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罵

　　闃闃艷日，陽光明媚，Z市的市委大院充滿着歡慶、緊張、新奇、期盼的氣氛，市委樓和政府樓東西對映着，好似在比武前的對視，警惕的眼神越過了中間的花壇緊盯着對方，連院內的花草樹木都顯得拘謹而有秩序。歡迎新的市委書記的儀式在這種氣氛中進行着……

　　剛剛由OE大學碩士研究生考入公務員的歐陽雪剛，分到了市委辦公室今天報到，來不及介紹就被裴秘書長指派作會議記錄。27歲的歐陽雪剛拿到會議記錄本，先看看了過去的記錄程序，無非是會議的時間、地點、參加人員、主持人、議程等等，看似簡單的程序不需要什麼論證，但就是不認識到會的領導，不知道參加會議的都是哪些人？會議的名稱到底是常委會還是常委擴大會？心想反正今天新書記報到，肯定有領導介紹與會人員，到時再補不遲。

　　面目清秀、氣度軒昂的他，悠閑地欣賞着這個小會議室的華麗裝璜，隱隱感到這個會議室的布置有點不協調，既有多餘的裝裱又好像缺乏點生機與活力……可是就是這個不足40平米的小房間，有多少重大決策由這裡作出，也決定了多少仕途人的命運。能有資格參加這個會議的人（當然不包括他這個沒有發言權的記錄人），肯定也是Z市家喻戶曉的人物，自己能夠沾沾這些人的“官氣”估計也沒有什麼壞處。這個時候，陸陸續續有幾個領導進入了會場，互相開着問候式的玩笑，他們既顯得親熱又客氣得像陌生人一樣，對坐在記錄席上的這個年輕人看也不看一眼，好像這個人就根本不存在一樣。

　　突然，裴秘書長的手機響了“喂，到了么？好的，我們馬上下去！”在此等候的幾個常委急匆匆魚貫而出，剩下歐陽記錄人不知道是該隨領導下去，還是繼續等待好！心想：反正領導也不認識自己，下去不免尷尬，就原地坐等在記錄席上。無聊、失落、被忽視感等等一齊向我們的研究生襲來，一股忿忿然的怒氣由心底而生，自己幾個月來拚命背題，模擬面試，好不容易過關闖將今天終於上班了，聽說自己分到了市委辦公室，幾個同學紛紛打來電話，祝賀中也隱含着羨慕與嫉妒……

　　走廊內傳來了陣陣腳步聲和說笑聲，領導們在互相謙讓中一個個非常有秩序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這個時候，歐陽雪剛局促不安地抬起頭來，帶有恍惚不定的眼神突然睜大了，搖搖自己腦袋揉揉自己的眼睛，再定睛看着坐在中間位置上那個新來的“尹書記”。這時，省委組織部的一位副部長正在宣讀着省委的任命決定，不錯，正是“尹正君”這個OE大學的副書記來到了Z市來當“一把手”了。

　　歐陽雪剛的大腦空白一片……

　　他想到了自己的初戀女友就是被這個尹正君實際上的“淫君子”給逼瘋了，現在還在精神病院……

　　他想到了自己的導師帶領他和另外3個研究生苦戰3年，其學術成果被這個尹正君無償剽竊后，氣得閉門一個多月最後調離……

　　在他面前浮現出一個個青春靚麗的女大學生，都遭到他這個“淫書記”的威逼和誘姦……

　　……

　　自己總是逃不出這個人的魔掌，畢業回到家鄉工作，沒想到這個陰影又會飄過來。怒火一點點從內心湧起，把他脹得滿臉通紅，眼睛布滿了血絲，全身有一種痙攣顫抖的感覺，一雙噴着怒火的眼睛緊緊盯着正在表態發言的尹正君……

