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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拍成罪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pp958

  1  邢濤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監控錄像。現在才早上8點,這棟中檔偏上的公寓里還很安靜,人們不是不到上班的時間,就是不需要去上班,所以從監控錄像里來看,各樓層跟幾個小時前一樣,畫面根本沒有任何變化,除了走廊燈剛熄滅了。

  8點了,再不出去,苟二的油條豆漿就快賣完了。邢濤見樓內安靜如初,所以像兔子一樣飛快地溜了出去,脫崗了。

  十分鐘后,邢濤提着熱乎乎的油條豆漿回來,但身子卻突然如二月的天,冰了下來。一個中年禿頂的男人正坐在監控室里,悠然自得地看着一成不變的畫面。

  邢濤定了定神,判斷出面前的男人很面生,絕對不是大通物業的崔經理。

  “這是監控室,閑人免進!”邢濤指了指門口上的牌子。禿頂男人笑了笑,遞給邢濤一張名片。“雷霆商務調查中心,調查員李青。”邢濤立刻拉黑了臉,在上崗前,崔經理曾經指示過有幾類人不允許進入大廈內:乞丐、推銷員、私家偵探等等。

  李青似乎沒看到邢濤的臉色,又遞給他一個鼓鼓的信封。邢濤打開一看,裡面起碼有幾千塊,他不禁大吃一驚,但臉色不自覺地陰轉晴。

  “小兄弟,請你幫個忙,舉手之勞。”李青笑容可掬,現在邢濤手裡拿着沉甸甸的錢,不再覺得李青的笑容討厭了,只是靜靜聽着李青的下文。“1202室新搬進來的那個女的,希望小兄弟能時常監視着,錄下來的帶子全部給我,這些錢只是訂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還有一萬元的酬金,如何?”

  錢是好東西,沒有人不喜歡錢,但邢濤卻一臉混合著為難與驚慌的表情,把信封放在了李青面前:“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監視她。”

  李青“嘿嘿”一笑:“你一個月前是怎麼監視鄧秀兒的,現在就怎麼監視新房客好了,相信你以前裝在1202的針孔攝像機還沒拆掉吧。”

  邢濤大驚,活見鬼似的瞪着李青。李青替他把話說了出來:“你不要管我怎麼知道你以前偷拍房客隱私,但我可以告訴你,如果這錢你不要,我有證據證明是你的偷拍和勒索導致鄧秀兒跳樓自殺。”

  邢濤頓時悔恨自己財迷心竅,借刻錄監控內容進行敲詐。邢濤面色如土,嚇得牙關打顫:“不……不是……我乾的。”

  李青把信封又遞給邢濤,聲音溫和:“沒關係,你只需要把她的日常生活偷拍下來,最多不過一個月。帶子我隔兩天來拿一次,事成后我走人,你拿錢。不冒任何風險,白賺一萬五,你為什麼不幹?”

  鄧秀兒血淋淋的屍體和紅色誘人的鈔票在邢濤面前晃來晃去,邢濤想了幾秒,手最終還是緩緩伸向了鈔票。只是當他握住這一把錢時,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2  1202室現在住着一個新搬進來的女孩羅娜,看起來二十二三歲的年紀,活潑青春,正是邢濤喜歡的類型,所以當邢濤啟動塵封了一段時間的針孔攝像機時,心中不無偷窺的得意,可以看到夢中情人的最私密的舉止了。

  只是邢濤沒有想到,啟動攝像機后,自己這邊的屏幕無法接收有效的畫面,就如沒有節目的電視,只有雜亂無章的光點。攝像頭壞了?邢濤拿出說明書,仔細對照了一遍,看起來似乎攝像機工作正常,但就是接收不到監控畫面。他不得不打電話向電子公司平時跟自己交情不錯的哥們求助。

  對方一聽他說了情況就笑了起來:“你這是遇到反針孔攝像機干擾器了。想省事呢,你就放棄這主兒。不嫌麻煩呢,你就把他那干擾器弄壞。”

  邢濤當然不能嫌麻煩,只是不厭其煩地向哥們求教了如何弄壞干擾器。各種干擾器的活動範圍不同,但都是近距離內活動,所以這個干擾器肯定還在1202室里,只要把干擾器上面發射信號的天線弄壞就可以了。

