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之“識”

　　“撞車了”歐陽雪剛頭腦中的第一反應使他從遐思中醒來。前邊的車上下來一個小夥子，怒氣沖沖地向他走來，先看看車被撞的情況，然後非常驚訝地望望歐陽的車，掏出手機不知是否在報案。歐陽現在才想起來應該下車，先看看前邊的車是一輛奔馳S350，被撞得后燈罩破碎，自己的車基本上是毫髮無損，只是保險杠有點凹下去。想想，奔馳車的燈罩也肯定很貴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見前車的小夥子非常友好地問：

　　“你就是歐陽主任么？”

　　“是啊，你看該怎麼處理吧？”

　　“處理什麼啊，你的車跟着我走就行了！”

　　說著，前邊的車發動了。

　　車一直開到了市郊區的一個汽車整容中心，看着這樣的招牌都感到好笑，現在什麼都人性化了，連車輛維修也改成車輛整容了，不知將來中國的衛生間是否也象韓國那樣改稱化妝室。

　　車停穩后，那個小夥子喊來老闆，以命令的口吻說到：

　　“這兩輛車，都恢復好，這輛PAST看看還缺少什麼，按最高標準都配好，記到我們公司的賬上。”老闆點頭承諾！

　　“小兄弟，你看多對不起！你的新車給撞了，這樣吧一切維修費用有我來出。”歐陽雪剛心虛地說！

　　“哪裡話？都是馮哥的兄弟，剛才馮哥交待過了，一切由我安排。這輛車我開過三個多月，不知為何弄成這個樣了，要不是車牌號碼我還不認識了呢？”小夥子不解的問到。

　　“車我暫時借開一段時間，讓馮哥給整理了一下”

　　“歐陽主任，車放在這裡修着，吃飯時間到了，走！一塊吃飯去！”

　　“不合適吧，我還是回去吃吧！”

　　“有什麼不合適？我們幾個鐵哥們都安排好了，請放心！怎麼不給我們面子，馮哥一會兒也參加。”

　　“那好吧，就是不能喝辣酒，昨晚都喝高了。”

　　“到了酒桌上，隨便喝！”

　　剛才修車老闆馬上開了一輛本田車，送他們來到一家名叫“江南怡園”的飯店，外表裝修非常普通，進去后卻別有洞天。一座假山壁立，人造瀑布好似玉珠門帘使人心曠神怡，從兩邊小徑進入，裡邊小河流水潺潺，金魚群游而過翻起朵朵泛紅的浪花，小竹林內一個名為“易欣園”的江南小屋，小屋的旁邊一條彎曲的彩色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一直通向一個人造湖，湖上各樣的小橋連接着座座亭台，每個亭台上都設有一個擺滿餐具的桌子，小橋的旁邊還有一支固定的江南烏篷船飄然湖上，船上也設有同樣的桌子，身着阿慶嫂服裝的服務小姐穿梭其間，一幅江南怡園圖呈現眼前。俗話說“心由境造，境由心生”真的非常貼切。剛才，從修理廠的燥熱到這裡的秋涼，立即是自己有了舒坦平靜的感覺。事實證明確實是心由境造的，你平靜的心都是通過外在條件創造的，是外界將一切躁動降溫、凈化得出的結果。“易欣園”真的是換了一個欣慰的家園，這名字起得真好！

　　“歐陽主任，光說話了，我叫王小飛，都是馮哥的兄弟，靠着馮哥這棵大樹混碗飯吃。”開奔馳的小夥子接著說：

　　“這位是交通廳的計劃處的李處長李哥，這位是交通廳的公路處的雷處長雷哥，這位是交通廳高管處的梅處長梅大姐，剛才馮哥安排的飯局，都來捧場的。”

　　“我是小兄弟，你們都是重要崗位上的大領導，真的不勝榮幸！”

　　“歐陽老弟，幾位下一步還得全靠你給罩着呢！”李處長說。

　　“不不，我只是一個剛參加工作的新手，什麼事也插不上手說不上話，今後還有勞各位關照啊”

