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字

　　（一）

　　一個字。與我的距離

　　很短。很短。短得

　　就像兒時的乳名

　　離開家鄉好多年

　　那呼喚的聲音，還在

　　我的血液里流淌

　　/

　　一個字。與我的距離

　　很長。很長。長得

　　就像腳下的道路

　　無論走出多少里

　　那遙遙的遠方，還在

　　我的眸子里憂傷

　　/

　　今夜，我想寫下這個字

　　卻，怎麼也深入不了紙張

　　只有頭頂忽明忽暗的燈

　　閃動迷離的淚光

　　/

　　那就用鍵盤去敲打

　　記憶中的模樣。然而

　　昨天依然靈動的手指

　　也在冰冷中凍僵

　　/

　　索性坐到椅子上。痴痴地

　　凝望窗外的月亮。一不小心

　　讓雲彩偷走了全部光芒

　　/

　　快快告訴我

　　這是一個什麼字呀

　　娘！

　　/

　　（二）

　　那一年的那一天

　　大雪覆蓋了整個村莊

　　/

　　年幼無知的我，與

　　父母鬥狠。隨馬戲班子

　　走出村莊。到另一個鎮上

　　/

　　怨氣，被精彩演出

　　肆意抵擋。徹底遺忘

　　/

　　夜半。冰冷喚醒思想

　　狂奔。跌撞。責罵。木棒

　　嚇跑了心裡的恐慌

　　/

　　悄悄推開院門。吱呀聲

　　驚醒了昏暗的燈光

　　/

　　一個瘦小身影，飛速地

　　擠過門縫。鑽出草房

　　/

　　夜色，驚訝注目

　　薄薄的衣裳和冰冷

　　雪地上，赤裸的腳掌

　　/

　　我愧疚的淚水啊

　　流了經年。為一個字

　　娘！

　　/

　　（三）

　　穿行城市縫隙里

　　匆匆身影東奔西忙

　　/

　　偶爾停下消瘦的腳步

　　卻不知道迷離思緒

　　究竟飄向了何方

　　/

　　今天。日子重複以往

　　厚厚的陰雲，遮住

　　溫暖陽光。風雨中走來

　　一個蹣跚老人。手裡

　　那根遒勁的榆木拐杖

　　瞬間打濕我的目光

　　/

　　追隨漸行漸遠的背景

　　我突然喊出一個字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