  羅娜朝九晚五,而且常常晚歸。而邢濤準備行動時是中午1點,離羅娜回來起碼還有四個多小時,所以邢濤放心大膽地走出了監控室。

  邢濤有1202的鑰匙,在打算偷拍鄧秀兒后,他曾拿鄧秀兒放在門框縫隙里的備用鑰匙配了一把,羅娜搬來后沒有換鎖,倒便宜了邢濤。

  他趴在門上靜靜聽了一會兒,確定裡面沒有任何聲音了,才用鑰匙打開了門,迅速閃了進去。

  鋪天蓋地的黑暗令邢濤頓時成為了睜眼瞎。1202室向陽,但羅娜用厚厚的窗帘擋住了陽光。他戰戰兢兢摸向牆壁上的電燈開關。“噼啪”了兩聲,開關似乎壞了,房間里仍然一片黑暗。

  邢濤在黑暗中站了一會,眼睛才有點適應了黑暗。因為是正午,外面的陽光那麼強烈,總有絲絲縷縷能頑強地透進來,所以邢濤看到了房間里物體的大體輪廓。

  他向前走了兩步,“吱嘎”一聲,綿長沉吟的聲音,令人想起了走在陳舊腐朽老樓梯上的聲音。邢濤心裡發毛,情不自禁扭頭看看四周,大廳的一角竟然站着一個人,木立在那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邢濤見這人一直不動,心中勇氣漸盛,他幾步躥向窗帘處,把窗帘猛地一拉,房間里大放光明。

  一個塑料模特立在角落裡,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連衣裙。邢濤猛地打了個寒戰,記得鄧秀兒跳樓時也穿了一件白色連衣裙。

  邢濤定了定神,便四處走動着,尋找干擾器。

  干擾器就放在塑料模特身後的窗台上。邢濤伸手拿過干擾器,將干擾器的三個天線按哥們兒說的方法在根部輕輕彎折,但還保留了一點連接,這樣在表面上看來干擾器還是正常的,實際上它所發送的干擾信號已經無法正常工作了。

  他飛快地將干擾器放回了原處,然後想轉身離開。

  腦後突然一陣劇痛,天空隨即旋轉起來,邢濤最後一眼只看到了白色的紗,然後就暈了過去。

  白裙、血跡、睜開的眼睛、在天空翩然下落的身影……無數個片段崩濺飛舞開來,邢濤猛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坐在電梯里。電梯停在1樓,電梯門開着,正對着外面的大門。靜謐的下午竟然沒有任何人來往,只有傻傻瞪大了眼的邢濤面對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監控室後面就是邢濤自己的蝸居,直到拿涼水洗了把臉,邢濤才真正清醒過來,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1202室昏倒,醒來時為什麼會在電梯里,從12樓回到了1樓,一切宛如一場夢,只有腦後微腫的包在提醒他一切真實發生過。

  監控錄像也幫不了他,邢濤發現在自己離開后,有人把監控給關上了。邢濤並不笨,他猜到有人尾隨自己上樓,把自己打暈,然後放進了電梯,但他卻猜不到那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這無疑地增加了他的好奇心。一切都是緣自於羅娜,這個搬進了1202室的女孩。有人在調查她,所以阻止自己去添亂,這是邢濤唯一能想到的理由。這個羅娜身上究竟有什麼樣的秘密呢?

  3  哥們兒教的招果然管用,干擾器被破壞了,可以接收到攝像機發送回來的信號了。邢濤通過屏幕可以看到1202的大廳里一切正常,剛才襲擊自己的人肯定已經離開了。

  頭有些重,邢濤昏昏沉沉地俯下身子,枕着手臂在屏幕前睡了下去。

  邢濤的工作並不累,白天坐在監控室里看着一成不變的屏幕,晚上6點、10點和凌晨6點各巡一次大廈就完事了。當邢濤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他晃了晃頭,感覺好了許多,就拿着警棍開始了例行巡查。

  從一樓一層層開始巡迴,無非就是走一圈,一層層巡到了12樓。

  邢濤獃獃地看着1202的門,不知道那後面到底隱藏了什麼。電梯里傳來響聲,很快就在本層停了下來。

  穿着緞青色職業套裝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身後還有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從邢濤站的角度看不到老者的臉,倒是羅娜冷冷瞥了邢濤一眼,他知趣地走開了。