　　“我們已經知道了，下一步老廳長留下的的一攤子濫事聽說交給你老弟審理了，真的還得老弟關照我們。”雷處長說。

　　“嗨，我們幾個就是太聽領導的話，現在人人弄得一身臊，說也說不清楚，現在當官真是個高風險職業啊。可咱們算得上哪門子官哦”梅處長說。

　　正說著馮衛平到了，幾個處長一齊恭恭敬敬地站起來，讓昨天的小馮坐了主陪的位置，歐陽還是坐在主賓的位置，弄得歐陽有點不自在。

　　“閑話少說，這位歐陽老弟也是咱們的鐵哥們，今天什麼都不說，就是喝酒。老弟不善喝白酒，今天就讓梅大姐陪你喝紅酒，其它的要各盡所能啊。”

　　說話間，酒菜上齊各飲門前盅，喝得非常文明。每個人都輪番給歐陽敬了酒，並且讓他隨意喝，王小飛敬酒時又要說幾個處長的事請多多關照之類的話，被馮哥喝止並狠狠罵道：“你小子有什麼水平敢在這裡胡說八道，幾個處長有什麼事？閉上你的臭嘴，不許亂說話！”幾位處長都為自己剛才政治上的幼稚感到慚愧，真是沉不住氣。只聽馮哥繼續說道：

　　“歐陽兄弟剛上班不久，但敢說真話敢于堅持原則，既有水平又講感情，是一個難得的好兄弟，將來前途無量！目前，估計除了生活上有點暫時不方便外，估計沒有什麼難得倒他的事。我經常告訴你們幾個，來往要在平時，不能有事了臨時抱佛腳。咱老爺子不是常說‘辦事不送禮，送禮不辦事’么？好好理解。”

　　幾個處長國家公務員，在這個個體企業主面前簡直就是唯唯諾諾，可見平時都是被“餵飽了的狗”反而精神不起來了，自己將來是否也是這樣啊，想來不禁令人不僅顫寒……

　　歐陽臉上的些許變化都沒能逃出馮哥的眼睛，只聽馮哥馬上改口說：“我作為你們的小兄弟，盼着你們幾個老哥老姐賞碗飯吃呢，可得小心行事啊。我只是一個個體戶，只要不逃稅不犯罪，誰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幾個處長都是快50歲的人了，都是官場上的“人精”，哪裡不知其涵義。雷處長說：“馮老弟是一個有情有義懂禮節守法度會經營的好老闆，每年光交給國家的稅收都夠我一輩子掙的，再說了安置多少下崗職工啊，為政府分擔了多少困難啊，這些有良心的人都不會忘記的。去年不是還被西城區選為人大代表了嗎？人民群眾還是知道誰是幹事的人呢。”

　　“別說了，今天是請歐陽老弟玩玩，說我幹啥？日久見人心。歐陽老弟在這，今後這老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也是你們幾位自己的事。誰請客，不能忘了給老弟留個位置，誰有個大事小事需要老弟湊個場的，必須事先通知到位啊。”大家都說“那是，那是”……

　　“小飛，你去看看歐陽兄弟的車弄好沒有？”小飛應聲離開。馮哥接著說：

　　“歐陽兄弟，什麼時候喝你的喜酒啊？”

　　“結婚證明已經開了，春節前一定辦！岳父母非要讓我們跟他們一起住，我是想自己找個地方住，不過房子還沒找到。將來慢慢說吧！”

　　“巧啦，我們一個退休老幹部兒子博士畢業后原準備元旦結婚，突然被歐洲一家公司招聘走了，房子留下了只是小了點，只有不到30平米，但什麼都是齊的。這不正讓我給他招租呢？這不房子鑰匙和合同書都在我這裡”雷處長說。

　　“小是小了點，但兩個人夠住了。不知道租金怎麼樣？”馮哥說。

　　“不便宜，每月最低500元呢！你看老弟怎麼樣？”

　　“不貴，我看可以。就倆人，白天在岳父母家蹭飯吃，只是晚上住住。”

　　“咱們今天晚上一起去看看？”

　　“不用，你們還信不過我老雷么？那就是按結婚新房布置的，老弟今天晚上就可以住進去。不過，春節前幾個月的房租必須首先預交。”

　　“沒問題，不就是2000塊錢么？”

　　“合同書拿來看看，別空口無憑。”

