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

　　搭個車才做一次體檢，好像平時對自己身體不怎麼關心似的。真實的狀態是，對自己還是關心的，堅持鍛煉、注意吃喝、盡量少吃藥。這不，昨天門診部醫生說她分配的流感疫苗讓我打，我打了還感謝人家半天呢。不過，關心自己也不怎麼精心、周到。自認為吃五穀毛病人人都有，何必那麼敏感。那天參加單位勞動把腳扭了一下子，走路有些疼，後來腳踝處腫起來了，也堅持着沒吭聲。只要沒有傷筯動骨就是幸運的嘛。胃是老毛病，吃過一陣子葯，現在自覺還可以。其他方面也沒感覺出有什麼大不好來。檢查要進醫院勞動醫生，要排隊，要下管子……只好一拖再拖，醫囑每年一次的檢查，不覺就到第二年了。

　　檢查的情況還算正常。胃炎亦然，只是變了名稱，沒有過去那麼嚇人，但仍需“高度警惕”；發現了膽結石、肝囊腫什麼的。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一年不見大變樣；過去聽說的病名成了自己的毛病。雖然，都不是大毛病，沒感覺，醫生說“今後每年檢查看變化就行”，但還是說明這兩年生活給我留下了不可抹滅的紀念。

　　今天檢查正好遇上部隊士官選改前的體檢，醫院裡人滿為患。望着那些眼巴巴檢查的戰士們，心裡由不得戚戚然。這是關係前途命運的體檢啊！他們每個人都期待着一個好結果，都怕醫生那支筆寫下對自己體質不利的結論來。醫生那裡會誤斷嗎？儀器化驗可能有差錯嗎？誰也不能保證醫生的經驗與機器的運轉永遠正確，只希望別在自己身上出問題。記起當年到縣城參加招工體檢時的情狀，心在嗓眼間跳得怦怦響，真一個忐忑不安。那時候沒那麼多醫學常識，也不知道醫生會在自己的權力範圍可以做什麼事，只覺得一切都會是公平公正的，就擔心自己身體哪兒可能確實有問題。當然，那時候的結果多是公平公正的。因為30多年前，還從沒聽說過醫生化檢可以把正常的人指標化驗成不正常的事情，也沒爭當公務員擠破頭的情況。現在只能說，一切皆有可能。自己知道身體某些項目不合格的人，早早就“想辦法”了，經過醫院這一關，大體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不是說，現在的問題最好解決，不就是一個“錢”字么？儘管我極力不原意相信這是事實，但鐵的事實常常證實我是錯覺。

　　因為目的不一樣，體檢的希望值不一樣，這就是當前流行的現實。確為自己身體好的，就希望醫生認真仔細地看清楚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處肌肉，找出可能存在的每一點問題，千萬別有遺漏。為著提干、升遷、進步者，就希望醫生和儀器最好都失靈，千萬別在當下把自己的大毛病看出來、千萬別把影響身體結論的問題找出來。這樣，他的辛苦經營和處心鑽營就可能化為泡影。誰不關心愛護自己？只不過關心愛護的層次、重點、內容、方式不同罷了。在某些政治化名利化了的人那裡，職位名利永遠是第一位的，至於身體里的東西，比如胃好不好，腎行不行，肝損不損，暫時都可以為名利的“崇高”犧牲。“有了位置名利，有病還怕得不到好的治療嗎？”他們的想法說法，細想想，不是沒有道理。所以，敢於打着針吃着葯喝他個人仰馬翻的人，絕非常人。但有句話又不得不讓人膺服：人算不如天算。那年，單位一位調來沒幾天的幹部，就被查出癌症晚期，很快去世。後來人們都說他那麼嚴重的病怎麼不早點去治，難道沒感覺嗎。知情者說，他當然早就感覺，也私下悄悄地尋醫問葯。只因想調個單位好調職調銜，就隱忍不說沒得到正規治療，以至於落到這個結果。聞者無不感嘆：為了職銜把命搭上太不值當了。話是這麼說，議論別人也說得坦蕩，但我知道，這些說話者里，保不齊遇到名利還有重蹈覆轍的人。

　　如此，每次體檢都給醫護人員、醫院和被檢查者一次檢驗。除了檢驗醫術人心，也檢驗醫德醫風、管理規範和人的心態追求。說實話，當前這樣一種社會現實，要讓醫院醫生獨善其身，也不可能。因此，出現如長治公務員體檢中一樣的問題，我根本就不會詫異。在我看來，因為我們制度建設與法治理念的不到位，在整體能力水平與德性修養的得不到明顯提升的前提下，單想靠德靠管育人治人，遠遠滿足不了大家的期待。

　　回頭一望，體檢說是檢查人的身體，又像在透視社會，透視社會方方面面的人與事、人心人身與社會人生。嗨，還是別管那麼多，先把自己的身體關注好吧。謹遵醫囑，別貪圖口福，注意冷暖風寒，平和地對待名利那些身外之事。想來，一個人的健康，也是社會健康的一部分。作為社會的一個細胞一分子，為了社會的健康平安幸福，也應保養好自己以盡綿薄之力。

　　2012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