  待1202的門一關,邢濤心頭狂跳,他再也顧不上巡邏上面的三層,迅速坐電梯下樓,回到自己的監控室。他沒有錯過好戲。剛打開電視,就出現了羅娜和老者擁吻的火辣場面。

  邢濤的心一沉,不由得吐出了一句話:“賤貨!”這麼年輕靚麗的女孩,看起來職業也不錯,卻居然是個可恥的婊子。泡上這麼老的男人必是為了他的錢,這麼說早上來找自己的李青看來是老頭的老婆派來的私家偵探,偷拍羅娜也就是為了搜集證據好打官司分家產之類的吧。

  邢濤關注着屏幕,但心思卻不在他們的床戲上。那老頭的穿戴全是名牌,似乎可以撈一把。在鄧秀兒身上沒有得到的,羅娜或許可以補償回來。反正李青只要錄像帶。

  老頭在午夜11點多時離開了,邢濤知道這時候沒人查崗,所以溜了出去跟蹤老頭。只是他沒有想到老頭居然沒有自己開車,而是打了輛出租離開。果然是花場老手,知道掩蓋行蹤,邢濤更加小心了,也招了輛出租車緊隨其後。

  出租車行了約半小時,在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邢濤看到老頭付錢下車,然後掏出鑰匙準備打開別墅的門。看到這裡他就有數了,記下了門牌號,自己乘坐的出租車沒有停下,直接揚長而去。

  第二天一早,邢濤就趕去了老頭的家裡。他按了半天門鈴,才有一個中年女人出來開門,警惕地望着他問道:“你有什麼事?”邢濤裝出一臉諂笑:“昨晚一位老先生坐我的出租車,拉下了一樣東西,我給送過來了。”女人一臉狐疑:“我們家沒有先生,只有太太。”邢濤急忙把那老頭的相貌描述了一遍,女人臉色劇變:“那是過世的先生啊,他在半年前就過世了!”邢濤額上滲出冷汗,被女人帶進大廳里一看,果然大廳里擺放着一張黑框相片,裡面赫然就是昨晚與羅娜在一起的老頭。

  見鬼了!見鬼了!邢濤落荒而逃。回到公寓樓,樓內仍然靜悄悄的。邢濤望着監控屏幕,卻是驚魂未定,兩次想得點外快都出師不利,是不是老天不讓自己發這種缺德財?

  4  羅娜出來了,仍然是幹練的職業套裝,婀娜的身姿,吸引無數男人的目光。只是24小時里,邢濤對羅娜的看法是變了又變,起初只是色迷迷地充滿了性幻想,接下來是鄙視外加幻想破滅,現在已經變成了恐懼和不安。羅娜是人還是鬼?是人為什麼會跟鬼在一起偷情?是鬼為什麼大白天還可以出沒?但邢濤沒有勇氣走出值班室去問個究竟。

  白天基本沒有人進出的大廈是死寂的,邢濤百無聊賴地翻看着一本破書,目光卻緊盯着12樓的畫面。1202室靜悄悄地出現在攝像頭的視線內。乾淨得纖塵不惹,卻又詭異得令人無法忽視。邢濤心裡彷彿有一萬隻螞蟻在爬,又癢又痛,手指伸了又縮,縮了又伸,最終還是忍不住,打開了針孔攝像頭的開關。

  粗壯的巴西木,高級組合音響,大理石茶几,沙發上凌亂的雜誌,卧室里胡亂推放的高級內衣,仿古的梳妝台,這一切都是很尋常的,幾乎每個白領單身女孩房間都可能出現的,但卻令邢濤呆若木雞般傻傻望着屏幕。

  這不是羅娜的公寓,而是鄧秀兒的!邢濤昨天才進過1202室,羅娜布置公寓風格簡約,而且乾淨利落,沒有任何累贅無用的東西放在檯面上。鄧秀兒為人懶散,私人物品到處都是。暗中窺視她們的邢濤對這一點很清楚。(下轉11版)

  (上接10版)

  突然一個人閃進了畫面中,白色睡衣下似乎寸縷未着,露出光潔的大腿,赤着腳踩在地毯上,在離開鏡頭前她撥了撥凌亂卻平添性感的長發,露出了一張嫵媚的臉,不經意地向鏡頭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眸光流轉,萬千風情盡顯其中。

  邢濤一顫,向後退去,“咣”一聲將椅子帶倒,彷彿那女子會從屏幕中鑽出來,連連後退了數步,方才站定,但周身疲軟,已是無力。

  那是鄧秀兒!鄧秀兒已經在兩個月前跳樓死亡,那現在在1202室里的女人又是誰?

