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到永遠

　　清泉城有個扣子一條街，那條街上有上百家做扣子的小作坊。春光扣子店就是上百家小作坊之一，店主叫劉春光，曾經在國營扣子廠當過工人，國營廠子黃了以後，他買下一台設備，自立門戶干起了扣子店。

　　前幾年，服裝行業比較景氣，劉春光的扣子店也跟着沾了光，幾年就掙了幾十萬。可掙錢再多也架不住花，劉春光剛掙幾個錢，老婆就得了乳腺癌。幾十萬元進去了，人也沒保住。劉春光只好帶着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的女兒劉小英從頭再來，劉小英負責看店，劉春光負責跑業務。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劉春光的扣子店剛有點起色，中國的紡織品出口又出了問題，不少服裝廠倒閉，劉春光的扣子店也就跟着吃了瓜落兒，大批的扣子積壓在庫房，一顆也賣不出去。那些扣子可是他拿房產抵押貸款生產的，扣子賣不出去，銀行就得封他房子。劉春光急得患了腦血栓，身子不能動，話也不能說。

　　劉小英哭成了淚人兒，她才十九歲呀，哪見過這陣式？媽媽去世的時候，她哭得死去活來，但悲傷過後，她並沒有害怕，因為爸爸還在，她就會受到呵護。可是現在，爸爸也病倒了，她就覺得天塌了下來。

　　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劉春光被送進了醫院。可醫藥費成了問題，家裡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了，也只能維持一周。

　　劉小英這邊為爸爸的醫藥費着急，家裡的幾個工人又鬧事兒了，他們見老闆病倒，便找劉小英要工資。劉小英急哭了，說現在家裡沒錢，等她爸爸病好后再給他們開工資。工人哪聽那一套，腦血栓得什麼時候好？沒錢治就是半身不遂，全身癱瘓。我們找誰要錢去？工人們一商量，乾脆以物抵款吧，有的搬電視，有的搬冰箱，有的乾脆拆設備賣鐵了。

　　工人們剛鬧完，法院的傳票又送到了劉小英手中。劉春光以房產抵押貸款20萬做流動資金，鑒於劉春光目前的身體狀況以及劉春光企業的經營情況，銀行估計劉春光已無力償還貸款，所以一紙訴狀將劉春光告到法院，請求法院訴前保全，查封劉春光的房產，如果劉春光不能限期還款，法院便將劉春光的房產拍賣。

　　看着手裡的傳票，劉小英又傷心得落下淚來。看着法官往她家門上貼封條，她便跟法官商量：“法官叔叔，你們把我家封了，我和爸爸住哪啊？現在家裡已經沒錢給爸爸治病了，醫院催着讓爸爸出院呢，你們總不能讓我們父女倆睡大街吧？”法官說：“我們只是封你們大部分房子，你們睡覺的地方，我們還是會給你們留出來的。”

　　結果家裡大部分房子都封了，只留下院子里的一個小廂房，那間房原來是貨倉，現在劉小英只好把那些賣不掉的扣子弄到院子里，把日常用品全搬到了廂房裡。

　　法院封房的第二天，劉小英因交不出醫藥費，醫院給劉春光停葯了。劉小英只好把劉春光弄回家裡，盡最大努力照顧着。劉春光雖然不能說話，但家裡發生的一切他心裡一清二楚，這讓他更加着急。停葯后，他的病情立刻加重了，嚴重的腦栓塞使他嘴歪眼斜，手腳抽搐。看着爸爸痛苦的樣子，劉小英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流。

　　劉小英冷靜了一下，想想現在能弄錢的辦法只有賣家裡的東西，可家裡還有什麼東西可賣呢？只有那些賣不出去的扣子。劉小英寫了個橫幅，跪在自家門口，請求好心人買她家的扣子，救劉春光一命。

　　劉小英住的那條街，大多是開扣子店的，大家的境況都不太好。眼見劉小英這般孝順，大家還是伸出了援助之手，有的給10塊，有的給100塊，最多的給了1000塊，但誰也不拿她的扣子。看着叔叔大爺們遞過來的錢，劉小英以頭撞地，淚灑黃土：“謝謝叔叔大爺，下輩子我做牛做馬會報答你們的！”大夥一看，全都掉下了眼淚。

