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濤

　　又一次站在大海邊，聆聽海浪的聲音。

　　和煦的陽光灑在沙灘上，一切都是暖融融的；溫柔的海風摩挲大地，一切都是軟綿綿的。蔚藍的天空和湛藍的大海，在遠方相接，天與地居然是相接得那麼天衣無縫。

　　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子，佇立在海邊。十二月的海灘比往日多了幾分寧靜與溫柔。一波波海浪湧向大地，翻起白色的浪花，繼而在沙灘上留下一灘白沫。浪潮退卻，沙子被剛才的一波海浪重新排列，方才踩出來的腳印在頃刻間被撫平，找不到一絲痕迹。少數的幾個人穿着泳衣在海邊弄潮，隨着海浪的起伏，時隱時現。不時，大浪襲來，打倒幾個並不強壯的弄潮兒，在人們驚呼聲中消失在浪里。海浪瞬間退卻，才發現，那人正坐在地上，一邊擦着臉上的海水，一邊朝着同伴傻笑。沙灘上的人們也跟着笑了起來。快樂是大家的，屬於弄潮兒，也屬於沙灘上的每一個人。

　　一望無際固然壯闊，單調的景緻，單調的色彩也易於引起視覺疲勞。一番極目之後，我索性躺在沙灘上，閑閉雙眼，聆聽海浪的聲音。

　　舒緩的節奏，抑揚之間臻顯古琴的悠揚。海浪衝擊沙灘的一剎，像極了身穿長衫的琴師撥動琴弦；水漫沙灘，餘音繚繞。在人們還沉浸於剛才的那個悠揚的音符的時候，又一波海浪襲來，一律的悠揚，絲絲入扣。浪大的時候，人們的驚呼，那是觀眾為高潮的喝彩。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舒緩的節奏。

　　又如品茗。舒緩的節奏中帶着優雅的意味。海浪襲來，如口啜香茗。滿滿的，口中充盈着茶水。海潮退去，如茶已入腹，香氣卻留在你的口齒間。人聲，正是對佳茗發自內心的嘖嘖稱讚。一切都是那麼優雅，沁人的芳香。

　　上一次在海邊聽濤已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東海島的那次經歷，雖然已經在我的心中漸漸淡忘。然而，照片般的幾個場景，至今還歷歷在目。尤其不能忘記的是那夜的恐怖。

　　那是我唯一一次在海邊上過夜。半夜裡的海風特別大，儘管是六月，我們也只能在相互的偎依中度過。沒有帳篷，甚至沒有任何在海邊生存的工具。就這樣，我們三人在海邊聽了一夜的濤聲。沒有經歷過的人總以為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在我心中，卻是畢生最難熬的一夜。以至於後來我們自嘲：有了這一晚，我們以後即使睡天橋底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當夜的海邊並不寧靜。猛烈的海風掠過海面，黑咕隆咚的大海像一隻要吞噬一切的猛獸。空中不時出現白色的閃電——猛獸雙眼的寒光。隆隆的雷聲就是它在嗷嗷地吼叫。海浪一波一波地撲來，濤聲充滿着恐怖。沙灘上的人很少，我們分外無助，想着自己就是面前巨獸的獵物。

　　難熬的不只是這份懾人的恐怖，還有海邊富營養的海水召集而來的蚊子。整夜，我們不知道餵飽了多少飢餓的蚊子。我們最終沒有被猛獸吞噬，而是成了嗜血的蚊子的獵物。

　　今天，再次站在海邊，確切地說是一個寧靜的港灣的海邊。三面環山的地勢使得它如一個口袋，裝載着海的平靜。沒有崢嶸的面孔，只有母親臂彎般的溫柔。聽濤，是那麼舒緩，那麼美妙。儘管濤聲依舊，卻別有韻味。

　　和煦的陽光灑在沙灘上，一切都是暖融融的；溫柔的海風摩挲大地，一切都是軟綿綿的。

　　2008-12-1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