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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其拉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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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山上的國門

  四月,當春天的熱情把大江南北妝扮得風情萬種時,安詳的帕米爾高原還在冰天雪地里沉睡,一冬的積雪還未來的及融化,清明節后的一場大雪又變本加厲,把那條通向紅其拉甫的柏油色公路也覆蓋成了銀白色。

  在封關的季節去世界上最高的國門哨所,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光是一張邊防證就讓我們費盡了周折,在喀什邊防站,當各種辦法用到山窮水盡時,我還在固執地堅持着,終於感動了一位才相識不久的導遊,她盯着我的眼,問:你一定要去!我目光迎着她:一定!短暫的靜默后,她一字一頓的說:我成全你!

  過了蓋孜邊檢站,過了塔城辦事處,路上就再也看不到其它車輛了,除了偶爾從對面駛來輛穿着防滑鏈的軍車外,銀妝素裹的世界里,只有我們的車子像甲殼蟲似的在山谷中蠕動,小車行走在路上,分不清路肩和路面,只能逐着部隊車輛碾壓出來的車轍行進。

  這是一條用千年的時光修成的長路,最初的築路人,是大唐的駝隊。他們用駝蹄劈荊斬棘,一掌一掌地開拓而成,後來經過歲月的碾壓,文化的夯實,終於貫通了連接東西方文明的絲綢之路。紅其拉甫在塔吉克語境是“血谷”之意,含氧量不到平原的一半,常年一副“萬山堆積雪,積雪壓萬山”的景象,讓絲綢之路在這一段成為天險,紅其拉甫也就成了傳奇,成為了矗立在國境線上最遠的最後的也是最高的一道國門。而今,為了一睹它的雄姿,為了圓一個神秘的夢想,我們來了!

  一條橫杆擋住了去路,司機正要下車去交驗通關手續,兩隻軍犬從遠處狂奔而來,嚇得他一聲尖叫又縮回到車裡,導遊卻笑呵呵地說道:“冬天的哨所不來人,狗也寂寞,那是它們在歡迎我們呢!”果然,她剛打開車門,兩條大狗就搶着撲了上來,又搖尾巴又伸舌頭,一副久別重逢后的親昵相。

  隨後,過來一個小個子哨兵,黝黑的臉龐上長着一塊塊的日光斑,近前,也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們,等導遊說出去國門的要求后,他才一個字一個字的嘣道:封關期間,不讓通行!導遊反覆地和他交涉,他開始鬆動:我去請示領導,電話里他也是一字一字地嘣着請示,等得到批准,他羞澀地咧了咧嘴,把兩條軍犬哄小孩一樣哄回營房,然後擠上我們的車,我好奇地問:平常你就這樣說話嗎?他搖搖頭:當兵前,不!導遊補充道:長時間的封閉,缺少語言交流,讓他們的語言能力多少都有了些下降,我不合適宜地問道:想家嗎?他點了點頭:想!我又問:苦嗎?他使勁點着頭:秋天服役期滿,就回家了。我說:每當聽到《小白楊》,就會想到哨所,就會想到哨兵,就會肅然起敬。小個子兵說:不是每一座哨所都長小白楊,不是每一棵小白楊都能長高長大。我詫異地看着他,他繼續着:這裡“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風吹石頭跑,四季穿棉襖”,惡劣的環境無法讓我長久的堅守,所以我也無法變得高大,但我一直在堅持,堅持到服役期滿,我不後悔!小個子兵的話讓我五味雜陳,他的樸實反而讓他變得高大。我不知道,多年後,在茫茫人海中行走的這個小個子哨兵,會不會想起年輕時在那個叫紅其拉甫的哨所度過的時光,以及陪伴過他的寂寞的大山和高原稀薄的空氣。

  在共和國的山系族譜里,有名山雄岳有高峰峻岭,紅其拉甫的群山除了皚皚白雪實在是名不見經傳,但卻因了這座海拔在五千多米以上的國門,引得國人魂牽夢縈。一行人不顧高原缺氧,奔跑到國門前,肅穆而立,此刻,千言萬語說不了它的巍峨,如椽大筆寫不了它的尊貴,惟有向著祖國的方向行注目禮,此時的五星紅旗,還是平常見慣了的那樣的國旗,味道卻不再一樣,深藍色天空下高高飄揚的旗幟,讓人胸中的熱流奔涌,那一刻我感到了溫暖,感到了力量,霎時,我明白了,感情是有國門的,熱愛是分家鄉的。

  界碑上用血液的顏色鐫刻着方方正正的兩個漢字“中國”,它們莊重凝望的方向就是我跋涉而來的方向,站在7號界碑旁,我的目光穿過大漠戈壁,穿過阡陌田疇,穿過千山萬水,直抵渤海灣畔的故鄉。一路走來,我的腳步丈量過祖國的遼闊,目睹過山河的壯麗,更感受到那界碑守望下的和平安詳,忍不住摸一摸這塊冰涼的石頭,血液在沸騰……

  紅其拉甫,你的莊重蒼茫,你的雄渾亘古,在我的心目中已不僅僅是個邊關哨所,而是一首大氣磅礴的詩,一腔大愛無疆的情,在我生命的記憶里,愈久愈崇尊。

  201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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