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之“理”

　　車子進入省城市區后，歐陽雪剛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4年的中文本科，3年的古代漢語魏晉文學專業的碩士研究生，無論是形式邏輯還是辯證邏輯，無論是現代文學還是古典文學，無論是歷史故事還是另類小說，自己所學的知識都不能解釋心中的疑惑，沒有理由把我調入省委組織部工作啊？就是不存在“官官相護”也不會有這麼明顯的“官官相剋”吧，沒有人會因為一個無名小卒而得罪一方大員啊……

　　正想着這件事的蹊蹺，車子進入了省委大院。劉曉明好像在自己的家裡一樣，非常熟練地來到了16樓的一個拐角房間，門上既沒有某某處室的牌子，也沒有房間編號，更沒有姓名職務之類的標識……小劉輕輕的敲敲門，一個長得非常幹練顯得也非常精明的青年人出來了，問“來得好快！梁部長正等你，快進去吧，歐陽老師您先兒！”

　　“你認識我嗎？”

　　“是啊，在大三的時候，您曾經輔導過我們的魏晉詩詞，我還單獨向您請教過呢。”

　　“哦，你什麼時間畢業的？”

　　“就今年啊，剛剛考公務員到這裡上班,老師還在大學教書么？”

　　“很慚愧，還不知道下一步在哪兒混碗飯吃。誒，你叫什麼名字啊？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叫吳為治，中文系03級的。”

　　“想起來了，你好像還是校刊的一名副主編吧？才子！”

　　“什麼才子啊，一上班才知道，學校學的大都不管用了。”

　　正說著，劉曉明出來了，對歐陽雪剛說：“你進去吧！我在樓下等你。”

　　這時，吳為治把歐陽雪剛領進內室，先給他倒了一杯水，又給梁部長換了一杯水，然後悄悄地離開了。

　　梁部長正在看材料，也不抬頭看一眼，也沒有一聲招呼！就這樣，足足有10分鐘，空氣象凝固了一樣，令人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歐陽雪剛坐在一個沙發上，越來越不自在，也不好先發聲說話，也不敢亂動恐怕弄出聲響打破這種寧靜，只好木木地坐着，呆望着看文件的領導！

　　終於領導抬起了頭，默默注視了歐陽雪剛一會兒，說“小夥子，你的辭職書是否收回啊？”

　　“如果在Z市，我肯定不收回？”

　　“OE大學的研究生，把中國的語言研究透了吧？”

　　“不敢！只是皮毛而已”

　　“請教一下，這個字幅上的四個字怎麼講啊？”

　　歐陽雪剛順着這位副部長的眼光看去，一個裝裱講究，字體遒勁有力的四個大字躍然眼前——格物致知。

　　“格物致知是《大學》中的一句話，意思是窮究事物的原理法則而總結為理性知識。格物致知是儒家的一個哲學概念。我的理解是，格物就是即物窮理，凡事都要弄個明白，探個究竟；致知，即做個真正的明白人，為人行事決不湖塗。”

　　“即物窮理，那你就根據我辦公桌上的幾件物品，說出個什麼道理來啊。”

　　……

　　“首先，就說說這支鉛筆吧！”

　　“鉛筆，只要出了頭，就能寫出優美的字體、描繪出美麗的畫圖，不敢出頭就會百無一用。”

　　“還有么？”

　　“請領導指教！”

　　“別客氣了，你我也是同學，也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系的學生。你的導師就是我的同班同學，他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我能夠想像得到。這支鉛筆，出頭太長根本就不能用力否則就會斷掉，削的越尖用力就得越輕，是不是啊？這說明什麼？鋒芒不能太露，否則易折，你說對嗎？”

　　歐陽雪剛點頭稱是。

　　“再拿這支尺子來說吧，聽聽你的高見！”

　　“尺子量長短，客觀公正，不分對象的美醜、善惡和貴賤。”

　　“但尺子本身現有標準，才能丈量其它。自己的標準不客觀不公正，能用來做尺子么？一個人評判他人是否有資格，首先看自己的標準是否公正客觀，並且這種公正客觀是必須得到他人或者社會認可的，你說對嗎？”

　　我們的研究生再次點頭稱是……

　　“再說說這個盛水的杯子吧，它又告訴我們什麼道理呢？”

　　“杯子是一個器皿，是用來裝東西的，古人云‘君子不器’就是說一個有道德的人，不能象器皿一樣，只能裝東西而不能創造東西，同一時間內只能盛一種東西。人要能創新會創造，要成為通才而不是專才。”

　　“實際上君子象器又何妨？這個杯子，能盛水也能成硫酸，既能成乾淨的東西也能盛（只要需要）污穢的東西，一般的人能具有這種胸懷么？”

　　“你剛剛走出校門踏入社會，就把書本上的理想描繪來套現實，以你導師的人格來要求所有人能行嗎？那一天會議上你的一番言論可謂古今官場少見，關鍵是你的結論有證據么？有證人么？要是把你關起來起訴你誣陷，你能勝訴么？”

　　……

　　“你知道一個市委書記的權力有多大么？一個連保護自己的起碼事理都不懂的人，人生路上能走多遠？會有什麼出息？”

　　“讀了幾年書就認為掌握了真理，有多大本事么？你所研究的魏晉文學是否就認為‘竹林七賢’就是有骨氣有才華的理想化人格啊，他們不容於當時的社會，同樣也不能容於今天的社會。你的導師只教會你了文字，還不懂文理就是不懂道理。”

　　“我今天提你的導師給你上上課，當然了，我不是研究生，沒你的文憑高，更沒你導師的人格影響力。但這是你導師委託給你講的，可能不對你的脾氣，自己好好考慮吧！”

　　“如果沒有什麼意見，明天你就去省紀委案件審理室報到，在那裡好好工作吧！”

　　歐陽雪剛一時摸不着頭腦，剛想說話，只聽梁部長說：“那是個好單位，很鍛煉人。送你一句話‘少說多看，平心做事’當然了包括今天的談話絕對不能說給第二人。明天我讓小吳送你去報到！”

　　……

　　中午，歐陽雪剛、小劉、小吳在一起吃飯，小劉請客。原來，吳為治是Z市吳市長的兒子。二人都為歐陽雪剛的安排而高興，但都說不清為什麼突然換成了去省紀委。據小劉說近幾年的紀委非常好，去了就知道了。話很投機，很快成了所謂的“鐵哥們”。

　　吃完飯，小劉返回Z市，小吳用自己的私家車把歐陽雪剛送到了OE大學的門口。這時歐陽雪剛想起來應該給自己的導師打個電話，沒想到導師的電話通了，就是不接！

　　他想着上午的談話，突然覺得很自卑很無知很可笑很無奈很無助……大學畢業等於零，研究生畢業等於零。看着高大華麗的教學大樓，看着成群結隊的學弟學妹門的孜孜不倦，搖頭笑笑……

　　他邁着沉沉的步子，走到了自己未婚妻李冰蓉的單身宿舍。李冰容160cm的個頭，屬於看一眼沒印象，看兩眼忘不了，一交往就想追的花季少女，在學校圖書館工作。李冰容看到雪剛回來了，驚喜的不知道說什麼好，猛地撲到了他的懷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