　　有了大夥捐的錢，劉小英可給劉春光買些葯了。可杯水救不了大火，大夥的那些捐款也只能讓劉春光的病情維持一兩個月，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劉小英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就在劉小英為以後的日子發愁的時候，法院送來了裁定書。裁定書上說，劉春光的房子已經被拍賣，拍賣款項已划入銀行。時間不長，房子的新主人——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搬進了房子。那人叫田大明，他說買下房子是想開網吧，以後劉小英有什麼事他可以幫忙。劉小英見田大明也不像什麼壞人，便說了聲“謝謝”，忙去了。

　　田大明的網吧很快開了起來，這天，他拿着一張報紙找到劉小英，說報上登着一條新聞，一個小女孩的爸爸得了重病沒錢醫治，小女孩就給南開大學的大學生寫了一封信，結果大學生給小女孩發起了捐款，治好了小女孩爸爸的病。田大明讓劉小英也向大學生求助，他可以讓劉小英免費上網。劉小英一聽，這倒是個好辦法，現在的大學生都很熱心，說不定就會有人幫助自己。

　　劉小英開始上網了，她在每一個大學生網站都發了帖子，把自己家裡的不幸遭遇說了出來。她說，她不希望大家給她捐款，只希望大家能買她家的扣子，誰買了一顆扣子，就等於向社會獻了一份愛心，她會非常感激。

　　可劉小英沒想到，她的這個求援帖不但沒能得到大家的幫助，反而招來了非議。有人發帖說，她讓大家購買所謂的“愛心扣子”，純屬騙局，誰都知道現在扣子廠不景氣，她是杜撰一個凄慘的故事，想蒙大家的錢，叫大家不要上當。

　　劉小英委屈地哭了，她說的是實情，為什麼大家說她是騙子？劉小英進了聊天室，把自己的委屈向所有的聊友說了，讓大家給評評理。有人默不作聲，有人勸她想開點，說現在網上騙人的太多了，大家又都不認識她，這麼想也很正常。劉小英覺得大家說得有理，便想放棄網上求援，另想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叫“流浪者”的網友跟劉小英聊了起來。流浪者的圖標是個小乞丐，眼睛一眨一眨的，鼻涕流得老長，逗得劉小英直想笑。流浪者問她是不是家裡真的那麼慘，劉小英回答他，你不相信就算了，我也不想解釋了，再大的苦我都一個人扛，大不了和爸爸一起死。敲完那一行字，劉小英眼淚流了下來。流浪者趕緊說，我相信，我相信。浪浪者說，他認識一些服裝廠的老闆，他可以幫她推銷一些扣子。劉小英一聽，高興壞了，急忙問他家住哪裡。流浪者打出一個淚如泉湧的圖標，說，我是流浪者，哪裡有家？等我找到了扣子的銷路再和你聯繫吧。

　　以後一些日子，劉小英趁空就與流浪者聊天。漸漸地，劉小英發現，流浪者非常幽默，又非常善解人意，劉小英心裡有委屈都願意向他傾訴。流浪者總是勸她，說人來到世界上是要面對許多苦難的，大難過後必有後福，他讓劉小英堅強起來。劉小英很受鼓舞，她覺得自己找到了精神依靠。

　　半個月後，流浪者對劉小英說，他替她談好了一筆大生意，有一家服裝公司需要14億顆扣子，扣子的直徑2厘米，要有黑白黃藍等56種顏色，只是扣子的價錢低一點，一分錢100顆。劉小英一聽，眼睛頓時瞪大了，這家公司要這麼多扣子，一分錢100顆也不錯了，反正那些扣子也是積壓貨。而且，他家裡積壓的扣子剛好是這個尺寸，什麼顏色都有，但沒有56種顏色。流浪者通過郵件，把一張扣子的配色表發給劉小英，讓劉小英按着配色表準備扣子，扣子發過去，公司就現金結算。劉小英高興壞了，馬上回家去清點扣子。