  鬼!第一個跳進邢濤腦海里的詞,令邢濤如打擺子般顫抖不已。鄧秀兒陰魂不散,所以仍在原來的公寓徘徊。她有什麼怨念?是在痛恨勒索她的自己嗎?一想到這裡,邢濤撲上前關掉了屏幕,不敢再去看鄧秀兒的臉。此時他對鄧秀兒所有的回憶都是那張沾滿了血污嚴重變形的臉,死不暝目的女子無神地瞪着他的表情。

  監控室變得陰冷起來,整整一天,邢濤都蜷縮在監控室里不敢亂動。直到傍晚羅娜回來,邢濤眼睜睜地看着羅娜打開了1202室的門,走了進去,關上了門,然後又安靜了下來。5分鐘……10分鐘……半小時,羅娜沒有出來。鄧秀兒的鬼魂消失了,還是羅娜根本就不在乎呢?

  邢濤再一次考慮起羅娜的真實身份,而現在要知道究竟就只有打開針孔攝像機這個辦法了。1202室里很正常,起碼從屏幕上來看,還是羅娜的家。

  上午看到的鄧秀兒是錯覺嗎?還好有當時的錄像,針孔攝像機拍下來的畫面都實時存入了電腦中,與樓內的其餘監控一樣記錄成了光盤。邢濤重新翻看光盤,沒錯,上午他偷拍下來的錄像里的確是鄧秀兒,1202室里也是兩個月前鄧秀兒所在時的布置。

  5  “嘀……嘀”刺耳的電話鈴催命似地叫着。邢濤睡眼惺忪,才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趴在屏幕前睡著了。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屏幕,正好午夜12點,誰這麼晚了還要找物業保安呢?

  他隨手拿起了電話,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偷拍很過癮吧,再次看到我,你高興嗎?”慵懶嫵媚的聲音里卻蘊含著深深的寒意,令電話這邊的溫度驟降了幾十度。邢濤彷彿話筒上帶電似的猛地把話筒扔到了桌子上。是鄧秀兒的聲音!

  她想幹什麼?現在邢濤終於知道什麼叫鬼纏身了。他哆嗦了很久,終於壯起膽把話筒再次拿起來。鄧秀兒已經掛斷了電話,裡面只有“嘟嘟”聲。

  邢濤按下了來電顯示,剛才鄧秀兒撥過來的電話是“”,本市的電話是“5”開頭的,而且這種電話電信公司肯定不會放出,這不正是傳說中的鬼來電中的電話號碼嗎?

  邢濤戰戰兢兢擔心了一夜,可再也沒有發生別的事情了。

  第二天上午9點,公寓里基本安靜了下來。邢濤準備離開,卻意外地收到一個快遞。薄薄的信封,拆開來,裡面居然是一張光盤,沒有任何標誌,信封上的地址也是極為陌生。

  邢濤好奇心起,把光盤放進了電腦里。裡面出來的居然是發生在一周前市商業銀行搶劫案的現場錄像。戴着頭套的劫匪持槍武裝搶劫,當場打傷保安,並搶走520萬元現金。光盤的前半部分邢濤見過一些。當時這個新聞電視台上滾動播放了48小時,警方希望市民看到可以提供線索。但光盤的後半部分卻是電視上沒有播過的。那個劫匪離開銀行后,跑到銀行後巷,有一輛夏利車停在那裡等待着他。同夥待劫匪上車后,立刻開車逃竄。在車子駛出鏡頭範圍前時,劫匪摘下了頭套,赫然是邢濤的臉。

  這個世界瘋了!邢濤揉亂了頭髮,心裡更是亂成一團。先是遇到女鬼,又是自己莫名其妙變成了武裝搶銀行的劫匪。到底是老天在玩人,還是自己在做噩夢?

  他取出了光盤,用力掰成了兩半,但用力過猛,光盤鋒利的邊緣把手掌劃出了一條血痕,血線瞬時出現,在白裡透紅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邢濤怔怔地看着掌心。公寓的自動電門突然發出響聲,邢濤抬頭望去,發現住在19樓的那個警察帶着幾個警察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一分鐘后,他們站在了邢濤面前,刑濤的手腕上多了一副冰冷的手銬,讓邢濤如夢初醒。

  事實就是:當邢濤收到這個快遞時,19樓的警察也收到了同樣的快遞,而且他馬上認出了劫匪正是自己所住公寓的保安。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警方正愁找不到武裝劫匪的線索,現在送上門的嫌犯,沒道理不立刻抓捕。

