辦公室。

　　同事小辣椒一直看不慣沈安琪的作風，她故意學着沈安琪的腔調說道：“李總，我是Angel啊……”她學得活靈活現，辦公室里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蹬蹬的高跟鞋聲音慢慢消失在走廊里，我開始陷入了局促不安之中，怎麼也無法安心工作。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個不堪入目的畫面，沈安琪坐在一桌男人中間，不停地推杯換盞。此刻，我心裡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我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不願讓自己再繼續想象下去。

　　終於，下班了，沈安琪帶着一身酒氣醉眼朦朧地回來了。我剛從洗手間里出來，就看見她搖晃着身子跑到男洗手間哇哇地吐起來，我趕緊跑過去扶住她，“哎，我說沈美女。你怎麼喝成這樣？怎麼還跑到男洗手間里吐？”

　　她眯着兩隻脹得通紅的眼語無倫次地說道：“是……是小辣椒……我在門口遇見她，她告訴我女廁在這邊，她們沒有一個好東西，瀟然，還是你好，我只相信你，嘿嘿！……”

　　她吐完了，跌跌撞撞地走出來，一個踉蹌就要摔倒。我趕緊上前，想扶一把，她卻軟軟地摔在了我的身上，一股薰衣草沐浴露的清香夾雜着濃重的酒氣飄散而來，讓我心裡酥酥的，有一絲心醉。

　　她開始趴在我肩膀上嚶嚶的抽泣起來，一邊哭，一邊喃喃自語：“若不是那臭男人，我媽她也不會……若不是……誰他媽的願意在這做單子看人臉色……”

　　她嘴裡還在低聲說著什麼，我已聽不清楚。我不知道她的這些話中的深意，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我開始心疼這樣的她，我不願意她再去陪客戶喝酒，我想向她表白，可是胖子的那些話又開始在耳邊一遍一遍迴響，把我幻想出的畫面澆得一乾二淨。

　　是的，或許只有始於欣賞，止於愛情，才是最好的結局。正如一首歌里所唱：華麗的沉默，也許是解脫！

　　【四】

　　一個月後，銷售冠軍榜單上的名字換成了沈安琪。

　　胖子又開始按捺不住了，一臉諂媚的笑容被擠成了一朵花，“哎呦，媽呀！俺家Angel太能幹了，誰說女子不如男？看看，看看，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接着他開始掰着手指計算起來：“巾幗不讓鬚眉業績賽瀟然哥，加五分。熱心機智解救服務員於危難，加五分。不畏強權痛罵林總裁，加五分。歌聲婉轉打動我心，加五分。四五，二十。再加原來的八十，一百。哎呀，一百分，嘖嘖，原來這世上還真有完美女神……”

　　“完美女神？我呸。胖子，你腦袋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擠了？她那些單子怎麼簽來的？成天陪男人喝酒發嗲，指不定還有更出格的。你是沒見過女人還是咋滴？這樣的女人你也要？你就等着戴綠帽子吧！……”薛峰不屑的朝胖子丟個白眼，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胖子儼然有些驚訝，愣了兩秒鐘之後開始小聲反駁：“誰說的？我相信俺家Angel不是那種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胖子你是真傻，還是咋滴……”薛峰說完，頭也不回起身離開了。

　　“對啊，胖子，沒見過你這麼傻的……”辦公室里幾個人也跟着連連附和，一個個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這些刺耳的對白猶如一把無形的刀子，硬生生地將我的心拉開了一道口子。我終於坐不住了，起身搖晃着身子踉踉蹌蹌地走出了辦公室。我不願在聽見任何一句關於沈安琪的流言蜚語，我知道沈安琪不是他們說的那種女人，但喉嚨里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不知道自己除了沉默，還能怎麼做。