　　清點后，劉小英發現家裡的扣子只有5億顆。流浪者讓劉小英先把那5億顆扣子託運海港碼頭露天貨場，然後把提貨單挂號寄到公司的信箱，公司驗完貨之後就給錢。劉小英按照流浪者說的辦了，很快便把貨發了出去。

　　幾天之後，流浪者來了消息，說公司對扣子很滿意，他讓劉小英馬上申請一個銀行賬號，公司會將錢打到她的賬號里。劉小英激動得直掉淚。第二天，劉小英的銀行賬號里果然有了5萬元。有了這5萬元錢，劉小英把爸爸送進了醫院，讓醫生精心治療。

　　安頓好爸爸，劉小英對流浪者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好哥哥，我想知道你的真實姓名，我好想見你一面，我要當面謝謝你。”流浪者打出一個鬼臉：“好妹妹，你就叫我流哥吧，其實，你已經見過我了，只是你沒有印象。”劉小英一聽，愣了。流浪者馬上說：“好了，不開玩笑了，還是說正事吧，那家服裝公司急着跟你要貨呢，你什麼時候能把剩下的9億顆扣子發齊？”劉小英想了想說：“這個好辦，我們這一條街都是賣扣子的，哪家都積壓着不少扣子，我去聯繫一下，很快就能把扣子湊齊。”

　　第二天，劉小英就開始在街上走家串戶，和一百來家扣子店談買扣子的事兒。店主們聽說劉小英家裡的扣子全都賣了出去，當時就來了神，紛紛托小英也把自家的扣子賣出去。劉小英按照顏色配比表讓店主們準備扣子，幾天時間，她就把扣子全都發到了海港碼頭露天貨場，然後把提貨單寄到了公司的信箱。

　　幾天之後，流浪者告訴劉小英，說公司已經收到了全部扣子，部分貨款也打到了劉小英的賬號上。劉小英到銀行去查，發現卡上又有9萬元入賬，趕緊把錢取出來分給了大家。

　　回到網吧，劉小英就和流浪者聯繫，問他還有沒有大公司買扣子。流浪者問：“怎麼？你賣上癮了？”劉小英說：“我遇到困難，這麼多好心人幫我，讓我暫時渡過了難關，我也想幫助別人，我們這條街上積壓的扣子還很多呢，你那麼有本事，再多聯繫幾家公司，把扣子都賣出去，然後把掙到的錢存起來，作為愛心基金，專門用來幫助像我一樣需要幫助的人。”流浪者說：“這個想法不錯呀，不過沒有公司要扣子了，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劉小英問：“什麼辦法？”流浪者說：“這個你就別管了，到時候我准讓你當上愛心基金會會長，我給你當秘書！”劉小英打出一個令牌：“好，秘書聽令，我命你後天上午九點到清泉中心公園，我在假山前的長椅子上等你，手裡拿着一束紅色的玫瑰花，你不許不來，不來我就不理你了！”流浪者猶豫了一會，這才打出幾個字：“那好吧。”

　　劉小英見流浪者答應和她見面，激動得心跳加速。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交往，又經歷了那麼大的事兒，劉小英覺得，流浪者是個非常有魄力的人，她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

　　這天上午，劉小英早早就來到清泉中心公園，手裡拿着玫瑰，坐在長椅上仔細打量每一個進入公園的人。可她從上午8點一直等到10點，也不見有人向她走來。劉小英急了，他怎麼能失約呢？難道他不愛自己？正想着，一個小姑娘手捧紅玫瑰向她走來：“大姐姐，有個大哥哥叫我把這束花送給你。”劉小英接過玫瑰，焦急地問：“那個大哥哥在哪裡？”小姑娘一指門口：“他已經走了。”劉小英一聽，拉起小姑娘就跑：“快，帶我去追大哥哥！”小姑娘一邊跑一邊嚷：“大姐姐，我們追不上的，他坐車走了。”劉小英站住了，問：“那大哥哥長什麼樣子？”小姑娘歪着腦袋想着說：“高高的個子，大大的眼睛，很帥的，就像電影明星！”劉小英拍拍小姑娘的頭：“好了，謝謝你。”