  邢濤賭咒發誓自己絕不是劫匪,不管警方如何威逼利誘,就是滿口喊冤,令得警方窩火不已。好在現在是文明執法,這要換在古代,什麼皮鞭、烙鐵、老虎凳的早就全用上了。邢濤就是不招,警方也拿他無可奈何。只好把他暫時收監,繼續研究光盤,以便找到確鑿證據。

  在公安局裡待了12小時,邢濤彷彿嘗盡了人間苦難。警察的白眼、呵斥,拘留室里同室犯人的欺壓、辱罵。當他被釋放出來時,似乎外面的空氣都是香甜的,從來沒有感覺到自由是這麼美好的事情。

  那張光盤的後半部分是偽造的,經過專家鑒定,偽造手段很高明,所以邢濤是被人陷害的。驚魂未定地接受了警方的歉意后,邢濤如過街之鼠,迅速打車竄回了公寓樓。

  短短的12小時,離開時還是陽光明媚,回來時卻是萬家燈火。短短12小時,離開時心驚膽戰,害怕惡鬼纏身,回來時卻魂飛魄散,猶自猜想到底是誰在陷害自己。

  邢濤突然想通了,鄧秀兒的鬼魂那麼厲害,那麼以鬼的力量去偽造出一個假的犯罪現場那有什麼困難的?它還在折磨人……

  6  羅娜回來了。“囊囊”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令邢濤更加蜷縮。這個女人跟鄧秀兒一樣可怕。

  電梯在12樓停了下來,走廊里清冷的白熾燈打在羅娜婷婷的身姿上,愈顯冷意。邢濤的視線無意識地在羅娜的背後轉來轉去,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當羅娜拿鑰匙打開門時,邢濤終於發現到了異常。羅娜在燈光下沒有背影。那絕不是攝像機的故障。他馬上調出一分鐘前電梯里的錄像。鋥亮的電梯四壁都是不鏽鋼所制,應該能清楚地看到羅娜的身影,但從錄像里來看,電梯四壁上都看不到羅娜的影子。她的確沒有影子。

  鬼是沒有影子的。

  邢濤又打開了針孔攝像機。

  羅娜正在卧室里換衣服,她脫去了套裝,凹凸有致的身材絲毫引不起邢濤的興趣。當她換上白色睡衣時,身子轉了過來,面對着針孔攝像頭的,是鄧秀兒的臉。

  一個半裸的男人走進了卧室,撲倒了鄧秀兒,兩人嬉戲起來……

  邢濤如五雷擊頂,因為屏息,差點喘不過氣來。這一幕他實在太熟悉了,這正是他曾經偷拍過的鄧秀兒和她情夫的那一晚,人、情、境,分毫不差。

  鄧秀兒就在羅娜的卧室里重演了她自殺前一晚的那一幕,這代表了什麼?

  屏幕里的畫面突然一變,彷彿電影的場景切換。房間里只剩下鄧秀兒一個人,她穿着白色長裙,臉色凄楚,慢慢走到了陽台前,垂首木立了一會,然後縱身一跳。

  “不!”邢濤再也受不了了,他高聲尖叫着,沖向了外面。

  鄧秀兒如飛天仙子般殞落,重重摔在了樓下的水泥地上。一聲悶響,四分五裂,唯有白色的裙裾在空中獵獵飛舞的慢鏡頭在邢濤的腦海中閃現。

  地上只有一個穿着白裙的塑料模特,碧綠的眼珠無情地瞪着天空,迎向邢濤。

  忍了很久的煩悶,終於被邢濤嘔了出來。他吐了一地的污穢。然而公寓樓仍然靜悄悄的。家家戶戶緊閉門窗,似乎無人關心自己小世界外的一切。是生,是死,是喜,是悲,都與他們無關,唯有一個感覺到自己無比骯髒的小保安坐在樓下,坐在一堆污穢和一個破碎的塑料模特之間又哭又笑。

  電梯“咣”的一聲停在了12樓。邢濤臉上淚痕未乾,但臉色卻嚴肅如赴死烈士。鄧秀兒死得不甘,那就面對面解決這一切,無論她要自己死,或是生不如死,都比這樣折磨人要好得多。

  1202室的門開了一條縫,邢濤第一次堂堂正正地走了進去。

  7  羅娜坐在大廳里,穿着跟模特身上一模一樣的白色連衣裙。邢濤第一次發現那連衣裙跟鄧秀兒死時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我來了,你到底想怎麼樣?鄧秀兒。”邢濤激動了起來。但他搞錯了一件事。

