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血酒

　　大概半年前吧，東北友人捎來一小瓶鹿血酒。這是一瓶地道的、用新鮮鹿血配製的鹿血酒。友人囑我：常飲此酒對身體大有裨益，不過，這酒性烈，每餐只能飲幾滴，千萬不可多飲。

　　自從患三期高血壓病後，我便徹底地戒掉了白酒，只在哥哥七十大壽的壽宴上破例喝了少許，這唯一的破例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說到飲酒，我年輕時就能節制自己：愛而不貪。我想，這鹿血酒每餐就飲它三五滴，不會有大礙的。

　　擰開瓶蓋，一股綿長、香醇的氣味兒撲鼻而來。我深吸了一口氣，這酒香味兒直入心脾。啊，不曾飲，便已三分醉了！我眯着眼睛，屏住呼吸，盡量讓這芬芳的酒味兒在胸腔里多待會兒，待到自以為這股悠香的酒味兒在體內周遊了一遭，才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喝酒講的是一種心情，講的是一種氛圍，或者說講的是一種境界。一個人飲鹿血酒，斟酒就更需脫俗了，隱約中還有那麼幾分雜耍般的喜悅：緩緩地倒轉酒瓶，左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輕捏起酒瓶蓋兒，用瓶蓋兒輕輕地托住瓶口；右手握着酒瓶小心翼翼地轉着並控制住手腕，讓瓶里的鹿血酒有節奏地一滴一滴滴進瓶蓋。這種對流體力學的實際操演不如同雜耍嗎？就這麼三五滴酒，自然不能稱之為“飲”與“喝”了，只能說是“嘬”----就像嬰兒吮吸母乳一般。為了不浪費鹿血酒，最後還得用舌尖把殘留在瓶蓋兒里的酒腳兒舔得乾乾淨淨，方過足了酒癮。

　　幾個月後，瓶里的鹿血酒淺了。我自忖，鹿茸尚且被稱為東北三寶之一，鹿血豈不比鹿茸要珍貴許多？鹿血酒里浸透了純厚的友誼，這份友誼又不知比鹿血更貴重了多少。不能再“喝”了，還是把剩下的鹿血酒作為稀罕物珍藏起來吧。

　　如今，鹿血酒擺放在我的案頭上。每當疲倦的時候，我就擰開瓶蓋深吸一口酒味兒，依舊是那感覺：不曾飲，便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