　　小姑娘跑遠了，劉小英取下了玫瑰上插着的卡片，上面寫道：“小英，我愛你，但我是個流浪者，我沒有家，總有一天我會曝屍街頭，我不見你，是怕你將來為我傷心，就讓我默默地愛你吧，讓我帶着對你的愛，走遍天涯海角。”看完卡片，劉小英哭了。

　　回到住處，劉小英直接上網等流浪者。不大一會兒，流浪者就來了，他沒有說話，而是打出了劉小英在中心公園裡手捧玫瑰的照片。看着自己的照片，劉小英又哭了：“你為什麼不出來見我，你是個膽小鬼！”流浪者說：“小英，我是膽小，因為我無法承受你的愛，我是個流浪的人，我們不會有結果。”劉小英流着眼淚回答：“你胡說，我們會有結果，我就是愛你，我要和你一起流浪天涯。”流浪者打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那怎麼可能？你還要照顧爸爸。”劉小英使勁敲打着鍵盤：“我可以帶着爸爸一起走，只要你愛我，我什麼苦都能吃。”許久，流浪者打出一行字：“小英，謝謝你，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愛你，為了你的愛，我也會不顧一切的，現在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多保重。”然後就下線了。

　　以後幾天，劉小英再也和流浪者聯繫不上了。她不知道流浪者去了哪裡，更不知道他去做什麼重要的事情，她每天都在思念中煎熬。

　　就在劉小英焦急等待流浪者出現的時候，兩個警察突然出現在劉小英面前，沒問上幾句話，就給她戴上了冰涼的手銬。

　　當時，劉小英正在病房給劉春光喂葯，警察闖進來，按住了她的肩膀：“你叫劉小英？”劉小英點頭。警察拿出一張寫着一串數字的紙，問：“這是你的銀行卡號？”劉小英對照了一下，說：“沒錯，怎麼了？”警察掏出手銬就把劉小英銬住了：“你涉賺網絡詐騙，我們要對你進行拘留審查！”劉小英當時就嚇傻了：“你們搞錯了吧，我沒有詐騙。”警察哪管那些，直接把劉小英帶走了。

　　劉小英被警察帶走，劉春光看得真真切切。本來他的病已經有所好轉，又聽劉小英說，有好心人幫她賣掉了積壓的扣子，心裡還挺高興呢。可現在得知劉小英為了給自己看病，竟然到網上去詐騙，好幾萬的數額，要在監獄里蹲好幾年呢！劉春光越想越心疼，腦栓塞一下子又嚴重了，不久就離開了人世。

　　聽到爸爸去世的消息，劉小英一下子癱倒在拘留所里。她使勁揪着自己的頭髮：“爸，我沒有詐騙啊……”

　　劉小英正哭着，警察走了進來，又把她帶進了審訊室。這次，警察拿出了她詐騙的證據。警察說，一個多月以來，有一個自稱“華仔”的人，在網上同時與30位女士談朋友，華仔說，他得了骨癌，將不久於人世，可他還沒有談女朋友，他希望能找一個真心愛他的人陪他度過最後的日子，如果那個人出現，他將把一切獻給那個人。結果，他的話打動了5位女士，那5位女士看了華仔貼出的照片之後，都喜歡上了華仔。然後，華仔經常在那些女士面前裝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還說自己沒錢吃藥，到了夜裡就疼得生不如死。那5位女士因為心疼他，就分別給他寄款1至2萬元，讓他趕緊治病。誰知等收到錢后，華仔就從人間蒸發了。

　　劉小英聽完，跟警察爭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警察拿出一份材料：“怎麼跟你沒有關係？那5位受害者把錢都打到了你的銀行卡上，華仔和他們聊天的IP地址，也正是你上網的網吧，你就是那個華仔，對不對？”