  “我不是鄧秀兒,我是羅娜。”羅娜輕啟朱唇。

  “殺人償命,鄧秀兒是我害死的,你要報仇就拿走我的命吧。”邢濤有點神智錯亂,不理會羅娜的話。

  “你現在怕了?知道偷拍的滋味了?”羅娜走近邢濤,用力扇了他一耳光。疼痛倒令邢濤清醒了過來。

  “我是羅娜,你睜大狗眼看清楚了!”羅娜伸手指着邢濤,神韻竟與鄧秀兒有幾分相像。

  “你是……鄧秀兒的什麼人?”邢濤有些懷疑。

  “她是我姐姐。你的偷拍的確害了她,雖然只是間接的。兩個月前,姐姐要那個男人娶她,但那個狗男人卻不肯。你偷拍的正是他們吵架的那天晚上。姐姐因為那男人不肯給她承諾,所以在半夜大吵一架,男人憤然離去。結果第二天你恰巧寄來勒索信,姐姐打電話提醒那傢伙,可他居然以為姐姐在威脅他,於是買通了一個殺手,潛進公寓,假借給姐姐送禮物修好的名義,把姐姐推下了樓。”

  那怎麼可能?邢濤知道事發當晚自己一直在看監控,絕對沒有陌生人出入。

  羅娜冷笑:“你一定以為你在這看着,不會有外人進入你不知道,對吧。可這棟公寓樓就是姐姐的情人名下的房產。地下停車場有通往樓內的安全通道,但從沒開啟使用過,這個你也不知道吧,但房主卻是知道的,殺手就是從那裡進入樓內的。想知道他是怎麼避開你的監控的嗎?那就跟你在監控里見到了我姐姐的鬼魂是一個道理。”

  殺手在樓內攝像機的死角處站穩,然後將一張以前拍到的走廊照片貼在鏡頭處,實際上,邢濤在監控室看到的就是一張顯示一切正常的照片。殺手作完案后,再原路返回,將照片撕下來。於是來無蹤,去無影。就連邢濤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先前打暈邢濤,並且找來演員假冒死人與之纏綿的,都是羅娜所為,邢濤的反應證明了羅娜的猜測:偷拍姐姐的,正是這個看起來貌不出眾的保安,所以羅娜開始了自己的復仇行動。

  羅娜是電信公司的無線電工程師,自然懂得這些原理。她用干擾器干擾針孔攝像機的信號,然後將事先編輯好的錄像放出來,邢濤就信以為真。鄧秀兒死前的那張偷拍光盤落在羅娜手中,她再通過電腦合成編輯出更多鄧秀兒日常活動的錄像,只要一測出針孔攝像機啟動,就開始播放這些錄像。邢濤一直在看這些“電影”,卻一直不知道自己淪落為這些“電影”中的一部分。羅娜早就在監控室和自己房間里那個塑料模特的眼睛里裝上了針孔攝像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監視着邢濤的一舉一動。所以針對邢濤的反應,不斷製造出了鄧秀兒陰魂不散的假相。而且對於電信公司的職員來說,要製造出使用7個4的電話來放出合成錄音來恐嚇邢濤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也是她,合成了邢濤搶銀行的光盤,讓邢濤嘗嘗牢獄之災的滋味,也算是出一口怨氣。

  邢濤聽完了羅娜的解釋,嚇出了一身冷汗:“既然鄧秀兒不是被我逼死,你為什麼還要這樣折磨我?”

  羅娜冷笑:“你偷拍是誘因,我這樣做也是懲罰你,讓你知道偷拍會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而且我也在拿你作誘餌,引出那個冷血殺手。我放出風聲說掌握了姐姐被謀殺的證據,所以姐姐的情夫着急了,他查出了偷拍的人是你,所以派出李青接觸你,一是要你監視我,二是要看看你手頭是否有能涉及他的證據。我知道他會忍不住,所以我一直監控你,我才得到李青這條線索,並雇來私家偵探掌握了兇手所有謀殺姐姐的證據。你知道嗎?現在那些證據已經被送到公安局了,我也在這裡演完了最後一幕。我不知道你會被判什麼刑,無論輕重,相信我送給你的這場戲都會讓你受益不淺。記住,每個人都有自己黑暗的隱私,不要去輕易觸動它,否則到時丟掉的可能不止是自己的良心,還有性命。”

  羅娜翩然離去,最後留下了一句話:“不要輕易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即使眼見也可能非實。”

  (責編:南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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