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樹的人生

　　多年前和ECHO吵架，氣急敗壞之餘，她竟指着我的鼻子大叫：“你不可理喻！你神經病！你這人就是各色兒！”我被罵得一頭霧水。事後才知道“各色兒”的意思譯成山東話就是“不和好人一樣”。說的體面點叫有個性。打個不好的比喻：我就是順條順溜，亭亭玉立的樹林里驀然生出的一棵歪脖樹，肆無忌憚的生長。高興時風雪冰霜也來者不拒，不高興時日月精華也一笑鄙之。這麼一看，歪脖樹的人生也確是任性了點。古人說：一日三省吾身。那就趁此良辰美良之際好好反省一下吧。

　　（一省）想當年和ECHO的吵架就象是吃飯。高興了拌幾句嘴，不高興了冷戰惡戰全用上。即使多年不見再相逢時也是如此。結婚，生子，孩子過周歲，她都大老遠的跑來看我。剛見面的高興勁還沒過去，戰爭就已開始。一如從前。在吵架中很是找回了一些過去的時光。

　　記得有一年她來看我，我們倆在路上走。我拍拍她厚實的背：“丫頭，有點胖了，該減肥了。”她伸出胳膊，看看，說：“懂什麼？這叫胖嗎？這叫壯！象你……”說著撇撇嘴斜了我一眼，從路上撿棵枯樹枝，繼續說“象你這種小細胳膊，我……”一邊說手裡的樹枝“啪”一下，折了。哼，唬誰呢！

　　她來的日子裡，我每天上班，她則在家收拾屋子，抹地，洗衣服。我回來后她會大聲嚷嚷：“你這丫頭怎麼那麼懶呢，怎麼給人當老婆的？”我懶嗎？我每天不知道有多忙，我要上班，要照顧孩子還要教育老公，我還要吃飯，睡前還要思想一些宇宙蒼穹，天地蒼生的大問題，不知道有多累呢。高興的時候我會陪她出去一邊啃着羊肉串，一邊喝啤酒，喝到晃晃悠悠才回家。不高興了逗她一下子，引出一場戰爭，完全忘記她是家裡的客人。即使這樣，每次送她上了火車，我的淚都象決了堤的洪水（反省）。我發誓她再來時我只陪她喝酒不陪她打架，因為我也實在打不過她了，現在的她服兵役兩年了，天天跟一些一米八九的大塊頭一塊練，等哪天她不高興了，把在部隊學到的東西找我實習，她練我倆也沒問題啊。我再敢惹她，那不是作死嗎？（反省ING）

　　（二省）老公常說我的一句話就是玩物喪志，可我沒玩的時候也這樣啊。我不招貓逗狗，提籠架鳥，上網聊天釣凱子，只是玩個把遊戲竟也能把他氣得七竅生煙。

　　往往他玩股票我玩遊戲互不相干。其實他沒必要老盯着大盤看，他那張臉比股市的大盤還明白呢，一會兒紅一會綠，但最近應該是綠的時候多一些，因為他常常跑到我的電腦前大叫：“別玩了，老開着兩台電腦多費電！”我說：“你今兒賠了八百還是一千啊？”他不理硬要關電腦，我也急得大叫：“沒存檔呢！”

　　他說他幹得是正事，我是不務正業。他的正事就是大把大把的往股海里扔錢卻連個水泡都不冒。不過我承認在買股票上他是很有天才的。人家的股票漲的時候，他那支散着步子往下滑。人家的股票跌的時候，他的呢，正以衝刺的速度往下滾呢。等他狠狠心賣了，那支股票卻又有好幾個漲停了。我說他，費這勁幹嗎？有時間還不如學個車，拿個本兒回來。他頭都不抬，而無表情，冷冷的六個字：不高興，沒興趣。恩？我的台詞到讓他搶去了，難為他連表情語氣都模仿的這麼像！