　　劉小英一聽，當時就傻了，她銀行卡上的錢是服裝公司打來的，怎麼成了5個受害者打來的了？難道流浪者是個騙子？他先騙走了我們的扣子，又以“華仔”的名義和5個受害者假談戀愛，騙取那些人的錢，然後讓那些人把錢打我的銀行卡上？不可能，他不是那種人!一定是自己上網的那個網吧里有人發現了自己的銀行卡，冒充華仔讓受害人往自己銀行卡上打錢，可是，這個人這麼做又為了什麼呢？難道這個人想用這種方法幫助自己？劉小英覺得腦袋如一團亂麻，最後，她使勁搖頭，急得直流淚：“我不是華仔，我什麼都不知道！”

　　在警察的一再開導下，劉小英還是把流浪者幫她賣扣子的事說了出來。警察通過調查取證，排除了劉小英作案的可能，但由於受害人的錢是打到劉小英銀行卡上的，與案子脫不了干係，警察告訴她，她可以回家，但要在24小時內隨叫隨到。

　　放走了劉小英，警察通過分析，認為這個流浪者有重大嫌疑。警察去海港追蹤流浪者，劉小英也跑到了醫院的太平間。劉小英看着爸爸痛苦死去的表情，悲從中來。這一個多月，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自己糊裡糊塗弄到一筆錢，又糊裡糊塗愛上一個人，最後糊裡糊塗捲入了一樁詐騙案。想救爸爸，卻最終還是沒能救上。劉小英哭着撲到爸爸的屍體上，哭得死去活來：“爸，我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啊？媽媽沒了，家沒了，現在連爸爸也沒了，我以後可怎麼活呀？”

　　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劉小英安葬了爸爸。劉小英真想一死了之，可她還有一個心事未了，那就是流浪者到底是什麼人？她要去找他，她不相信他會騙自己，她要勸他去自首，不管多少年，她都等他。

　　劉小英帶上家裡僅有的一點錢，去了海港，了解真相。經過幾番周折，好心的工作人員終於給劉小英查到了一些線索。那14億個扣子，是被一個叫魏中華的人分五次共用20輛卡車提走的，到底運到了哪裡，工作人員就不知道了。劉小英就想，這麼多扣子，如果不是運到大公司，還能放到哪裡呢？那個叫魏中華的人弄這麼多扣子到底要做什麼呢？

　　出了露天貨場，劉小英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正在興建的海港外灘。外灘很大，人們既可以在這裡游泳，又可以在沙灘上曬太陽，還可以參加各種娛樂項目。劉小英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她在想如果找不到流浪者，下一步該怎麼辦？劉小英正想着，眼前突然一亮，扣子，那不是自己的扣子嗎？在海港外灘的中心遊樂場上，她看到了鋪在地上的五顏六色的扣子，好大一片，長寬足有七八百米。劉小英大惑不解，她的扣子怎麼鋪到了這裡？劉小英抬頭一看，見一個人正趴在鋪滿扣子的地上，手裡拿着一塊布擦着地上的扣子。

　　劉小英走過去一看，愣住了，這個人怎麼這麼眼熟？仔細一想，對了，這個人也經常到田大明的網吧去上網，難怪這麼眼熟。劉小英蹲下身子，問：“這位大哥，你知道這些扣子是誰鋪到這裡的嗎？”那人抬起頭，臉上掛着汗珠，一見劉小英，他立刻興奮地叫了起來：“小英，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劉小英愣了：“你怎麼認識我？”那人說：“我是流浪者呀，我真名叫魏中華，我跟你說過，我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現在我做成了！”劉小英大瞪着眼睛盯着魏中華，他大大的眼睛，長得很帥，和那天送玫瑰的小女孩說的一樣。看着看着，劉小英眼淚涌了出來：“流哥，你為什麼要騙我？你天天都在網吧和我見面，為什麼一直不說明你的身份？你是不是為了幫我，騙了別人？”魏中華咬着牙，說：“小英，我沒有騙別人，我天天和你見面，卻不說自己就是流浪者，是因為我怕你為我難過。”