　　日子在大家的揣測和思量中緩緩流過，終於，某天，我突然接到了沈安琪離開的消息。

　　“瀟然哥，這是Angel走之前給你……”胖子畢恭畢敬地將一封信轉交到我手上。

　　“她為何要走？胖子，你快點告訴我啊……”我開始急了，此刻我的心彷彿也隨着她的離去而被掏空了。終於知道原來沈安琪早已深深地烙在我的心裡，成了我心中根深蒂固的印記。

　　“你還記得咱們那天在餐廳里撞見的林總裁嗎，就他搞的鬼。他說願意把他們公司的單子留給我們公司去接，前提是必須讓沈安琪離開這裡。唉！我們老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見利忘義，還真就同意了……”

　　胖子還在繼續說著什麼，我已無暇顧及，只知道匆匆打開手中的信件，滿腦子都是沈安琪的影子。

　　“瀟然，謝謝你！謝謝你在公司為我做的一切。

　　同事們背地裡說的那些話，我都知道。不知道你和他們是不是一樣，也這麼想。

　　我不想解釋，或許這並不重要。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錢。有了錢，我才能養活醫院裡躺着的母親。

　　她被別人稱作是植物人，雖然她每天要靠幾千塊的營養葯才能維持生命，但我並不放棄，因為我愛她。她把她全部的愛都給了我和父親，但那個男人卻背叛了她，他帶着家裡的錢和情人逃之夭夭了。媽媽接受不了這事實，她在一個凌晨從6層的樓上跳下自殺了。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的錯，我有多愛媽媽，我就有多恨那個男人。

　　我討厭那些男人，所以我故作冷漠，為的就是避開他們。但是，瀟然，從第一眼見你，我就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是真的對我的好，我明白，我也很喜歡你，只是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我已經走了。若未來我們還能再見，我一定不是現在醉酒的我，請相信。愛你！——Angel書”

　　整張書信只有寥寥幾句，話語並不長，但看的我心裡卻沉甸甸的。我多麼希望此刻沈安琪能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是如此愛她，又怎會比別人少關注一點點？我清楚知道她為了每一個客戶收集了多少資料，打了多少電話，遭受了多少白眼，坐了多少冷板凳。

　　或許她並不知道，每次她在走廊打電話時，我總要假裝路過。看似漫不經心的一瞥，實則是傾注了我所有的愛。此刻，那些過去有關沈安琪打電話時的點點滴滴紛至沓來，一幕幕在我眼前閃現——

　　“你好，王總，我是Angel，我這是第九次給你打電話了……請給個機會，見面談一下，我非常有誠意與貴公司合作，希望您考慮下……”

　　“你好，李總，我是Angel，我今天去看丁丁了，他在學校挺好的，您放心……什麼？千萬別客氣，丁丁媽媽走得走，您工作又那麼忙，我去看看他，這不算什麼……你那麼信任我，願意和我合作，是我感謝你才對……好的，合作愉快……”

　　“你好，趙總，我是Angel，上次給你看的合同，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什麼？開房？去你大爺的，單子老娘不做了，也不幹這下流事……我呸，再見，再也不見……”

　　……

　　“瀟然哥，你怎麼了？臉色咋這麼難看？……”胖子的一聲驚叫，讓我從長長的回憶里抽離了出來。他見我不說話，又接著說道：“瀟然哥，我們都看得出來，你喜歡Angel，她也愛你，你們很般配。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一直沒說出來。謝謝你，永遠的好兄弟。你去追Angel吧，她下午的飛機，還來得及……”

　　“那你呢？胖子！就這麼放棄了？……”

　　“我有小琴了，暗戀了這麼久，總算追到手了。嘿嘿，我現在總算是整明白了，不管一百分還是六十分，只要願意跟俺踏實過一輩子，就值得俺好好珍惜……瀟然哥，你也要好好珍惜Angel……”

　　來不及聽完胖子的話，我已迫不及待地推開公司的玻璃轉門，一路朝着機場的方向狂奔而去……

　　沈安琪，我已經錯過了你一次，而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