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河胡楊·醉愛深秋

　　當熹微的晨光灑落在舒心的床邊，只有被翻起的棉被在靜待餘溫的散去。深秋的初晨，天還未明，我已和Z君匆匆出門，搭上了開往塔里木鄉的班車，去一睹那素有新疆人民的母親河之稱的塔里木河和“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腐”的胡楊林。在新疆，只有一個地方才能欣賞世間最大的原始胡楊林和煙波浩渺的塔河，那便是我所在的沙雅。而欣賞胡楊和塔河最好的季節便是深秋，對我們來說真是適逢其地、恰逢其時！

　　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聽着車裡播放的悠遠的維吾爾木卡姆，恍如在歷史的幻境中穿行。就在我們陶醉其中，陷入無邊的遐思時，車卻毫無徵兆地停在塔里木鄉的街頭。走下車，迎接我們的並不是攝人心魄的美景，而是難以想象的頹圮和衰落。站在塔里木鄉的唯一一個十字路口，看着四周的景緻，彷彿覺得它就是兒時的塗鴉，醜陋而低矮的平房，消瘦而稀疏的白楊樹。炊煙無精打采地嘆息着這裡的落後，麻雀嘰嘰喳喳地嘲諷着這裡的貧窮，就連一向沉默持重的毛驢也耷拉着腦袋，不時無奈地搖搖頭。當我們收起失落，說明來意，路人告訴我們有兩條路都可以看到胡楊林和塔里木河，且各領風騷，看着這兩條路，詩人弗羅斯特的詩浮現在我的腦海里：“黃色的樹林里分出兩條路，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最後學起了詩人，選擇那條人跡罕至的路，一條通向名叫“月亮灣”的路。

　　走進月亮灣，心房也跟着震顫起來。路兩旁那矗立千年的胡楊林在金秋的熏染下越發金黃，倒映在深闊湛藍的塔里木河裡，河岸彷彿變成了畫軸，向水邊和天邊漫溯着，而後又合二為一。撫摸着胡楊那歷經千年風摧日曝的樹榦，注視着那一歲一枯榮的落葉在空中妙舞，聆聽者颯颯的秋風深情款款的伴奏，不覺寂然凝慮，思接千載。再凝望塔里木河的水，彷彿是一泓清冽甘醇的美酒，將她四周的胡楊悉數灌醉。依偎着塔里木河，胡楊林就如同一群醉意酩酊的少女褪去了青澀的蔥翠，現出那嫵媚的金黃。極目遠眺，遠處“千里澄江似練”的塔里木河畔稀疏地散落着幾個白點，那是幾隻白鷺步態優雅地在水邊漫步，見我們過來，絲毫不顯慌張，只是對着我咧嘴、頷首。好像對於這美景的熱愛，我們神交已久。再往前，一隻清瘦的魚鷹專註地盯着水裡的游魚，不時移動一下腳步，似乎是站得累了，腿有些麻木。這一切都在金色胡楊林的掩映下，顯得十分恬靜，幽美。

　　望着這“極目楚天舒”的塞外江南，思緒又飄到了我生活了四載的江南。比起這裡，江南的景緻像是被放到一個收納盒，太過玲瓏、太過淡雅，就連秋天也還是一片蔥綠，只有空氣里才有些秋天的味道，而那空氣還是靠北風從北方借來的。塔里木河的秋則不同，她是舒展的、壯闊的、濃郁的，似甘露，如芳醪，讓人神清而陶醉。

　　徜徉在這醉人的塔里木河、嫵媚的胡楊林里，真願從此長醉，不復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