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救“囚城”

　　公元688年，李貞在豫州起兵，反對武則天稱帝。武則天派宰相張光輔率30萬大軍征討，結果張光輔平滅了李貞，收復了豫州。

　　這天，有人來報：新任豫州刺史前來赴任。張光輔撇了撇嘴，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說道：“讓他進來吧。”不一刻，有人走進屋來，說道：“豫州刺史，狄仁傑前來拜望宰相大人。”張光輔正喝茶呢，聽了這句，一口就把茶水噴了出來，定睛看去。可不，正是狄仁傑。他連忙站起身哈哈大笑着說道：“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狄大人來了。快快請坐。”狄仁傑微微一笑，謝坐后說道：“張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張光輔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了，心說：早就聽說過狄仁傑幹練精明，可這也太幹練了吧，哪有下級見了上級連一句客套話都不說，就問東問西的。但又顧及狄仁傑的清名，他只得回道：“狄大人請講。”

　　狄仁傑說道：“謝大人。下官來時，聽聞路人紛紛言說，明日午時要問斬五千多名反賊，不知是真是假。”

　　張光輔聽畢，得意地笑了起來說道：“自然是真的，雖說匪首李貞夫婦兵敗服毒自盡，但依照我大唐（武則天在公元690年稱帝）法度，這些人都是其他亂黨的家屬、隨從等，自然要株連。”狄仁傑又是微微一笑說道：“大人所言極是，依我大唐法度這些人是該處斬。不過既然下官蒙恩，被任命為豫州刺史，那依大唐法度來言，此事應由下官負責。況且大人身為統帥，既要掃清餘黨，還要整頓軍務，故下官更應為大人分憂了。”

　　張光輔愣了，拿眼掃了半天狄仁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由大人吧。”說完，冷着臉端起茶杯，意思是送客。狄仁傑哪能不知，站起身告辭後來到了大街上，一面想着心事，一面信步走着，想看看豫州的實際情況。

　　街面上很清冷，路人非常少，狄仁傑不禁皺起了眉。正這時，就見幾個兵士擁着一個軍官，轉了過來。也不知幾人說了些什麼，就見那軍官哈哈大笑了幾聲，手一揮，這幾人便走進路邊的一家酒館。狄仁傑緊走幾步來到那家酒館門前，抬眼看去，頓時卻氣得鬍鬚直抖。

　　原來，幾個兵士把店老闆堵在一邊，而那個軍官扯着一個女人，向帳房裡走。女人又哭又叫，店老闆急得對着兵士是又磕頭又說好話。酒店裡不多的客人，都面露不平之色。這還不明白，光天化日之下，這個軍官要強姦民女，狄仁傑哪裡能容下這個，幾步走進去，大喝一聲：“給本官住手！”

　　軍官轉回身來，打量了幾眼狄仁傑，鬆開了女人橫着膀子走了過來，叫道：“這是哪來的大人？軍爺我賣了半天命，平定了豫州想樂一樂，怎麼？難道說你也想樂樂？”說完，放肆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狄仁傑氣得把眼都要瞪裂喝道：“大膽！本官乃豫州刺史狄仁傑。在本官面前，你還敢撒野不成。”這一聲，不亞於晴天霹靂，那軍官嚇得就一哆嗦。提起狄仁傑誰人不知，當年他都敢板著臉在朝堂上，一條條的數落高宗的不對，這樣的人物誰敢惹。軍官的臉霎時就白了，愣了片刻，突然一捂肚子叫道：“大人，我肚子疼，要方便一下，有什麼事咱回頭再說。”說完，帶着那幾個兵士撒丫子跑了。

　　“狄大人，救救我們啊。”這時，酒店裡的人都知道眼前這位是聲名赫赫的狄仁傑后，紛紛跪倒在地，哭喊了起來。狄仁傑慌忙轉回頭，讓眾人起來，報拳說道：“各位父老鄉親，請放心，只要我狄仁傑在，豫州就成不了人間‘囚城’。”

　　這怎麼回事？豫州怎麼突然被狄仁傑說成“囚城”了？原來，狄仁傑來豫州的路上，就聽說有許多豫州百姓逃命而出。當時狄仁傑就傻了，心說：不是已平定了嗎？怎麼百姓還逃命？事也湊巧，轉過天狄仁傑就遇到了幾位豫州百姓，一打聽這才知道，雖說兵亂平滅了，但宰相兼五路兵馬元帥張光輔卻居功自傲。一次酒後帶着幾個軍士在豫州城內大肆勒索百姓。誰要拿不出東西來，就說誰是亂黨家屬當場捉拿。張光輔這一帶頭，他手下的軍士那更無法無天了，沒幾天亂黨家屬人數居然達到了五千多人，大牢里都裝不下了。因此人們就把豫州稱為“囚城獄州”。狄仁傑聽聞后，知道事態緊急，日夜兼程地趕來，得知第二天就要行刑后，慌忙找張光輔，連客氣話都沒說便要回權力，就是想解救這五千多所謂的亂黨。就這樣，狄仁傑趕回自己的衙門后，立刻就忙了起來。

　　第二天，狄仁傑正看卷宗，就被張光輔傳到了元帥府。張光輔拉着臉問道：“狄大人，今日就要行刑了，你這監斬官。怎麼卻不見行動？”狄仁傑說道：“回大人，昨晚下官提審過兩人，他們自稱是小商販。今日我也查過的確如此，因此下官覺得此事蹊蹺，故想暫緩行刑。”