　　我雖不務正業，可我沒糟錢呢。我只是一遍遍的玩着仙劍和軒轅劍的一系列遊戲。近日又一直在玩仙四，那畫面，那劇情，讓我怎麼捨得從電腦前離開呢？（反省，反省）在屢勸不聽的情況下，他會象拎小雞一樣把我從電腦前拖起來，鑰匙，包，通通塞給我，連推帶搡地把我推出去，看那架式恨不能再在我背後踹上一腳。隔壁的女孩子笑得花枝亂顫：“嫂子，又讓人給趕出來了？”怎麼會呢，我只是回家好好休息，明天還得繼續練級呢。（在這兒我要認真反省：我是一個不求上進，胸無大志，任性妄為，極度神經質的懶女人。求主寬恕她的罪惡吧！）

　　（三省）每次同學聚會，超過三人以上，我是能推則推。高興時去一下，不高興了躲到誰都找不着。去年有一次，一個同學開着車找我，第一次我說你們先開始，我一會兒就去。第二次來我已經回家了，他找到家門口，大聲喊我的名字，我在裡面一言不發，看着電視當作沒聽見（真是變態的執着啊），喊半天，對門的老太太出來說，沒在家吧，我沒聽到她回來。呵呵，竟有人替我解圍。老公最後都覺得難為情，說我是不是太過分了。我高興我喜歡愛咋地咋地！當然這樣做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有一年同學聚會，座中十幾個就我和另外一個女生，其他全是男的。滿座已經成材的棟樑們高談闊論，討論的無非是車子，房子，票子。氣氛可以用熱烈來形容。而我這棵歪脖樹只起到絆人腳，礙人眼又煞風景的作用，這種場合上話是少之又之，也唯有一杯杯的喝酒了。要不說歪脖樹上不得大檯面呢。（另一個女生和我隔了幾個人，沒法交流，又不會喝酒，該比我還難受吧）偏偏那天的的髮型是披肩的長發，額前的劉海長長的遮住了右半邊臉。右側的一個男生竟“啪”打了我頭一下，大聲說：“你臉不殘，眼也不盲，老用頭髮遮住臉幹嗎？”熱鬧的大廳一下子靜了下來，我成了眾矢之的。我傻了，手裡的酒杯不知道是放下還是該喝到嘴裡。那臉該是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了吧。過了有二三秒的時間，一個男生開玩笑的說：“那個誰誰誰，這是人家老公管的事，你是不是多餘了，有時間回家管你老婆去！”語氣陰陽怪氣。唉“丟人了，丟大人了，地上有洞嗎？讓我鑽進去。”滿腦子都是動畫片里這句台詞。還好他們沒有再繼續起鬨，否則，我這張臉，我這張臉可往哪兒擱喲。

　　這樣大型的聚會我是深惡痛絕，話說不暢快，酒也喝不痛快，越是人多我話也越少，平時的伶牙利齒變成了沒嘴的葫蘆。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有幾個。一是來的人只是同學，還沒熟到朋友的份兒上，當然不會無話不說，而各種場合上冠冕堂皇的話我又不會說，當然也只有閉嘴了。二是同學大多多年不見，見了面卻是一套繁文縟節，虛偽的客套話說多了，剛見面的熱情變成了陌生。再有一個原因我同這種混亂熱鬧的氣氛實在是格格不入，自己不舒服也讓別人掃興，何必呢？老公在這一點上和我恰恰相反，越是人多的場合他越興奮。他是熱油中加的一把鹽，我是往沸水中加的一塊冰。真是煞風景的好材料！我喜歡的聚會是無拘無束，三五朋友一起，能說的就說個痛快，能喝的就喝個痛快，自在，也不用顧及別人的感受，都是朋友，就是話說錯也沒人怪你。（這節不象在反省，倒像是為自己的不良行為辯護，那我再次深刻反省自己吧）

　　上帝給人同等的生命，同等的雨露陽光，別人都長成了參天大樹，我卻作歪脖樹做的很是愜意。是啊，管他呢，孫悟空都知道“天地本不全”的道理，我又怎會想不明白。雖然不完美，只要這樣能活得高興又有何不可呢？哪管他人的謗語生非，我就自娛自樂，自說自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