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

　　蘭萍：

　　這是我走後給你的第一封信，也許你收到展閱時，正在下班的路上吧。也許這封信會給你帶去不悅，但我提醒你，不必在意這些，——今晚有月食，或許能讓你有想立馬看到的驚奇與喜悅，恐怕這能沖淡我離家出走後留給你的些許不悅。也許你忙，還不知道今晚恰在十五的月食，於是我提前備點心機，以便你於今晚不會過於孤寂。月食被天狗吃，那是在晚飯後，這一次時辰據說很長，足夠你忘記對我的想念。

　　先說說我離家出走的原因吧，這有點煩人，但我還是說了吧。我們結婚那天，我們發誓這一生一定要走到天荒地老。然而，我們才十多年，我就逃了，而且是在這個天狗餓了好多天的日子裡，忽然碰上個大月亮，看它飽餐一頓后和你作別的場景，有些殘忍。這有我有原因，也有你的原因。我愛我的兒子，這是從你腹中蹦出的兒子，這就是當初我娶你時愛的見證。

　　那些日子是忙碌和充實的，白天工作快樂，晚上回到家裡勞作亦幸福。我最愛的就是洗碗刷鍋了。因為有一幕美麗夢幻的場景，是好多不洗碗刷鍋的人看不到的，——在有月亮的夜晚，那柔情似水的涼光從窗外落進來，在水池裡忽閃忽閃，聽你在屋裡陪兒子說著天書似的童話。我總會生出奇怪的想法——此時此刻，要是貝多芬在我們家的窗外彈上一曲，那該有多美妙呀。

　　後來，後來我一直在想，這樣的日子一直下去，會怎樣呢？後來你有點討厭這樣的日子了，因為我們這清貧的日子終究是抗不住銅臭的污染。春二月剛過，“吹面不寒楊柳風”，你的生日到了。我從不喜買花，卻在那個月亮斜掛樹梢時，匆匆跑去買了這些，以求你的歡心。不料，你從哪裡帶來的無名火，讓這一切粉碎。

　　再後來，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牛鬼蛇神幾乎就再沒斷過光臨我們的家。深夜，我渴望過爬到月亮船上睡覺，你卻去了你心中的諾亞方舟。

　　兩星期天前的一晚，我做工勞作了一夜，撥個號回家，你卻關機，也把那晚的月亮關在了窗外，——我知道你沒回家。

　　你天天要我象吃齋的和尚一樣，說一句只有你聽得懂的三字經。然而，我早有口無心了。

　　這三字經也不知是你用來騙我的，還是騙你自己的。我想把這些事情全忘了，可是你卻喜玩喜逗，玩逗那根在我的腦殼裡已經不能經風吹恐怕就要斷的神經——就是這個月全食的的夜晚——天上這個紅月亮象個染了色的蛋黃，哪怕手指一抵就有可能破的月食夜裡，你和什麼人——只有你清楚的男人後半夜才歸。天狗吃飽了，你也吃飽了，可這念三字經的咒又能保佑什麼呢？我不想深究，我更不想多想，因為想多了，就是月亮也會瘋的。

　　日子是平淡些，我也想健忘些。

　　然而，你又一次用針想試試我的肌膚是否敏感——你說你要去外地，和一個男人去的——就是那個唱歌的——你說是的。你居然還問：同意否？我真去讓你問那天狗，你願意吃月亮嗎？因為天狗的饞嘴是必吃月亮的，而我必定同意否？

　　我無言，我說過某一天我要一個人去旅行的——因為旅行的時候可以忘記一切的。當然，在我出發前，還是給你留封信吧，以便你在看天狗吃月亮的時候不孤寂。

　　遠行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