　　張光輔一皺眉，盯着狄仁傑說道：“狄大人，須知軍令如山，本帥既已下令豈可更改。況且我是宰相，你為刺史，難道宰相之令你也想不聽嗎？”狄仁傑連忙回道：“非也！並非下官要扛令。但事關五千多人的性命，下官身為本地父母官，認為還是應謹慎從事，以免錯殺無辜。”

　　張光輔聽完，看着狄仁傑嘿嘿笑了起來，說道：“狄大人說得有道理啊，其實本帥也不想落個濫殺無辜的名聲。這樣吧，早就聽聞狄大人斷案如神，現在離午時三刻還有一個多時辰，狄大人你就顯顯身手重新審問。”狄仁傑皺了皺眉，問道：“一個時辰？若審不完呢？”

　　誰料張光輔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道：“這怎麼可能！誰人不知狄大人乃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來助我大唐，一個時辰足夠了。”說到這裡，張光輔陰笑了幾聲接著說：“難道狄大人辦不到？若真如此那就直說，其實本帥不會怪你的，畢竟咱們都盡了心了嘛。”狄仁傑看了眼張光輔，站起身報拳說道：“大人如此說，那我就只好從命了。既然連大人都說下官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下官就只能順從大人的意思，一切按天上的規矩辦：天上一日，地下百年。天上的這一個時辰，在地下等於八年。大人，八年內下官必能審清此事。”

　　張光輔聽了這句，氣得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了下來。他本意是想嚇嚇狄仁傑，讓他知難而退。可哪知狄仁傑卻來了個借題發揮，順桿爬，這一下讓他無話可說了。張光輔臉色鐵青，心說，狄仁傑你也太囂張了吧，這分明是不把我放眼裡。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了。想到此，張光輔哈哈一陣大笑說道：“狄大人好機敏，不虧為諫官啊。”說到此突然把臉一沉，喝道：“狄仁傑聽令！”狄仁傑慌忙站起，張光輔拔出令牌接著說：“現令你為監斬官，今日午時三刻斬殺這五千叛逆，不得有誤！不然以軍法處置！”說完就把令牌扔了下來。狄仁傑驚愕地看了眼張光輔，慢慢地把頭低了下去，拾起令牌說道：“下官遵命。”

　　刑場上狄仁傑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一個兵士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小的再抖膽問一句，咱還殺不殺？午時三刻早過了，馬上就要到未時了。”狄仁傑把眼一瞪喝道：“大膽！我是監斬官，還是你是？給我退下！”就這時，突然就聽一聲大叫：“大膽狄仁傑，本官是宰相兼五路兵馬大元帥，還是你是！為何還不行刑！”狄仁傑抬頭望去，正是張光輔。

　　原來，狄仁傑拒不行刑，早有人飛馬報告給了他。張光輔連忙趕來，正聽到狄仁傑剛才那句話，頓時氣得鼻子就歪了。狄仁傑慌忙站起，恭身說道：“大人，下官也是不得以而為之。請聽下官一言，這五千人殺不得。肯請大人收回令牌。”

　　張光輔氣得已是五官挪位，吼道：“狄仁傑，你一而再，再而三抗令不行，無視我大唐法度，藐視本官，這是你逼我的。”說完一轉頭叫道：“來人！先把狄仁傑拿下！立刻行刑，斬殺五千逆叛！”

　　“我看你們哪個敢動。”張光輔話音剛落，突然，就見狄仁傑雙目圓睜，大喝一聲：“我有尚方寶劍在手，看你們誰敢放肆！”說完，手探入腰間，只見寒光一閃。狄仁傑已手持尚方寶劍，天神似的站在那裡，目視着張光輔厲聲喝道：“張光輔，見尚方寶劍還不跪下，你想造反不成？”

　　所有人都傻了，這事態變化得也太快了。張光輔驚得是張口結舌，愣了片刻慌忙跪在了地上。狄仁傑向前走了幾步，一手持劍一手點指着張光輔，已是怒髮衝冠。

　　“張光輔，我來問你？豫州是誰反叛？”張光輔顫聲回道：“是李貞。”狄仁傑一陣冷笑吼道：“既知是李貞反叛，那不過是李貞一人之罪。可自從平滅李貞后，你都幹了些什麼？帶頭敲詐勒索，縱容官兵姦淫婦女、大興冤獄、濫殺無辜，把豫州變成了人間‘囚城’，百姓逼得流離失所。我問你，豫州百姓有什麼罪？現在我尚方寶劍在手，我真想一劍刺死你，以謝萬民。”張光輔嚇得幾乎都要尿褲子，渾身抖如篩糠的叫道：“大人開恩，一切惟大人之命是從。”

　　就這樣，救下這五千人後，狄仁傑連夜上書，把豫州的現狀及自己如何處理的詳細彙報給了武則天，並一再為反叛家屬求情。半個多月後，聖旨傳來：令狄仁傑重審此案，無罪者釋放。反叛家屬，免去死罪，發配西北。來人宣讀完聖旨后，一回身從隨從手中拿過一把寶劍，捧到狄仁傑面前後說道：“這把尚方寶劍，是賜給大人的。武后還讓我轉告大人一聲：若再敢膽大包天，假冒尚方寶劍，定斬你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