　　“在諸位同志們面前，我只能算是一個學者，一個不稱職的教書匠，對省委的任命自己感到誠惶誠恐，對一個有着500多萬人民的地級市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發展這樣的重任，我確實感到力不從心，雖說也到縣市代過職，但都是蜻蜓點水，沒有真正的責任也就體現不出真正的主見和動力。可是，從今天開始，我從零開始學起，希望你們從零開始教起。特別是副書記、市長吳天明同志，德高望重，工作經驗豐富，本來這個書記應該……其他的都不說了，我作為一個共產黨員，堅決服從省委的決定……”

　　“你算什麼共產黨員！”一個炸雷般的聲音響起。

　　只見歐陽雪剛滿臉通紅，嘴唇顫抖着……

　　“你說說，黨的十七大的主題是什麼？黨章有幾章多少條？”

　　一臉驚愕的尹正君，看到是歐陽雪剛，很快鎮靜下來，微笑着說到：“原來是歐陽同學，你問的這些都是常識性的問題，我怎能不知，但是你一問我就答，那成什麼了？在學校管理你們這些研究生是嚴了點，可能方法也值得改進，不過，今後我們又在一起工作了，可以互相促進嗎？你說是嗎？”

　　這種不急不躁、順水推舟、軟刀子回擊的話更是把這不知官場兇險的歐陽雪剛激得暴跳如雷，手指尹大書記放出一串連珠炮：“你怎麼也配談管理，你知道管的範圍有多大，理的內涵有多深。你不過是一個精神的閹人，信仰的賣淫者。你只會溜須拍馬，見了領導你是孫子，見了群眾你就裝爺；見了美女你是淫棍，見了少男你就視為情敵；有好處你就沖，有風險你就躲；蠅營狗苟，其實你連一個狗都不如，狗還知道對主人忠心，共產黨提拔了你，可是你天天乾著為共產黨抹黑的勾當。你禍害一個大學還不夠，又來這裡毀害一方百姓。你自稱是什麼學者型領導，你會個屁？告訴你就是一個屁在我肚子里轉一圈，也比你的知識含量高！”

　　此時，裴秘書長急得衝上前去，準備推歐陽雪剛出去，年輕人一甩手，說：“不用推，我不會在這裡伺候這種人！”

　　歐陽雪剛甩門而出！

　　一陣沉默。

　　面面相覷，一臉茫然未知！裴秘書長連忙道歉說：“剛剛分到市委辦的一個研究生，今天剛報到，真不知道會出這等事！都怪我……”

　　尹正君哈哈一笑：“沒關係，省里領導都給我交待過了，說我們Z市關係複雜，我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第一天就來這麼一下子。”豁達大度而又意指明確。

　　吳市長嚯地一下站起來，對政法委書記說：“把這個傢伙抓起來！”

　　“慢！這樣做不是為這個年輕人揚名了么？這個事情如果鬧得家喻戶曉，對市委和在座各位形象有什麼好處？”省委組織部的梁銀柱副部長趕忙制止說。

　　吳天明這個年齡將近奔六的老市長，被這一刀一槍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睛看着這兩位40多歲的同僚，年紀輕輕卻歷練得如此老辣，真是感到自愧弗如，自己真的老了……省委的決策有道理啊！

　　這樣原本主持會議的吳天明市長，就主持不下去了，眼睛看着梁部長一言不發。梁部長慢慢說：“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裡吧。各位的表態都不錯，我回去向省委領導做好彙報。至於那個小夥子的胡言亂語就不要外傳了，我也不作彙報，這僅是我的一點建議。從今天開始，就有尹正君同志主持班子的工作了，要不先看看尹書記的辦公室。”大家一致說好，儀式就這樣結束了。

　　梁副部長拉住市委組織部長水寶泉悄悄說：“保護好那個年輕人，把他的基本情況弄一份給我，下午回去時帶走。”

　　水部長是省委組織部下來的，是梁副部長的老部下，原來說是梁副部長到Z市當書記的，自己空高興了一陣子，沒想到最後來的是尹正君。聽到老領導這麼說，馬上說“請放心！”

　　水部長邊走邊說：“沒想到文化人會這麼罵人，文罵也這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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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歐陽雪剛不見了。辦公桌上放着一份辭職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