　　合同書上寫得明明白白，甲方是一個姓戚的，乙方空着。面積29.5平方，租金每月500元，每次首付半年。馮哥說：“老弟，身上有沒有500塊錢先給他，今晚就接鑰匙。其它的後補，一個公務員還會賴這點賬！”

　　歐陽雪剛拿出500元錢交給雷處長，然後簽合同，雷處長還寫了個2000元的收條。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客氣說替交這500元錢的，好像就是歐陽雪剛自己的事情。

　　眾人嚷着一塊去看看房子，說先坐我們的車去。明天讓小飛開車去接歐陽上班，就在新房拉到了。

　　四輛車浩浩蕩蕩來到一個非常普通的一個生活小區，一座外表也非常普通的公寓樓前停下來。雷處長把鑰匙交給歐陽雪剛，說：“老弟，哥今晚喝多了，不陪你上去了，就這個單元三樓東戶，若不滿意明天電話再說，好嗎？”

　　眾人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都說喝多了不能上去了，然後就上車擺個手，走了。“什麼事啊？真是的！”歐陽雪剛邊說邊上樓。三樓東戶，5號。開門，開燈，驚呆了：

　　這哪是30平米的房子，90平米也不止。裝修得典雅間潔，一個主卧室，一個小卧室，還有一個小書房，書房裡擺滿了各類文學工具書和世界名著，還有一台電腦。客廳雖說較小，但還算適用，有一台電視機。廚房裡清一色的德國廚具，廁所里安有單人浴房，只這兩樣就可以買一套小房子。一個小餐廳，只有一張玻璃鋼飯桌，三把高背椅子。整個房子看起來雖不華麗，但內行人可以看出裝修絕對一流。

　　歐陽雪剛這一下不得不坐下來好好想一想了，自己什麼忙也沒有給別人幫，為什麼會這樣呢？說他們幾個處長的案件審理工作會交給自己去做，自己都不清楚他們怎會得知，端木主任和馮玉懷、雷處長他們是什麼關係啊，還有孟書記……想到這裡，立即下樓打的返回冰容那間單人宿舍。

　　第二天一上班，端木主任就把歐陽雪剛叫到她的辦公室，說交通廳長案子還牽涉到其他幾個二級機構負責人和廳里幾個處長，你負責審理一下，最後的結論交給我。歐陽說：

　　“主任有什麼具體要求沒有？”

　　“按原則辦就行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翻着案卷看着，心裡憤憤不平：怎麼當事人比我這個具體負責人還提前知道情況呢？這不是一個套么？想想這幾個處長也太沉不住氣了，你們不說，我也會按照端木主任的意圖辦啊。於是，把案件室的結論進行了全面分析，把這幾個當事人的具體問題摘錄在本有存入自己的電腦筆記本，心想：有了這些東西，就是圈套又能如何？手機鈴響了“李處長，你好！是是，李哥，正常的事情別讓人說不正常，咱們最近還是少會面的好。你能理解老弟，就好！再見！”

　　一周后，歐陽雪剛把自己的審理建議以文字的形式交給了端木主任，結論當然是不移交司法機關，責令交通廳黨組研究給予相應的黨政紀處分。端木主任看了后，只是把材料放入了文件夾，一句話也沒說，就讓歐陽雪剛回去了。歐陽雪剛心想：有時候沉默不但能夠掩蓋無知，還可以增加神秘感和威嚴！

　　中秋節快到了，一個南飛的雁群穿過了城市的上空，“人”字型的雁陣慢慢變成了一個黑點，最後連黑點也消失了。歐陽雪剛嘴裡自言自語地說到：

　　“會飛翔的雁陣相對於不會飛翔的人們來說，飛得越高越遠在人的眼裡就越渺小。”

　　“說什麼哪？美男子！”魏麗娜瞟一個飛眼，輕言柔語地問到。

　　“望天空，看大雁。”

　　“看看你大姐的髮型怎麼樣？”

　　“飄逸俊秀，美妙無比。”

　　“真的假的，別光逗你大姐高興。”

　　“我突然想起一個哲人說過的一句話：腦袋裡裝的東西越少，腦袋上變的花樣越多。”

　　“小壞蛋，損你大姐沒商量啊！”

　　“大姐，他們老同志背後給你起了個外號，你想知道么？”

　　“快說！”

　　“魏有容”

　　“什麼意思？”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個成語：有容乃大”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