　　魏中華生在貧困山區，從小學到高中，都是接受希望工程的捐助完成的學業。高中畢業后，他考入了海港美術學院。上大學，他辦的是助學貸款。可大學才上兩年，他就發現自己患了骨癌。他的父母早逝，他得了這種病，到哪裡去弄錢治？同學們自發地為他捐款，可那些捐款只夠他住院一年。他不想再浪費同學們的錢，便從醫院逃了出來。後來，他來到了清泉，在扣子一條街見到了跪在地上求大家買扣子救父親的劉小英。魏中華被劉小英的舉動打動了，決定幫劉小英一把。他想到了扣子一條街上積壓的扣子，這些扣子對別人來說或許沒多大用處，但在他的眼裡，卻可以變廢為寶。於是，一個大計劃在他腦子裡漸漸形成了。

　　魏中華開始到田大明的網吧去上網，以流浪者的身份和劉小英聊天。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劉小英，他要不惜一切代價為劉小英做一件事情。於是，他先謊稱一家大公司要買扣子，讓劉小英把整條街上的扣子都託運到海港碼頭露天貨場，然後以華仔的身份和女網友交朋友，求得女網友的同情，讓她們往劉小英的銀行卡里打錢。他這麼做也是出於無奈，因為劉小英在網上求助沒人響應，他只能採取極端的辦法，但他並不是存心騙那些人，那些人為他付出的，他會加倍報答。

　　後來，魏中華髮現，劉小英也愛上了他。但他卻不敢面對劉小英的愛，因為他的生命正在以秒計算。那次從公園回到網吧，魏中華感到自己的病痛越來越嚴重，他不能再耽擱了，他得儘快完成他的計劃。於是，他和劉小英不辭而別，緊鑼密鼓地開始了他的計劃。

　　聽到這裡，劉小英哭着撲到魏中華懷裡：“流哥，那幾個人給你錢，是讓你治病的，你卻用那些錢買了我的扣子，讓我渡過了難關，你是好人，老天爺會幫你的，你不會死，你說過，你會好好愛我的，我爸爸媽媽都走了，家也沒了，我現在只有你，你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魏中華撫摸着劉小英的頭：“小英，我好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可是……好了，不說這些，先讓你看一看我的大計劃！”說著，魏中華站起來，走到一個熱氣球前，和劉小英坐了上去。熱氣球徐徐上升，時間不長，便升到了500米的高空。劉小英往下一看，眼前頓時一亮，地上鋪的那些扣子，這時已變成了一幅畫，畫上，魏中華摟着劉小英的腰，兩個人微笑着將雙手合成一個心形，畫的上方是一行大字：讓我們的愛灑向每一個角落。

　　劉小英高興地摟住了魏中華的脖子：“太棒了，這是你的傑作？”魏中華點點頭：“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這幅畫用14億顆扣子拼湊而成，代表中國14億人口，扣子有56種顏色，代表中國56個民族，每個扣子直徑2厘米，代表我們兩個人的心，畫的總面積是56平方米，代表我們從相識到相愛的56天。我們曾經說過，要設立一個愛心基金，這幅畫就是愛心基金，我已經把這幅畫的所有權歸到了你的名下，將來海港外灘有一項活動就是乘坐熱氣球看畫，我已經跟開發商談好了，票房收入的50%歸這幅畫的所有權人擁有，到時候，你可以用這些錢建立愛心基金，幫助那些像我們這樣需要幫助的人。只是，我給你當不成秘書了，因為我……快要不行了，但我的愛，會永遠，永遠伴隨着你。”魏中華說著，豆大的汗珠開始往下落，他堅持着把熱氣球放回到地面，身子歪倒在熱氣球里。

　　這時，警察突然趕到了，一指魏中華：“你叫魏中華？網名華仔？”魏中華無力地點點頭。警察掏出手銬剛要銬，劉小英流着眼淚抱住魏中華：“你們不要抓他，他快不行了，他沒有騙人，那些人的錢我會加倍還給她們。流哥，你不能死啊，我還要你給我當秘書呢！”說著，劉小英猛地吻住了魏中華，她希望自己的愛能喚醒魏中華，讓他們的愛，也像那幅畫一樣，永遠留在這塊土地上。(責編：曉照 )